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一年,韩信、张耳奉刘邦之命,率兵数万,企图东下井陉,攻打赵国。赵王歇探听到消息,与成安君陈余调集重兵,号称二十万之众,据守井陉口,意图阻击汉军。
赵王手下有一个怪才,广武君李左车,颇有见识,见汉军大兵压境,来势凶猛,而赵王及成安君按兵不动,死守井陉,很是忧虑,进见成安君,问道:“敌势凶猛,国事紧急,不知成安君可有良策?”
成安君手抚颏下须髯,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广武君难道也被汉军吓住了吗?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韩信、张耳如何厉害,我二十万大军,怕他何来!”
李左车见成安君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很是焦躁:“韩信大军渡过黄河西岸,向东进发,擒获魏王豹,活捉夏悦,血洗阏与。现在又得张耳辅佐,如虎添翼,他们商议要攻打我们赵国,这是要乘胜趁机扩大战果啊。他们离开国都,征伐远方,大军出征的消息,无论传到哪里,都叫人闻风丧胆,他们的锋芒怎么能够阻挡啊!”
成安君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依广武君看来,该如何应对?”
李左车向陈余坐近了些,说道:“汉军远离本国,后勤线拉得很长,千里之外运送补给粮草,总有接济不及的时候,士兵们就免不了挨饿受冻。士兵们饿肚子,战斗力就会下降,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李左车看陈余听得很认真,有些小欢喜:“现在通往井陉的这条路,非常狭窄,不适宜车辆通行,就是骑兵,也不能并排行进。汉军势大,行军路线长达好几百里,辎重车势必落在大部队后面。您拨给我三万奇兵,抄小路截断他们的辎重车;而您呢,率领大军,高筑城墙,深挖壕沟,固守防御,不与他们交战。这样的话,他们想要进攻,无法和我们交战,后退,不能返还。我带兵切断他们的后路,使他们不能从野外抢掠到粮草,这样的话,不出十天,韩信、张耳的人头,就会挂在您的帅旗之下。希望您认真考虑我的建议,不然,我们就会成为他们的阶下囚。”陈余放下手里的茶杯,义正辞严:“赵国军队,一直就是一支正义之师,以义服众,以德服人,所谓行得端,坐得正,我们赵国人,时时刻刻要以圣贤之道,约束自己,广武君所提建议,颇得兵法之妙,却是诈谋之计,头可断血可流,违背正大光明的悖义之举,我等是绝不能做的。”
陈余的军队不肯行诈谋奇计,韩信、张耳却不讲武德,大军所至,玉石俱焚。最终,韩信杀陈余,擒赵王,灭了赵国。
宁愿做王者之师而死,也不愿行诈谋而胜,陈余为什么这样傻?历史上,还有这样的傻瓜,例如子路:
为了援救孔悝,冒死冲入卫国国都,混战中,石乞挥动手中武器,击落了子路帽子上的缨穗,子路说:“君子死,冠不免。”意思是君子即使要死了,也要衣冠整齐。子路系好了帽缨,却被砍成肉泥。
例如宋襄公:
泓水河战斗,楚国开始渡河,手下谋士目夷建议:“楚君多,我军少,趁他们渡河之际,发动进攻,消灭他们。”宋襄公不听,他说:“一个有仁德的人,不去攻打已经受伤的敌人、头发斑白的老人,也不靠险阻关塞取胜,敌人还没有布阵,我怎能忍心去攻打他们呢?”
陈余、子路、宋襄公,都是我们眼里的大傻瓜,古今中外,为了保全自己,为了趋利避害,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还少吗?你们为什么要坚守自己认为正确其实又虚无缥缈的事呢?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