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的诗读多了,不难发现他对山情有独钟,常去讨自在。他常独行山中,却不以为寂,反生欢喜。
特别是山中的雨,仿佛有无穷魔力,一滴一滴落在他笔下,汇成一幅幅有声画卷,跨越千年,映入我们眼帘。
山中春雨绵绵,桃花在雨中娇艳欲滴,他说: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
连日下雨,山林静谧,农家炊烟袅袅时,他说:积雨空林烟火迟,蒸黎炊黍饷东菑。
阴雨连绵,慵懒不想出门,他又自得其乐: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漫步山间,绿清新软糯,他又说: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细雨如烟,溪流湍急,他不急不躁: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写。
雨后初晴,眼前焕然一新,他满心欢喜: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
王维的诗读多了,还会发现,他偏爱“空”。
比如,“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九州何处远,万里若乘空”这两句中“空”有遥远之意,但大多时“空”是他内心淡淡的禅意。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空山不空,树木繁茂,遮住人、动物活动的痕迹。只听到人声在山谷回荡,时隐时现,如梦如幻。
此时,一束斜阳穿过密叶,疏影斑驳,洒落在嫩绿的青苔上。
苔的上空,阳光流转,静谧中更显静谧,宛如太古之境。
王维文字带来的静谧,纵然我们不在深山,也能感受到春山的空灵与禅趣。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桂花如米粒般大小,随风飘落丝丝声响,极难被听见。但人心静如水,却极易发现。
夜深人静,空谷黝黑,明月半空,皎洁明亮,竟惊醒了刚进入梦乡的鸟,它误以为天亮了,振翅起飞,但很快发现世界仍旧漆黑,于是落到另外一根树枝上,偶尔还能听到它的啼叫在山谷回荡。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远离喧嚣尘世,放下人间纷扰,不带走人间烟火。诗中有禅,这或许是人生最好的状态,顺其自然,无需过多强求。
多读王维的诗,还会发现,他曾多次写过“心”,“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寂寥天地暮,心与广川闲”“终年无客常闭关,终日无心长自闲。”
经历世事斑驳,一路坎坷后,王维更珍视内心的闲适与从容。
这份闲心,可不是啥都不做、无聊发呆,而是主动割舍困扰内心的纷扰,是一种源自内心、简单又自然的处世智慧。是以明澈去体会、感受生命内在的洒脱与诗意。
恰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行到水的尽头,不必焦急,心焦只会错失美景。柳暗花明,不妨坐下小憩片刻。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回看走过的路,紫气朦胧,似真似幻,可望而不可即。身处其中,它却又无处可觅。
自然千变万化,能在万象中看到别样生机,安然自处,这又是怎样一份淡然?
生活中,我们会遇到各自的难题和挑战,而王维的魅力在于,他不受那些扰乱心性的事务所累,反而把壅滞活出诗意。
化重为轻,是他开阔的眼界,也是他坚韧的心性。
他曾带着尘世的忧愁,一次次来到辋川;又一次次带着顿悟,重新步入人间红尘。
王维的一生,就像他的诗中所言,“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山林空寂无人,玉兰不为取悦任何人,它们安静地开花,自然安静地凋落,无需他赏评,只求一个自在洒脱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