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格斗机器人，却有了感情，爱上了人类。
可他让我折断自己的手腕，命令我跳进大海。
他说人类都是喝水的，他抢走了我的汽油。
终于我变成一堆废铁，返厂维修，博士拿走了我的情感芯片。
我再也不懂什么是爱。
可他却不愿意了。
1
博士再次见到我时，满脸不加掩饰的震惊。
他眼中划过的该是心痛吧。
我对博士苦笑，之后轰然倒地，再没有起来。
地上残损的是我被肢解的躯干碎片。
海水顺着我被剪乱的头发滴在地毯上，我曾经光滑的脸上满布着划痕。
脖子的螺丝也裸露在外，若不是最后一根导线连着我甚至无法坚持着回来。
我是第三代格斗机器人，武力值超群。
可我爱上了叶寒辰，而他亲口命令我跳进大海，摧毁了我。
博士将我的碎片收集起来，回炉重造的感觉很痛苦。
我感知着机体每一个螺丝的拧紧，每一根电线的重造。
博士说我的情感芯片已经支离破碎，他取走了我的芯片。
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2
在遇到叶寒辰之前，我进行着日复一日的训练。
最微小的划痕都由博士亲自会为我修理。
每天注入我体内的是最优质的汽油，每个关节都有润滑油的滋润。
直到我接到新任务，进了机器人科技大学，遇到了叶寒辰。
从那时起，我开始违背机器人三法则。
……
重新回到大学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我迈进教室那一刻，没有忽视叶寒辰突然僵住的后背。
他或许早当我返厂维修，再不会回来。
很快他故作镇定，继续和和姜锦柔热络的聊天。
若是往常，心痛的感觉早攥紧我的神经。
现在我只冷漠的走过他们身边。
我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偷偷在笑。
他们乐意看我为叶寒辰做出的荒唐事情。
班里包括我在内有一半是机器人。
我们在大学是为了让人类近距离研究我们。
班里的人都看出我这个最新式的机器人竟然爱上了人类。
他们观察我的每一次反应，讨论着和他们恋爱时候的区别。
嘲笑我的每一次痛苦，因为他们才是人类，而我不过是机器人。
我拥有感情，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代号岚，你维修回来太晚了，这次不能和叶寒辰搭档了。」
有人突然对我喊道，满脸戏谑的模样。
他似乎等着看我精密计算的肌肉组织，不加掩饰的展示悲伤的表情。
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我的代号是岚，那便是我的名字。
明天是机器人配合赛，我和叶寒辰是一直以来的搭档。
叶寒辰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抬眸扫我一眼。
只懒懒说一句：「下次吧，代号岚你……」
没等叶寒辰说完，我压制住几乎翻到天花板的白眼。
扭头对同桌询问：「你可以做我的搭档吗？」
进门时我便看到这位新来的同学。
他也对我绽放笑容：「你终于修好了。」
正是面前这人将我从水里捞出来，送去了博士的研究院，我才得以返厂维修。
我咧开嘴，向他展示我休整完好的洁白牙齿。
余光扫见叶寒辰正冷眼着看我，不再说话。
3
「你……怎么样了。」
放学后，直到教室的人走完，叶寒辰走过来问我。
叶寒辰探究的眼神看我。
灵巧的手腕和充盈了汽油的胃部都让我觉得好极了。
「我很好。」
这一次，我不再因为叶寒辰时好时坏的情绪而沮丧。
也不会为他和我的独处时间而心怀悸动。
第二天是机器人比赛。
同桌和我搭配默契，我们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
这不是我第一次获得胜利。
但往常和叶寒辰参加比赛，他都以损害我的方式取得名次。
过度的损耗严重影响我的机能，需要长时间的恢复。
而每月的比赛，我都希望和叶寒辰参加，看到他胜利的笑容我会满足。
这次叶寒辰没有取得任何名次。
「下个月，我要和你一起参加比赛。」
叶寒辰上前一把将我从同桌怀中扯开。
获得名次的人类都在和机器人相拥庆祝，而叶寒辰从不愿意在人前拥抱我。
我的胳膊因为他的用力有些错位，发出重新组合的声响。
叶寒辰露出抱歉的表情，但很快又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
机器人法则，我并不能违背人类的命令。
他知道，我无法拒绝。
「代号岚已经答应往后和我一起参加比赛。」
不巧我的同桌也是人类，他挡在我的面前拒绝了叶寒辰的命令。
「你不想和我一起吗？」
叶寒辰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曾经的回忆翻涌而来。
比赛中脱节的肢体和叶寒辰冰冷的眼神。
一切又仿佛出现在眼前。
我回答他：「不想。」
看着他垮下去的肩膀，叶寒辰离开的背影甚至都带着落寞。
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失忆了。
机器人比赛比拼人类和机器人的协作能力。
而每一次和他参加比赛。
叶寒辰只命令我，亲手肢解自己。
而他在一旁冷眼看着。
4
一周后我又见到了博士。
博士检查了我所有的关节，满意的点头。
他像儿时一样抚摸我的长发。
我非常健康，同桌也很友好，总悄悄替我的关节上些润滑油。
修长的手和腿发出健康的机械声，上面包裹着柔软的肌肤。
我的头发还是漂亮的棕色。
不再被情感芯片裹挟，我感觉比任何时候都好。
只是叶寒辰这一个礼拜总是放学后等我。
博士对我的情况很满意，为了奖励我，给我扩充了两块蓄能电池。
我合上盖子，突然想起叶寒辰曾经当众取走我的电池。
让我在众人面前发出诡异的声音。
直到我眼里的光芒熄灭，彻底断电，僵直的立在众人中间。
他不曾想过，我可能再也无法启动。
现在想起来只剩下警觉。
若非我的允许，人类无法近身取下我的电池。
从博士研究院出来，太阳正高高挂在天空。
阳光下倚着栏杆的人正和我招手，同桌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相比遇到叶寒辰总是无眠无休的大雨，同桌的出现却总是伴着灿烂的阳光。
我十米宽的探测器并没有忽略掩藏在墙角的人。
叶寒辰隐在墙角的阴影。
但这一次我没有再上前试图将他拉出暗影。
5
检修后的第二天，姜锦柔在教室门口拦住我。
叶寒辰跟在她的身后。
我的眼神只在叶寒辰身上停留一秒便重新看向姜锦柔。
她是叶寒辰的青梅竹马。
听叶寒辰说起，小学毕业后他的父母破产，搬离了姜锦柔所居住的别墅区。
而大学的再次遇见，两人都无比珍视。
至少他们表现出来的是如此。
姜锦柔扬起她瓷娃娃般的脸，说出的话却是最恶毒的。
「岚姐姐，可以剪你的头发给我研究吗？」
她总是一副无害的样子，明明技术研究的设备学校实验室有很多。
姜锦柔却说实际应用的才是最好的。
顶着无邪的脸庞，拿着剪刀剪断我的头发。
露出的金属丝映照出她贪婪的笑容，而我只疼到周身发抖。
博士一根根为我编织的头发，每一根都有神经传导。
与其说那些是我的头发，不如说根本就是我生长出的无数触手。
剪断无异于断骨折腕，姜锦柔和叶寒辰都知道。
只是没人在乎。
我退后一步躲开姜锦柔的剪刀。
一旁的叶寒辰扶住险些摔倒的姜锦柔。
他回头看我，我的手正抚着博士重新为我编织的长发。
这里没有一处被姜锦柔剪断，也没有一处被叶寒辰抚摸。
……
「你的头发真好看。」
叶寒辰拿着梳子替我梳理头发。
光洁的发丝看不出一丝金属质感，世界上最完美的纤维蛋白将我的金属丝包裹。
我坐在他租在大学附近的小屋内。
叶寒辰抚摸我的发丝，说我是从小到大他遇见的最好的人。
他替我盘了个漂亮的发髻。
我纠正他我不是人类，他只宠溺的抱住我，在我的脸颊落下一吻。
而一切从姜锦柔的出现开始，便宣告结束。
……
姜锦柔的剪刀没能触到我的发丝，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自从在学校遇到姜锦柔，允许她剪下我的第一缕头发。
系统的自我保护便发生了混沌。
机器人法则，不能伤害自己。
而曾经的我为了叶寒辰一遍遍违背着系统命令。
「我，不愿意。」
这次，我依照系统，发出最高指令的拒绝。
6
「我去实验室给你取些头发组织吧。」
面对我坚定的拒绝，叶寒辰只劝解一旁的姜锦柔。
「那些怎么能一样。」
是的，姜锦柔也知道不一样。
研究的组织，冰冷又没有反馈，永远不会因为她的落剪引发无比痛苦的战栗。
她陶醉欣赏我的每一次反应。
姜锦柔丢下剪刀愤愤的走了。
「你变了。」叶寒辰捡起的那把剪刀曾经保护过我。
他看我的眼神满是落寞，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候那样。
那时候叶寒辰会为了保护我发出违背人类的指令。
而现在他只会发出指令让我伤害自己，哪怕我会因此而死。
我再次退后一步。
顺着叶寒辰的眼神，我发现他在看我的鞋子。
我将他送我的鞋子丢进垃圾站。
那是一双红色皮鞋，此前我几乎日日穿着。
如今我穿着同桌邀请我逛街买下的舒适运动鞋。
果然运动鞋更适合格斗机器人。
沉默一分钟，叶寒辰的嘴张了张没再发出指令。
我转身离开时听见他为不可察的叹气。
明明曾经被人剪断头发，折断手腕的是我，他却表现的那么伤心。
人类，真是奇怪的动物。
7
排队领取午饭。
因为他们的耽误，我排在了机器人队伍的最后一个。
同桌出现，捧着午餐朝我招手。
我接过那罐属于我的汽油，他贴心替我拉开拉环。
不等我小心进食，叶寒辰突然从后拉我一把。
看着洒满地面的汽油，我黑着脸看他。
「跟我回家，我给你做饭。」
叶寒辰从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说起我和他同住的事情。
他会在学校转角的路口等我，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现在他却当着同桌的面大声的对我说。
我皱眉看着他，自从我返厂维修回来这一周我不曾再踏进他的小屋。
此后也不会再去。
「我是机器人。」
叶寒辰曾说讨厌闻到我满身的汽油味道。
他说人类都是喝水的，他往我的机体灌进开水，抢走了我的汽油。
直到夜里虚弱的我，发出错误指令，从楼梯坠下。
他将我背回房内，他说给我做饭，炒的却是他最爱吃的菜。
我的手臂被摔断，没能修复的部分露在衣服外。
坐在餐桌前，他一勺勺喂我吃饭。
他的眼中闪着光芒，就好像我能吃饭让他无比满足。
叶寒辰似乎忘了我是机器人。
装进身体的食物无法消化，我偷偷躲起来打开机体掏出食物。
它们已经在我机体内腐败发臭。
听到我的回答，叶寒辰拉住我的手终于松开。
他眼中期待的火焰慢慢熄灭。
我想起他曾经和同学们宣布我是最棒的机器人。
是他最棒的机器人女友。
那时候他熠熠闪光的眼睛，和人探讨的都是我为他的牺牲。
都是我违背机器人法则的自我伤害。
那些，都是他的谈资。
8
没能补充汽油，下午我感觉很饿。
课上的内容也无法聚神，那些不过是系统内存储的简单知识。
同桌递给我一小杯汽油，如今是汽油很昂贵的时代。
听叶寒辰曾说以前的汽油还可以提供给汽车行驶。
如今除了高级机器人，汽油被严重限制。
直到我发觉叶寒辰将从我这抢走的汽油贩卖给别人。
我才知道所谓的讨厌汽油味道，所谓的做饭不过是他的借口。
他身上穿着每一件名牌衣服，都有我忍住恶心从机体内掏出残渣的反胃感。
小杯汽油灌进我的胃舱室，我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叶寒辰曾说我的笑太过程序化，会让他觉得在和机器人恋爱。
他喜欢我痛苦，难受，纠结，他说那样我更像个人。
可我本来，就是机器人。
灌进机体的汽油让我重新获得能量。
而叶寒辰正回头看我，他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
下午的测试开始了。
我和机器人同伴站在讲台，我们不需要参加测试。
叶寒辰和班里的人类都面对发在桌面的试题。
往常到这个时候，我总得拼命将手臂藏在身后。
那只肌肉饱满的手臂之下没有手腕。
我的手腕被叶寒辰折断，那双手通过蓝牙连接我的系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