全家福、吃火锅、打边炉,是美食也是制造美食的方式。吃火锅是四川特色吗?在全国讯息没那么迅疾的年代,我并不以为。我以为的最早火锅,是北京人的“涮羊肉”。黄铜制作的锅,中间烧木炭,在一圈汤汁中涮菜。
那是在影视剧和文学描写中看到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单位有车子到某地送设备,带回了一批羊肉片。有幸买到两袋。为了这两袋羊肉片,专门去买了一只铜火锅、一袋木炭。也不知道除了羊肉片,还可以涮其他蔬菜。与羊肉片匹配的蘸酱倒是有。第一次的火锅,就这样在家里的小餐厅热热地吃了起来。
后来,没有羊肉片,也吃过几次火锅。涮了猪肉片,煮了猪肉丸。放了豆腐猪血等等。爆新鲜后,热情消退了。太烦人了。什么火锅?不就是烧杂烩吗?小时候过年,即便没有现在丰富的食材,一锅大杂烩肯定有。自己做的小肉圆配上油炸猪肉皮,主菜有了。然后什么香菇木耳黄花菜等等,想到什么扔进什么。
杂烩嘛,越杂越好。好像在四十多年前,烧菜没有味精。味精的命运,几十年间经过了大红大紫到老鼠过街的经历,可谓崎岖坎坷。印象中刚开始在菜品中放味精的日子,那菜,好吃多了,连汤带水吃得干干净净。
没有味精的杂烩,是所有菜品中最鲜美的一个。尤其青菜头,绝佳的点缀和绝佳的美味。有了油,青菜不会黄。绿油油的菜头烩进杂烩偏黄的色调中,养眼又养口,更加养心。
随着交流扩大,吃火锅成了日常。家中买了电火锅,可以做出两种味道。想吃火锅了,插上电开始整菜。冰箱里保证随时备有牛肉片羊肉片。其它简单。豆制品蔬菜等,随意放进去,各取所需。最后上一点米饭,浇一点火锅汤泡泡,别提多美。
次数吃多了发现,有弊病。火锅升腾起的水汽,房顶的颜色变黄了。不吃了。火锅放到柜子里。想吃火锅,到外面。扬州的火锅有了澳门豆捞,不再是清汤红汤两种。南方火锅的清淡比起川式火锅的浓烈,我更加喜欢。
孩子更喜欢川式。那年去成都,专门去了当地的品牌火锅店。他们吃辣我吃清汤。吃好出门,他们砸吧着辣得红彤彤的嘴巴,意犹未尽。扬州也有了不同的火锅连锁店,各种风格都有。相比而言,我好像更喜欢打边炉。
打边炉是两广和福建海南一带的火锅。据说最早的打边炉,吃的人不是作古正经地坐着,而是围着炉子边走边吃。最喜小米粥、海鲜粥锅底的打边炉。将各色食材放进粥里涮涮,比水爽滑,更加鲜美。想吃辣的也行,自己做调料好了。
记得那年去海南,专门去崖城脚下一家当地人喜欢的老茶馆喝“茶”,也去了西门那边吃打边炉。可惜那时候心不在吃上,被担忧与焦虑占满。他的好心安排,我心怀感激,却怎么样也无法像往常那样找到沉浸式体验的感觉。如今,连担忧与焦虑也没了,只剩回忆。
其实,所谓的打边炉,就是火锅的一种。不过是,锅是砂锅。一只小小的炭炉上,放了选好的砂锅。砂锅有更好的保温性。涮菜涮个三两下即可,以海鲜为主。我喜欢这样的食材,清淡而鲜美。但是再好的东西都是心境的反应,何止是相由心生!所谓有情喝水甜,无情山珍海味皆无味。
现在,很少吃火锅。除了孩子回来偶尔陪他们吃一次两次。自己更喜欢做一些杂烩,简版杂烩。牛肉丸里,放几个大虾炖上,放点豆腐白菜鸭血,愿意的话再放一点粉丝。即可以当饭,也可以算菜。按照现在有些专家的观点,每天要吃到多少样品种。杂烩最好了,省事,能摄取更多品种的食材。
曾经在一个雨天,他出差归来。我脱口而出“最难风雨故人来”,让他开心了很久。那时候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后来很多次收到他偷偷送达的“邀请函”,或看电影,或小聚简餐。当我将白居易的《问刘十九》说给他听时,两人开心的笑了。“以后叫你刘十九”的调侃,好像还在耳边。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是最美的邀请,也是最美的食材与灶具搭配,更是最美的诱惑。“红泥小火炉”,唐人的打边炉吗?两个人吃,小火炉上一个砂锅里,不用涮,像烧杂烩那样通通扔进去,然后,就一杯温热后的黄酒,醉了。
现在几乎没人说烧杂烩,饭店都叫了“全家福”。而我,还是喜欢说“烧杂烩”,如今更是。记得第二次简化字方案中,家被简化成宝盖头下一个人字。这便是我现在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