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你为什么会觉得突然?
元春入宫已经好几年了。她本来是因为“贤孝才协”入宫的,符合皇帝选拔人才的要求;从省亲时和父母的对话来看,元春识大局、顾大体;更有意思的是,与母亲祖母相见,大家都哭得停不下来,反而是元春这个晚辈劝止:“ 贾妃方忍悲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道 ”。这个细节,也足见元春克制隐忍的性格。
就是放到宫斗戏里,元春这样的形象,也理应受到提拔晋升。苦熬多年之后的封妃,是实至名归才对,怎么能叫“突然”?
但是,说“突然”又不是全无道理。不仅贾府中人觉得突然,连我们读者也觉得毫无预兆。
《红楼梦》第一次提到元春,是“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介绍元春入宫做女史。然后我们读者随着黛玉进京的脚步,看到了贾府的日常生活,一直到十六回之前,再没有元春的消息。贾府中人,包括抚养元春长大的贾母,包括与元春“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的宝玉,包括元春的生母王夫人,更不用说其他人,他们集体把元春遗忘了。
后宫中一个女官或低纸嫔妃(“女史”是《红楼梦》自撰的名目。明清后宫并无此职位。所以我不敢贸然断定“女史”是女官还是嫔妃)被晋封为妃,不可能毫无征兆、突然而发。而贾府上下如此意外,可见他们毫不知情。这又不是千山万水、“此去经年”,皇宫和贾府同在京城之内。只能说明,贾府并不关心、从不打听元春的消息。
你说贾府中人一律刻薄寡情,那也太过了。就像贾母从没见过五六岁的外孙女,也并不如何;而一旦派人去接黛玉,就会隔三差五的念叨、特别想念一样,贾母等人对入宫的元春,也有一种“想也见不到面,反而赔上心疼眼泪”的想法,于是有意无意地淡化了对她的关注。
问题是,贾府“内囊也尽上来了”,青黄不接,后继无人。这段时间里,只有元春有可能得到升迁,为家族赢得荣耀。也就是说,元春的前途,关系到贾府的命运。
——这么重要的元春,贾府中人却毫不重视。
你说是清高也好,颟顸也罢,总而言之一句话:贾府的“名利心”不重。用冷子兴的话来说,就是“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了。
你以为他们只是不关心元春?他们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前途命运,他们只知道“安富尊荣”、尽情享受、醉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