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八年,夫君的心上人亡故了,他为爱自刎。
婆婆抱着凉透的尸身,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身上。
封棺下葬那日,她露出满身伤痕,污蔑我虐待婆母逼死夫君。
她怕我喊冤,用刀生生割掉我的舌头。
我被带刺的铁鞭打的皮开肉绽,失血过多而死。
再睁眼,我回到刚嫁入侯府那天......
1
“给本夫人剜下这贱婢的舌头喂狗,若不是这贱蹄子多嘴,济儿便不会死。”
婆母柳湘眼底淬毒,恶狠狠盯着我。若不是她身份高贵顾及仪态,我不怀疑她会亲手动手杀了我。
我拼命挣扎还是被奴仆架着割掉了舌头,他们把我绑在柱子上用坚硬的铁鞭鞭打我。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我呜呜着想辩解却因为疼痛发不出声。
昏死前,我隐约听到婆母恶毒的声音。
“为女人殉情有辱侯府名声,侯府百年基业不能毁在我手里,我只能找个替死鬼。杀了后寻个河把她打发了,事情做的隐蔽点。”
想我嫁入侯府数十年,勤恳侍奉夫君婆母,落得一身隐疾。到头来他们还是不满意。
我的灵魂被勾到黄泉,他们说我一生善良恭顺,不应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我用上辈子积攒的福德换来了再世为人的机会。再睁眼,我回到了刚嫁入侯府的日子。
这一世,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便不供着了。
“把这些花拿去埋了。府里近来银钱紧张,无关紧要的赏花会便停了吧。”
侯府素来喜奢,可后代子嗣在朝堂上难有作为,尤其是到了宴知济这辈异常没落,早不似往日荣光。
先前是我用嫁妆贴补,婆母虚假的爱好才得以维持。她原是不喜欢花的,但我居住的地方湿寒,除了梅花其他品种的很难盛开。反季鲜花艳丽娇贵,甚得世家夫人小姐喜爱。
柳湘便把这当做她融入女眷的契机,月月开设赏花宴拉拢贵家夫人。
花朵种植条件严苛,若不悉心照料,很难艳丽盛开。婆母嫌弃奴仆粗糙,照顾的任务便落到我头上。
我日日为照料花朵费神,每逢阴雨雪天需得亲自将厚重的花盆端到屋内供养。长期操劳使我寒气入体,年纪轻轻便得了痨病。
重来一世,这些娇贵的小花朵我还是远离为妙。
婆母得知我断了她的宴会,晨起请安时故意让我在雪中多跪了半个时辰。
“你出身商贾,不懂我们世家贵族风范情有可原。我身边的李嬷嬷自幼跟随本夫人,日后照料府中事务前多求教她。”
瞥见熟悉的人影,我嗤笑自己先前愚蠢。李嬷嬷是婆母派来管控我的眼线,平日没少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媳妇年幼,未识的什么大世面,李嬷嬷虽说跟您时限长,但终究是下人。我自知没本事接管内宅,还请婆母做主当家。”
千疮百孔的侯府烂摊子还是让柳湘亲自接管吧。
话音刚落,婆母身边的李嬷嬷坐不住了,她借势说我忤逆婆母指令,伸手便要打我。
我快速伸手遮挡,反手甩了她一巴掌后,命人将她逐出府。
“李婆子顶撞主子,她与狗不得入侯府半步。”
我发落婆母亲侍,无异当众挑衅。但她挑不出我过错,只得亲自咽下这口气。
许是见我软硬不吃,当晚便请来了外宿的宴知济。
2
青年时的他外表清冷绝尘,亦是无数贵家小姐的梦中情郎。
我还在闺阁时便听过他的体贴,我自幼丧母,父亲续弦后极少关注我。侯府上门提亲那日,我受宠若惊,倘若能嫁给那样的男子,往后的日子肯定会和睦幸福吧。
初入侯府,我们也曾恩爱半载,直到我发觉他盯着画中女子出神。宴知济向我坦白画中人是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他碍于婆母的压力不情愿娶了我。
他自知对不起我,寻了处宅子搬出了侯府。我心中虽有隔阂,依旧担负起媳妇的指责,尽心尽力替他侍奉婆母。
“你若是不想管家,我替你跟母亲说。你不该当众顶撞害她失了颜面。”
面对长久未归家夫君的埋怨,我心下一沉,“我知晓你爱夏小姐,你若还有良心不想让我守活寡,早早写下和离书让我离开吧。”
我隐忍心中恨意,作为害死我的导火索,他和柳湘没一人是无辜的。
室内陷入沉寂,良久的沉默过后,宴知济叹着气离开了。
我崩溃大哭,似是要将十几年受的委屈全哭出去。
天将大亮时,我整理好心绪。这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婆母的赏花宴终究没办成,她接手内宅事务后府里开支锐减。奢靡生活难以维持,她心气不顺的来找我麻烦。
她以我无所出犯七出为由站在道德制高点训斥我。
“贱婢温婉,嫁入侯府一年仍无所出,你当真要毁了侯府百年基业吗?”
“若是不想被休……”
我快速接话,眸中闪过期待,“媳妇自知身体抱恙难孕子嗣,特请下堂望婆母应允。”
婆母索要银钱的借口被我打断,她低头打量我,眼底闪过震惊。被婆家休了的女子会被戳脊梁骨,很难立足于世。她盯着我认真的神情,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我仔细回忆往昔,嫁进府后,一句无所出,我在侯府永远抬不起头。
可无所出真的是我的原因吗?
柳湘以侍奉为由让我整夜守在她榻下,充当她的夜香女。三餐吃食需得我这个新妇亲手所做,我日夜操劳,夫君外宿,同房次数屈指可数。
婆母有意阻挠我受孕,她还让我以奴籍自称贱婢,想来是她不满我身份背景,看不惯我商贾出身。
因我不是世家贵族出身,故而她厌恶我的一切,无论我如何讨好皆换不来一丝真情。
我承认是高嫁入府,为了配上侯府,我爹陪送丰厚的嫁妆。我尚且有自知之明,若不是被宴知济花钱巧语哄骗,我不会自作多情认为我们两情相悦。
细细想来心思极恐,他娶我怕不是为了我带来的嫁妆。
联想上一世,我为维护侯府繁荣,花光全部资产,首饰皆典当变卖,更加证实我的猜想。
与其留在侯府受欺负,不如我自请和离单立门户。
“这是你与济儿的家事,不便插手。”
婆母没想到我不好拿捏,她狡猾的想走。
“侯府有不能纳妾的家法,婆母担心后继无人,休了我便是。”
3
我步步紧逼,扯着柳湘衣服不让她走。即使她想装晕躲过,仍旧被我攥着。
我暗中用力,狠狠掐着婆母的横肉。快把她掐醒时,奴仆禀报夏芷瑶点明要见我。
她是宴知济青梅竹马的白月光,我们先前毫无交集,如今突然来找我,怕是来者不善。
我差人把婆母送回后院,行至大厅时被一身形袅袅女子吸引。
夏芷瑶一袭红衣,肌肤胜雪,难怪夫君会惦记她。
“嫂嫂近来可好?芷瑶家事繁忙,如今才来拜访。还请嫂嫂原谅。”
她神色未变,对我这个夺了她心上人的嫂嫂行礼。
攀谈试探中,她好似对我并无恶意。难道传闻她与宴知济两情相悦是假的?
“小心柳夫人。”
近半年来夏芷瑶终是按耐不住,暴露自己接近我的目的。
她说她是重生归来的,婆母害她惨死。不仅是她,连我和宴知济都是婆母维持虚假面子的牺牲品。
夏芷瑶所说与上一世无二,难怪她身体康健却死于恶疾,原来是婆母使计毒死她。
“此事太过荒诞,恕我不能帮你毒害我婆母。”
得知夏芷瑶重生消息,我先是震惊,但她告诉我内幕后,我瞬间警惕。
“真的,我没骗你。柳湘找我当宴哥外室,我拒绝了她。”
“我跟宴哥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我不喜欢他。如果不是为了报仇,我这辈子都不会来打扰你们。”
我冷静瞧着她慌乱的脸,缓慢出声:“我身体抱恙,大夫叮嘱我少操劳。复仇这般大事还得妹妹自己出手。”
我干咳几声,佯装虚弱的回房休息。
那日交谈过后,我闭门不出,唯恐夏芷瑶的复仇计划牵扯到我。
婆母寿诞那日变故还是发生了。
守卫森严的侯府进了刺客,刺中我后带着珠宝逃窜。
疼晕前,我没错过夏芷瑶复杂的神情。
万幸刺客未伤及要害,我在床上静躺三月才调息好身体。我重伤初愈,夏芷瑶约我见面。
她身边跪着个蒙面男人,透过身形不难看出是伤我之人。
“你受伤不是意外,刺客是柳湘指使的。”
刺客颤颤巍巍交代是我婆母想吞我嫁妆买凶杀人,解释清楚后,夏芷瑶命小厮解决了他。
“先前不信我,这下该信了。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这次是你命大,下次可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沉思片刻,手中佛珠转动几息后,我决定合作。我与夏芷瑶商讨许久,后半夜才从酒楼离开。
有我打点,夏芷瑶能随意进出侯府。婆母见我们关系匪浅,她有些坐立难安。
“柳伯母安好。”
夏芷瑶敷衍的行礼,我观察婆母面相,她面露不快忍着怒气坐下。
素来嚣张的婆母在她面前表现过于怯弱。
“你与夏家那丫头关系不错,她可曾向你吐露过心声?”
我假装听不懂婆母试探,圆滑回避。三日后她果然坐不住了。
婆母命小厨房往我房里送糕点,误食的夏芷瑶回去后呕吐不止,经太医诊断她中了剧毒,仅剩三日寿命。
4
解除大隐患,婆母心情极好,连带看我顺眼不少。
与上一世不同,宴知济得知夏芷瑶死讯并没打算殉情,他神态自若,全然不像死了心上人。
我暗自收集婆母下药毒害夏芷瑶的证据,整理妥帖后,我敲响婆母的房门。
“奴仆糊涂,误放了鹤顶红。这贱种自知对不起侯府,方才吞金自尽了。”
柳湘用低劣手法下毒,早早想好了脱身之法。她把罪责全推到丫鬟身上,来个死无对证。
“夏芷瑶当真死了吗?你好像很盼望她死。”
我不疾不徐说出婆母下毒的全部计划,细节百分百还原。她被我惊的一身冷汗。
手握婆母把柄,我神情舒缓不少。
“什么意思?你们敢骗我!”
饶是柳湘愚蠢也懂得这是我和夏芷瑶的将计就计,目的便是拿捏她谋害人命的证据。
“夏妹妹,你们可以出来了。”
夏芷瑶领着宴知济推门而入,得知真相那刻,宴知济对他母亲失望透顶。
母亲明知芷瑶是他心上人还狠下杀手,这与整日用家风规矩训诫他的形象背道而驰。
她甚至恶毒到毫无理由杀人后熟练嫁祸别人,宴知济愤怒极了。
“济儿,这是栽赃。你听我解释。”
婆母慌张的语无伦次,她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好母亲人设决不能崩。夫君早死后,儿子便是她唯一的依靠,若是因为这点小事闹掰,后半生的安稳日子就没了。
我敏锐捕捉到她眼底的怨恨,她恨夏芷瑶没中毒而死,更恨我拆穿她带了几十年的伪善面具。
“杀人证据确凿,等天一亮我便带着夏妹妹去报官。”
话毕,三道阻碍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挑眉望向夏芷瑶,想婆母死的是她,求情的也是她。
“柳夫人害我不假,可她毕竟是宴哥生母,报官惩罚未免过重了些,依我看圈进祠堂抄写佛经赎罪最合适。”
夏芷瑶的解围获得宴知济的赞赏,二人眉目含情,略过我商讨好了惩戒婆母的法子。
待人走后,我嘲讽的盯着暗格后的信件。
我甚至婆母不是善茬,此次是有把柄被捏住她才会病急乱投医。果然我在她房间的暗格中找到夏芷瑶与宴知济私通的信件。
她以为能骗过我,殊不知她讲述宴知济时眼底的向往出卖了她。
夏芷瑶隐藏的极好,若不是我有极强的钝感力还真察觉不到她眸中流露出喜欢的懵懂之情。
柳湘作为害死我的凶手,她必须死。宴知济欺骗我感情,耗费我青春。夏芷瑶明知侯府不允纳妾还跟我夫君藕断丝连,撺掇我伤害婆母,若不是我重生归来,想必会成为她报仇的炮灰。
离间母子感情只是复仇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谁都跑不掉。
我朝重农抑商,我出身商贾,人微言轻,若想与侯府对弈,仅凭我个人,难以成功,因此我需要借势。
我物色许久,三皇子苏远山当属最佳人选。
5
朝堂局势汹涌,新后嫡子被立为太子且支持者众多,苏远山作为先皇后之子,注定无法低调。
苏远山身后支持者虽少,故而另辟蹊径开启经商之道。作为皇家最大经销商,他垄断朝堂大半经济命脉,太子有意为难也无计可施。
我需要的便是苏远山的嚣张,有他介入复仇,侯府的没落在即。
苏远山每月会去商会查账,我便在他必经之路制造偶遇。
我学着夏芷瑶矫揉造作的神态,多次碰瓷马车依旧无果。
那日是个阴雨天气,本想借躲雨为由伺机乘上马车,可苏远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送礼求见、装柔弱皆入不了他的眼。
春日多雨水,我提起被雨水打湿的裙摆,巷子泥土沾污裙边,我略显狼狈,内心烦闷的紧。
皇子马车驶过,我颓废的蹲坐在地上。今日是秘密出行,我身边并未佩丫鬟小厮,雨停后我才能回府。
“嫂嫂若不嫌弃,本皇子可送你一程。”
声音响起,我抬眼与掀开车帘的三皇子四目相对。
嫂嫂?我狠狠拍了下额头,侯府与三皇子舅舅是远亲,这茬亲疏关系我怎的忘了。
我正欲起身,暗红色的靴子映入我眼帘,接着葱白细长的手指将我拉起。
回神后我已然坐上三皇子马车。我用帕子轻轻擦拭裙角,边擦边偷瞄苏远山反应。
察觉他并无不耐烦情绪,我柔声开口,“三皇子相信来世今生吗?”
我攥紧衣袖,他没搭腔。对上他视线那刻,我大着胆子继续聊。
皇家水深,论手段谋略我比不过他,因此我不打算隐瞒,方才的试探不过是寻找让他接受的说法。
“不出五年,太子会继承大统,届时您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我简单略过我跟侯府的个人恩怨,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向他示好。
皇子夺嫡异常凶险,若我能帮三皇子登基,以他的实力废黜侯府易如反掌。
“成王败寇自有定数,嫂嫂怎知我有意皇位?我与太子手足情深,夺位直视不是我的做派。”
苏远山的眼眸深邃,那双含情眼仿佛能洞察一切。他明明在笑,我周遭却泛起丝丝寒意。
他窥探到了我撒谎骗他,日后继承大统的是他而非太子,我混淆事实无非想趁机帮他落得个好处,但貌似他并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不死心开口,“其实,我偷看到了你与我爹的信件。”
世人皆知我朝商贾分为两派,我温家占据小半市场与三皇子抗衡。倘若我没瞧见苏远山跟我爹密谋,我亦会被二人精湛演技所骗。
苏远山笑意加深,他从袖口抽出匕首,当着我的面脱壳。
我额间泛起细汗,紧张的气氛充斥着马车,良久过后,他握着我的手替我割掉了弄脏的衣角。
“我整人的手段希望不会用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