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官运亨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谓风调雨顺，却身体不行了，首先心脏出现问题，不甚重负，随时都有停止跳动的危险。医生建议，换一个金属的吧，永无损伤。于是我听从医生的建议，换成金属心脏。

自打换成金属心脏，我精神旺盛，不知疲倦，只要有人请我吃饭喝酒，来者不拒，几乎每天两场，鸡鸭鱼肉，生猛海鲜，吃吗吗香，酒量倍增，一瓶不蒙，两瓶不倒，借酒力，将我那些情妇折腾的舒服至极。这种醉生梦死的日子没过两年，突然大鱼大肉不能吃了，闻到油腻味就反胃呕吐，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我的肝脏坏了，喝酒喝的，如不赶紧换的话，会危及生命。我愉快地接受医生的建议，马上换成金属肝脏。

换上金属肝脏后，我又恢复以前的活力，每天下场，喝酒如喝水，不必担心酒精对肝脏有什么损害。可是，过了两年，我的身体又出毛病了，浑身浮肿，四肢无力，经医生诊察，说我的肾脏严重衰竭，造成的原因，跟大量喝酒和性生活过度有直接关系。此次未等医生建议换肾脏，我便说，那就赶快换金属肾脏吧。

这回我的确不必再担心酒精会危害身体了，肝脏是金属的，肾脏是金属的，真正做到了喝酒如喝水，酒喝到肚里，排泄下来仍是酒。

我喝酒了得，抽烟也了得，中华、熊猫……那些名牌香烟，一天能抽三四包。过去我当小办事员的时候，劣制香烟抽多了会咳嗽，这名牌香烟就是好，白天黑夜不停地抽都不咳嗽。但这一天，我霍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黑痰带着血丝，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急忙驱车去医院。体检后，医生说，我的肺脏被烟油全部糊死，剧烈地咳嗽已把肺脏撕裂，需立即换掉，否则一口气憋住喘不上来，就见马克思了。我有些害怕了，恳求医生马上换肺脏，我的幸福生活还没过够呢，别让我去见马克思，见到马克思又得学习那些枯燥的理论。

我换上个大号的金属肺脏，这回尽可放心地去抽烟，不会再被烟油糊死。因而我抽烟抽得更凶了，一支接一支，每时每刻都在吞云吐雾，反正香烟都是别人送的，不花钱，不抽白不抽。我天天在灯红酒绿、云雾缭绕中生活，真正的赛过活神仙。

活神仙的日子其乐无穷，胃口自然分外的好，什么都香甜，什么都爱吃，大鱼大肉骨头都不吐，全吞到肚里。近来又添一样嚼零食的嗜好，零食不是别的，是钱，那钱的诱人图案、油墨味，看到、闻到就想吃，从而我办公桌抽屉里便放着一沓一沓的钱，没人的时候，捏起两张塞到嘴里，像吃脆饼那么津津有味。有一天，我的身体又出现不适，满肚子疼痛，刀割锥刺一般，大解带血脓，腥臭刺鼻。到医院诊疗，医生说，我的肠胃全烂了，胡吃海喝所致……不等医生说完，我说，哪怕什么呢，换金属肠胃呗！

我的五脏六腑全部换成了金属的，自此身体几年无恙。后来，不知怎的，我时而肋痛，时而胳膊腿疼，医生诊断为骨头坏死症，无法一次性更换，只能哪个部位的骨头完全坏死换哪个部位的骨头。此后我每年都会换一回骨头，七八年下来，我体内的骨头尽数更换。

我浑身上下成了一块钢铁，只有一张皮还是肉的。我想，这下恐怕真的变为活神仙了，没有什么疾病能再侵害我的身体，快活的生活永远不会终止。可事情往往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周身的骨头被金属取待，造血功能随之失去，不得不隔一天输一次血，要不就像断油的汽车，寸步难行，生命宣告终结。不过，这种担忧对于我是不存在的，输血的费用不成问题，总有人大把大把的给我送钱。

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一天上级领导找我去谈话，见面首先对我这些年的工作给予肯定，还夸赞我每次换器官一出院便上班，工作热忱敬业精神值得干部学习……领导话锋一转，说我自换血以来，由于用血量过大，搞得血库的血非常紧张，医院的危急病人，有时得不到即时输血而死亡，造成很大民愤，投诉信寄的到处都是。鉴于这种情况，我要么停止输人血另寻他法，要么离岗，否则众怒难平。

上级领导跟我谈过话后，我思虑再三，不能从岗位上下来，岗位是我的一切，失去岗位一切都失去了。我见到医生，问什么血能够代替人血？医生说，什么血都可以代替，论经济方便，牛血应首当其选，养牛场那么多，血源永无枯竭。

我决定用牛血，可输过几次后，胃口发生改变，鸡鸭鱼肉、生猛海鲜再不愿吃，光想吃带叶的生菜。又输过几次牛血，我的生理机能完全变异，不能直立行走，四肢着地爬行，且一口人饭都不能吃，仿佛一头牛，一天天咀嚼草料，吃多少排泄多少，成一台造粪机器了。

我无可奈何地离开心爱的工作岗位，住进养牛厂，跟牛生活一起，输牛血，吃牛草，造牛粪。我的哪些漂亮情妇们，树倒猢狲散，没一个再搭理我，住着我给她们的房子，揣着我给她们的钱，投别人的怀抱去了。

我这造粪机器的日子没过多久，便产生死的念头。事情明摆着，牛吃了草能转化成奶，转化成肉，供人享用，我吃了草只能造粪，连牛都不及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价值？倒不如一死了之。

作者简介：

沙舟，原名王文学，作品在《小说林》《小说界》《黄河文学》《当代小说》《飞天》《青春》《芳草》《朔方》等百余家期刊发表。多次被《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当代文萃》等刊选登。出版《沙舟文集》四卷，分别为：散文卷之《骆驼堂絮语》、小小说卷世相篇之《求字》、小小说卷情华篇之《1200个木人》、小小说卷动物篇之《禽言兽语的世界》。现居邯郸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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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兼创作基地主任: 刘云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