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从医二十年来，收治过的尿毒症患者有数百人，在会诊中接触尿毒症患者上千人，这上千患者的指标症状、坎坷经历各不相同。

不过细细回想，还是老话说得好：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尿毒症患者之所以发展为尿毒症，可以发现他们的病程，往往有统一的规律、统一的遗憾。如果没有这些遗憾，尿毒症很可能就不会发生。

总结起来，他们最常见的有以下三个遗憾：

遗憾之一：早期

减少了免疫复合物生成

却未能促进免疫复合物排泄

肾小球疾病的直接病因，是一种毒素：免疫复合物，在刺激肾脏、漏出尿蛋白。

肾小球被免疫复合物（染成的绿色物质）入侵：

人体中有许多毒素，在低浓度下对人体是有益的，比如风评较差的高血脂、高血钾等等，保持在一定的浓度最好，太少了其实是不好的。

但是免疫复合物没有低限，越少越好，多了危害大、少了危害小，要想没有危害，只有“赶尽杀绝”。

而肾病朋友们在治疗过程中，对免疫复合物赶尽杀绝了吗？

大多数肾友赶了、杀了，却没有尽、没有绝，而且还剩下很多，这是一个遗憾。

人类对免疫复合物的阻击战，最早可追溯到1948年激素药问世。我们耳熟能详的许多药物：泼尼松、环磷酰胺、环孢素、他克莫司、吗替麦考酚酯、来氟米特、雷公藤等等，都可以抑制免疫细胞，从而减少免疫复合物生成。

但是血液中、肾脏内，已经到处都是免疫复合物了，它们依然在攻击肾脏。

人体的红细胞、吞噬细胞等可以清除免疫复合物，但偏偏肾病患者的清除能力又比较差（比较强的话通常就不会发病了）。于是部分患者的肾脏，依然在漏出尿蛋白。

其实，肾友的免疫功能，不能一味地去抑制，而是需要调节。通过健脾益肾之品，提升红细胞和吞噬细胞的清除能力，使免疫复合物排出体外。

如果免疫复合物非常多、炎症非常剧烈，实在等不及慢慢调节免疫系统，可以通过血浆置换、免疫吸附等血液净化手段，将血液中的免疫复合物抽出、弃掉。

排出体外的免疫复合物（瓶中/瓶底的白色物质）：

只有不足10%的肾友天赋异禀，清除能力较强，能靠自身将免疫复合物排出体外。他们之所以患病，不是因为清除得少、而是生成得太多。当外界入侵物减少、免疫复合物生成减少，不用管他，他就会自愈、尿蛋白自动消失。每个人的基因不同，部分人就是拥有一套好基因，羡慕不来。

但90%以上的肾友没那么强的自身天赋，唯有借助外力：无论是用药物，还是用仪器，只有清空免疫复合物，肾脏损伤才能在早期得到恢复。

遗憾之二：中期

减慢了肾小球滤过率下降速度

却未能使肾小球滤过率得到回升

肾小球滤过率，是国际上评价肾功能的金指标，它是指肾脏在1分钟的时间，能从血液中滤出多少毫升的原尿。

年轻的正常人大约能滤出120毫升；

低于90属于2期（轻度肾衰）；

低于60属于3期（中度肾衰）；

低于30属于4期（重度肾衰）；

低于15属于5期（终末期，俗称尿毒症）。

人类避免肾功能从1期恶化到5期的措施，最早可追溯到1982年卡托普利问世，普利/沙坦类药物能将肾小球滤过率的下降速度减慢至50%，也就是理想情况下可将尿毒症到来时间推迟2倍。

第二种药物，是2020年揭晓的DAPA-CKD试验中的达格列净，可延缓肾功能下降。列净类药物能将肾小球滤过率的下降速度减慢至25%，也就是理想情况下可将尿毒症到来时间推迟4倍。

为什么要说“理想情况下”？

因为总有些大大小小的意外，在拖普利/沙坦/列净类药物的后腿：

感染、高血压、贫血、接触肾毒性物质、脱水等等对肾脏的打击；

或是什么外界打击都没有，而是肾脏内免疫复合物突如其来的一次反扑。

这些意外经常让肾功能往后跳两期，甚至直接跳到尿毒症期。

理想情况下，我们可以计算出肾功能的下降速度、计算出尿毒症的抵达日期，我们可以采取措施将其减慢/延后2倍、4倍、8倍。但肾脏的脆弱，使得上述意外发生的概率非常大。

从慢性肾脏病患者的整个病程来看，50%以上发生过急性肾损害，80%以上发生过一次或几次大大小小的意外（概率之大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意外”了）。能在药物控制下，按照原计划走完全程的患者比较少，实乃一大憾事。

病人往往不会按照计算器算好的节点来生病，病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尊重你的延缓计划。

唯有提升肾小球滤过率，储蓄更多的肾功能，才能有更大的抗风险能力、更小的发生意外的风险。

如何提升肾小球滤过率？

这就涉及到了肾功能的本质：

医学上讲「心肾一体」，因为心脏和肾脏本质上是两段相连的血管。高级脊椎动物的血管，有2处关键的进化：

一段血管膨大为4个空腔，并缠绕成为心形，这段血管便成为了心脏，有了泵血功能；看看这心脏的4个腔室，其实是4截血管：

另一段血管分出了200万个分支，并各自缠绕成为了200万个肾小球，这段血管便成为了肾脏，有了滤血功能。看看肾脏的肾小球，其实是血管缠绕成的：

心脏泵出血液、交给肾脏，肾脏滤出血液、还给心脏。如此循环往复，人体各器官才能用上干净的血液+血氧。

肾功能的本质是血流；

肾衰竭的本质是缺血。

有血流，就有肾功心功；

没血流，就没肾功心功。

所以提升肾小球滤过率，关键措施是应用扩血管、化瘀、提升血液氧含量的治疗方案，让心脏泵出来的血液重新流进肾脏，完成过滤、排毒过程。

注意，这里有个前提条件：清空免疫复合物，从而保住肾脏细胞。原因很简单：如果肾脏细胞凋亡了，肾脏连血管都没了，还怎么提升肾脏血流呢？

遗憾之三：晚期

保住了生命

却没保住生活

人类在一百年前已经开始研制透析机，到1966年，实用化的血液透析技术问世，标志着尿毒症不再是绝症，透析机保住了患者的生命。

但很遗憾的是，透析机没保住尿毒症患者的生活质量，因为透析患者的并发症太多。

有透析来替代肾脏工作，为什么并发症还那么多？

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透析机的滤过率只相当于肾脏的20分之1，只有5左右——这个水平的滤过率能让人活下来，但毒素始终处于尿毒症水平。

二是因为，透析的并发症，不仅来源于透析机的滤过率低，还来源于滤过的毒素种类少：透析只能滤出小分子毒素，滤不出中、大分子毒素。

小分子毒素包括水、肌酐、尿酸等，将其排出后，心脏就不会因为涨水而罢工。

但透析患者的最大死因依然是心脏病，因为中、大分子毒素（吲哚类、呱类等），会侵犯各个器官包括心脏。尿毒症的“毒”，其实并不是指肌酐，主要是指这些比肌酐毒性更强的中、大分子毒素。

如何减少并发症、改善生活质量？

一方面是提升残余肾小球的滤过率，与透析机一起达到更高的滤过率。

另一方面是针对该患者血液毒素的种类，进行血液滤过、血液灌流等血液净化方式。哪种毒素多就净化哪种，保持大、中、小分子都处于相对较低的水平。

血滤、灌流等机器，外观与透析机颇为相似。这是血液灌流：

是不是很像透析？

现在有多功能的血液净化设备，一台仪器可以做透析、血滤、灌流等等多种血液净化，而耗材不同。

结语

笔者接触过的这上千尿毒症患者，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是没有努力过，也吃了很多药物、跑了很多地方、更换了多种治疗方案；也不是缺乏健康意识，其中不乏医务工作者、或是学历与收入双高的精英，其健康意识比平均水平高一大截。

只是他们的每种治疗方案，都是浅尝辄止，获益有限：

压制免疫复合物了吗？压制了，但没完全压制；

保护肾功能了吗？保护了，但没完全保护；

排出尿毒了吗？排出了，但没完全排出。

因此而使肾功能恶化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这就太让人遗憾了！

这种遗憾，对个体是偶然，对群体却是必然。因为药物的试验、评审标准，只是缓解率达到50%即可通过。另外50%呢？看个人造化了，多数疑难杂症患者的造化并不咋样。

尤其是对于关键指标未达标、肾功能仍在下降中的肾友，可千万不能靠造化呀。毛伟人曾言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与大家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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