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儿子在学校被同班同学捅眼皮，家长不管，她对着同学家长直接开骂；

儿子因为校方失误差点不能直升初中，她冲进学校找校长理论；

老师误认为儿子欺负同学，她不忍气吞声，要求彻查......

很多自闭症家长为了让孩子能融入普通环境，往往会通过友善和低声下气的方式换取理解和接纳，曾经飘然也是如此。

但她逐渐发现，这行不通。面对歧视和偏见，她必须放下体面，当个“悍妇”来捍卫自闭症儿子的尊严和权利。

她的行为很勇敢，却也很无奈。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文丨飘然

自闭症儿子21岁，就业中

2007年3月，5岁的儿子被确诊高功能自闭症。我密集地带儿子做干预，同时让他学习画画和弹钢琴，他在缓慢地进步着。

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一个老乡和她朋友在聊天，两人聊起朋友的自闭症儿子在课堂上有“奇怪的行为”，还一边模仿孩子的动作，一边哈哈大笑。

她们明知我儿子也是自闭症，我很生气，制止她们继续模仿下去，并警告她们：“你们在我面前最好收敛一点，我也是自闭儿的母亲，我们不幸养育自闭儿，不是让你们来嘲笑的！”她们一脸愕然。

那天之后，我开始变得很敏感。只要有人在我面前嘲笑或歧视我儿子和其他有发育障碍的孩子，我会立马生气，用厌恶的眼光瞪他们，让他们难堪。

等到2008年秋天，6岁的儿子经过评估，已经完全具备了上小学的能力。

孙驰上小学时

开学前，我给班主任老师写了一封信，说明儿子是自闭症，和她详细交流干预方法，她也接受了儿子在她的班级上课。

我还不断跟同班家长、孩子沟通：如果我儿子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多多包涵，一定要告知我，我来教育他。如果他遇到危险，麻烦帮助他或告诉老师。

即使是这样处处友善，还是发生了一件让我难以忍受的事。

同小区的周同学和儿子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上了小学又坐前后桌，因此儿子喜欢在课间休息时和周同学说说话。

那时他有一个刻板行为，说话时会拉着别人的手腕。他的行为没有恶意，反而是他表达友善的方式。但周同学不喜欢，几次让他放开手，儿子都没改变。周同学一生气，就用铅笔捅他的眼皮。

有天我去学校帮忙打扫教室卫生，班主任老师和我听到其他同学说起，才知道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他们还告诉我，周同学还会捡走儿子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橡皮，放进自己的笔盒。

我和班主任老师都吓坏了，老师立即打电话给周妈妈，让她教育周同学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第二天早上我刚好碰到周妈妈，我先是道歉，跟她说儿子不懂事，老拉着周同学的手腕说话不对，我会努力教他改正，请她一定要叮嘱周同学不能再用铅笔捅我儿子的眼皮。

周妈妈却只是淡淡地说：“你去和我儿子说吧。”

到了中午，我在校门口接儿子放学，周妈妈突然走过来大声质问我：“你居然给老师告状，说我儿子偷你儿子的橡皮！”

我回答：“我说的是‘捡’，不是‘偷’，‘捡’和‘偷’不一样。”

当我看到她那歧视的表情，害怕儿子被弄瞎的焦虑一下子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抬高声音说：“你还好意思来质问我？你不要以为你儿子就是一块宝，我儿子就是一根草。我儿子也有父母，也有监护人。如果你不回去教育好你儿子，他再用铅笔捅我儿子的眼皮，万一我儿子被弄瞎了，我就什么都不顾了，我就拿着炸药去把你们全家炸死。”

周妈妈被我吓坏了，语无伦次：“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女人！”

我回她：“我这女人怎么啦？你到小区去打听一下，我是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七分！“

这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发飙”。事后，其他家长告诉我，他们的孩子也和周同学拌过嘴，但周妈妈从来不认为自己儿子有问题，他们也经常感到憋屈。

我放了“狠话”之后，儿子的安全引起了老师的重视，也得到了很多家长和同学的包容。

为了让儿子被善待，以前我经常请他的同班同学来家里玩，也请过几个妈妈吃饭，还会送些小礼物给她们，但她们却从来没给过我儿子一颗糖吃，也从来没有邀请我儿子到家里玩过。

后来我就不再浪费时间和其他家长深入交流了。我那时开始明白，去巴结或讨好别人，让他们对我儿子好都是白费功夫，最重要的还是努力帮儿子康复成长。

顺利上完小学，儿子在即将升学时，又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他已经适应了校园生活，很多不良行为也得到了改善，原以为能顺利直升本校初中部，但2014年5月5日上午11点，我突然接到孙爸电话，他说学校通知他，儿子不适合在本校上初中，让我们上网择校报备。

当年深圳的政策规定，小升初采取对口直升和随机派位的办法免试就近入学，网上择校报备的时间是4月18日~5月5日。那天是择校报备的最后一天，离结束时间只剩下6小时，如果儿子不能就近上学，将无学可上。

为什么等到这个时候才通知我们？我非常愤怒！

那天正下着小雨，我换上黑色正装去学校，告诉自己，这一次我要当一次“黑社会的大女人”。无论如何，必须让招生办同意我儿子按规定上初中。

我到校后，先让班主任通知儿子放学后在大礼堂等我，然后我就直冲初中部的新生招生办。

我扯开嗓子说话，声音如雷贯耳，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声音。

我先介绍我是本校小学毕业班自闭症学生XX的家长，然后单刀直入问招生办老师：“为什么我儿子不能直升本校初中？”

老师回复：“校长收到六年级家长的投诉，说XX同学需要陪读，会影响学生上课，我们学校和老师有压力。”

我质问：“哪位家长投诉了？小学部就在同一栋楼，你们去了解清楚实际情况了吗？我的儿子不需要陪读，并且完全能适应校园生活。不信，请你们现在就去向我儿子的班主任了解情况。”

老师回复：“我们会去了解清楚的。”

我质问：“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一个答复。”

老师答：“校长在外面开会，要等他下午回校才行。”

我问：“如果你的孩子是今年即将升学的学生，招生办等到只剩下6小时才通知你另择校报备，你能安心吗？如果我儿子因为你们通知慢或其他原因上不了初中，我就要到教育局投诉你们，还会找媒体曝光。”

等到下午2点半，老师打电话来说学校同意儿子直升，让我去办理手续。在电话里我忍不住爆粗口，大骂那个用虚假信息投诉学校、居心不良的家长，而学校没有查证就听信谣言。

老师在电话那头不断说好话，我终于选择了原谅，不再去教育局投诉校长和老师的失责。

儿子的初中班主任那年刚大学毕业，对自闭症不了解，她如临大敌，压力很大。我拿书给她看、普及一些自闭症常识，但她对儿子还是不太接受。我只求儿子在学校能安全，对老师已别无他求。

孙驰在中学参加军训

但有一次，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邻班的一个同学在楼梯上摔倒了，腿部受伤，同学指认是我儿子推的。

一般自闭症孩子不会说谎，儿子在那时也不会撒谎。我问了儿子，他说没有。

但班主任一口认定是我儿子，怀疑我在推卸责任。我当即表示：“请你查清楚，如果确定是我儿子干的，我肯定负责到底。”

到了第二天查监控，才弄清是那位同学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儿子刚好从他旁边经过。班主任打电话告知了这个结果，再无后话。

本来我想事情过去就算了，但害怕因为隐形的歧视，之后遇到类似的事儿子还会成为被怀疑或“背黑锅”的对象，我还找到教导主任反映此事，希望儿子被公平对待。

为了儿子，我选择当一名“悍妇”，去跟不公平的事情斗争。

虽然我儿子天生是自闭症，但他和普通孩子一样是国家公民。我按政策规定让儿子去接受教育，这是让儿子享受公民的权利。如果现行的政策不能保障自闭症群体的利益，我们父母有必要去推动政策的改善。

只要我们不违反法律法规，为了孩子有尊严地活着，去做任何事情都是庄严而神圣的。

如果因为歧视和偏见，我们退缩，不作为，不去为孩子争取正当权益，那我们将有愧为人父母。

我永远会尽最大的努力去维护儿子的生存和尊严，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我不能退缩！

编辑丨雷颖 若水

封面图丨《小舍得》剧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