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做的一手鱼籽饭远近闻名。
整个村子为此每年都会有一天举行盛大的节日,全村男女老少都会吃这鱼籽饭。
但我和哥哥却从来没有吃过。
因为我们知道,那天吃的饭,用的哪里是鱼籽,都是人籽。
1
距离村里举行鱼籽人祭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我爸平常一个月打来一次的电话,渐渐变得两三天一次。
他千叮咛万嘱咐我必须在那天找个人回去。
因为如果吃不到鱼籽饭,村里人会变得癫狂嗜血,从而控制不住杀掉我们一家。
而今年刚刚好,轮到我家出人了。
我家就我和我哥两个人,我妈早已经离开,我爸是大厨。
找人的事情,就落到了在外读书的我的身上。
我放下电话,目光飘向了我的民俗社社长陈明,我知道他对这些民俗风情很感兴趣。
但我一直有些犹豫。
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卷进来。
可陈明看我挂了电话,眼睛一下就亮了。
“李默,是不是你爸又打来电话,催你回村子里去?难道是你说的那个鱼籽人祭快举办了?”
我知道他一直很想去,但我村子非常偏,他自己找不到路。
我也编不出什么瞎话哄他,毕竟看来他将这篇论文的全部希望都押宝给我们村子的习俗了。
拗不过他,我只好点头同意他一起回去。
“社长,我也要去见识下。”
同社团的韩非嗲着声音说。
“好啊,一起一起。”
陈明此刻正高兴得忘乎所以。
韩非得意地瞟了我一眼。
我无辜地眨巴着眼,我巴不得你一块去,正好找理由,你倒送上门了。
毕竟要是带不回人,怕是今年往下产鱼籽的人选,就只能是我了。
一想到那些鱼籽人的凄惨下场。
光是想想,就汗毛直立。
2
从飞机,转火车,到大巴,最后蜿蜒的山路十几里。
一路上,韩非叫苦连天,又是让陈明背,又是要歇息。
陈明只要一遇到这些怪异的民俗,他的精力几乎无限。
他一直催促着快走快走,也幸亏他,在日落之前,我们才勉强到了村口。
夕阳照射下,村子门口好似一张巨大的口,后面便是深沉的黑,唯有几盏灯火亮光,才能看出是有人住在这里。
韩非有些害怕地攥紧陈明的衣服,而我则向站在村口的人打招呼。
“哥!”
我哥拿着手电筒,正焦躁不安站在村口的路灯下张望。
“回来了?”
“这是你的朋友吧?”
我哥看到我带回的朋友,他非常高兴地跑过来,他笑呵呵地直盯着陈明和韩非看。
“哥,你这样盯人家,都要把人家盯跑了。”
我替韩非解围。
“哦,对不起,我们村里很少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来,把包给我,我替你背,这离家还有一截路呢。”
我哥不由分说,不顾韩非假意的推让,背起韩非的行李,大步往前走,而看到陈明伸过来的手,他只是浅浅握了一下。
我尴尬笑着:“不好意思,我哥就这样。”
随后,我们三人到了我家。
“哎呀,欢迎,欢迎来到我们村,村子穷,没啥好招待的,来,凑合凑合吃,这是我村里盛产的鱼籽。”
我爸早做好了一大桌丰盛的菜,在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碗红色的鱼籽。
“啊,谢谢叔叔。”
韩非娇滴滴地感谢,当她尝了一口鱼籽时,她无法矜持下去,用筷子都嫌慢,直接上了勺。
我哥一边给韩非夹菜,一边有意无意地扫着陈明。
而陈明坐在一旁的早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慢点吃,慢点吃,还有。”
看着他俩吃相,我爸乐呵呵笑起来。
“叔叔,真好吃,你这鱼是李默说起的那条河里的鱼吗?”
提起那条河,本来笑着的我爸脸色立马变了。
吓得陈明一时不敢动筷子。
“爸。”
我试探性叫了一声。
我爸回过神来,他继续笑呵呵说:“是那条河,就是那条河养了这么多肥鱼啊,只是,你们千万不要喝那条河里的水啊。”
“喝了,可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的。”
我爸说是笑,可眼睛却冰冷地看着陈明和韩非,尤其是韩非,我爸就好像特意警告她一样。
3
“什么嘛,就算不说,我才不会喝河水,至于吗?”
韩非在房间里和我吐槽。
我无奈告诉她,那水确实不能喝,很忌讳,我爸也是好心。
陈明敲门进来,他一脸兴奋地表示想要前往那河水看看。
韩非打死晚上都不出去,陈明扫兴回去,表示第二天再去。
第二天早上,我被手机铃声叫起来。
我补完妆出去时,韩非和陈明已经等了很久。
我哥本打算也要来,可我爸叫住他帮忙。
“真是的,每次化个妆都墨迹这么长时间。”
韩非吐槽。
我边说着抱歉,就边领着他们往那条河走去。
村子早上,总笼罩一层白茫茫的雾,走在路上,有时都看不到迎面的来人。
“李默,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们村人死后,都会被葬在那条河上,让它随波飘走吗?”
陈明在路上和我确定。
“什么!你说我们昨晚吃的鱼籽,是那条死人河里的?你怎么不早说!”
看我点头,韩非嗷一嗓子,就跑到路旁,扶着一堵墙干呕起来。
“哪有什么?民俗社还怕这些吗?快走啦。”
想急着去河边,陈明有些不耐烦。
“哦,这就……啊——”
突然,韩非惊叫一声。
“怎么了?”
我忙跑过去。
只见韩非吓得跌倒在地,她颤抖着指着眼前的墙:“他……他……”
我离近一看,刚才韩非扶的哪里是墙,竟然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胸膛!
而那人就如同泥塑一般,静静地站在墙旁。
“吓死我了,唉!我说你,怎么我搭你身上都不说话。”
看清是人,韩非抚着胸口被我扶起来,她气呼呼地指责对方。
可那人一句话都不说,就站在原地,两只眼睛无神地望向远方。
“喂,你……”
“不好意思,你们就是默默带来的人吧?长得真水灵,不好意思,来,儿子,我们回家。”
一个村里人连忙跑过来,她搀着那人的手臂,笑着向我们打了招呼,就拉着那人走了。
“李默,你这村里人,怎么……神经病啊,他一下都没看我,也不说话。”
韩非抱怨道。
“快了没!”
陈明地催促声,我边回答快了,边扶着韩非往过走。
一路上,韩非都在和陈明吐槽那个人,很快我们到了村子后山,那条小溪流旁。
而我看到在我们身后不远处,隐隐约约几个人影,我哥的身影也在其中。
我知道,他们在监视我们。
4
这条河水,名叫迎生河,就连我们村里人都不知道源头在哪,又流向什么地方。
我有好几次好奇那源头,便顺着河往上走,可迷迷糊糊间,总会回到原点。
这样的情况往下走也是。
我向陈明和韩非说了这件事,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决定自己走走试试,结果果不其然,又回到了原地。
这让陈明非常兴奋,到了中午,我们决定先回去吃饭。
半路上,我被一个人突然拉到了房内,还未等我反应过来。
那人先开口:“嘘,是我!”
我听到那声音熟悉,回头一看,果然是三婆。
我和我哥每次在鱼籽人祭时,都躲在三婆家,她会给我们很好喝的汤,而我爸也只有我们躲在三婆家才不凶我们。
“默默,你这带回来的人可有趣得紧。”
“三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大惑不解,三婆为什么特意警告我。
“你要小心,我看到,那个男娃偷偷从咱们那河里舀了一瓶水。”
“那又如何,他这是要带回去研究吧?”
“呵呵,带回去?带回去也得是有价值的东西吧,我看呐,他是要用在别人身上,小心,不要喝他给的东西。”
说完,三婆递给我一个用符纸做成的护符,她摸着我的头说:
“这是新的,你脖子上那个都脏了,带是这个,能保你平安,鱼籽人祭可又快要到了,记住了,别相信任何人。”
三婆一语成谶,当天晚上,韩非的房间里,发出一声渗人的惨叫声。
5
我慌忙推开门,只见韩非躺在床上,痛苦发出一声声的哀嚎。
而她的肚子,竟然诡异地大了起来,就如同怀胎十月一般。
“我好疼!我肚子好疼啊!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肚子还在不停地胀大,顷刻间,她的上衣就被崩裂,露出的肚皮上,布满了弯弯曲曲,青色的血管。
我到的时候,陈明已经到了,他此刻正站在原地,手中拿出个笔记本,正在上面,飞快书写。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陈明的口中喃喃自语,眼神中说不出的兴奋。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你喝了迎生河的河水?”
我焦急问韩非。
“没有!我什么都没喝!我好痛啊!我才不会喝那死人河!啊!”
韩非的呻吟声,一声接着一声。
这时,我爸和我哥已闻讯前来,看到这一幕,他们的脸色如同在办丧事一样阴沉。
“该死的,说了多少遍了,你还是喝了那河水?”
我爸低吼着。
“快叫医生来啊,爸。”
我急得团团转。
“不,不行,不能让人知道她活着喝了河水。”
我爸面色焦急,他不停地转圈,时而将眼神飘向我哥。
我哥面如死灰,他紧咬着牙,眼泪几乎都要冲出他的眼眶,他绝望地低吼:“为什么,只差几天,就只差几天呐!”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活着喝河水?难道这水是要死人才能喝吗?”
陈明停下了手中的笔,他推了推眼镜。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
我推开他们,正要开门去寻。
我爸一把把我拉了回来:“绝不能让村里人知道,她活着喝了河水,活人产下的鱼籽不能吃!”
“啊!”
就在这时,韩非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