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淫犬

聊斋志怪论史 2023-09-22 20:17:22

严州的邓员外邓舒世代以经营珠宝为业,传到他时已是家财万贯,商铺数家了。邓舒除了做生意外,还经常出外游玩,或与二三好友喝酒、下棋,或到处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很是惬意舒坦。

唯一让他感到忧愁的,恐怕只有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邓云树了。

邓舒是个厚道人,他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却很明事理。他知道只有读书才能长学问,考功名,光宗耀祖,因此从小便悉心栽培自己的独子邓云树,又是请先生又是读私塾,总之功夫和精力是没少花。

然而,邓云树从小就顽劣异常,调皮捣蛋,今天上树掏鸟蛋,明天下水捉泥鳅,就是不肯好好地读书。等到年岁渐长,更是开始和那帮子狐朋狗友穿街走巷、在酒肆赌场一掷千金…总之,用孔老夫子的话来说就是″粪土不可砌也″。

这邓舒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当有人恭维邓舒的家财与民望时,邓舒总会摆摆手,摇头叹息道:"唉,这点区区家财算得了什么?若我那不肖的犬子能稍微懂点事,我宁可万贯家财作流水啊。″

邓舒也会经常考问儿子的学问,但邓云树脑子里没货又不学好,自然是一句话也答不出来。邓舒恨铁不成钢,总是拿出长长的戒尺来就要打他的手心。

每每这时,妻子都会心疼地护住儿子,劝说道:“老爷,孩子还小,小心把他打坏了。就是读不了书又怎么样?大不了,就别念了吧。”

邓舒则气的胡子颤抖个不停:“真是妇人之仁,惯子如杀子,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看哪,就是你把他给惯坏了。都说三岁看老,我看这没出息的长大后准得成个现世宝!”

就这样,邓云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读书不成,在功名上自然也无望了。邓舒见他是油盐不进,渐渐地也不再管他了。邓云树乐得清闲,更是整天不务正业,变得愈发行为不检,品行不端了起来,对父母也是常常恶语相向。

有一天,邓云树与狐朋狗友们在外面寻欢作乐,醉酒归来时已是晚上。他醉醺醺地走在路上,却碰到了一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年已死去的表兄李郊。

邓云树当时已喝醉了酒,两眼昏花、烂醉如泥,因此忘记表兄已经死了,还对他亲切问候道:“表哥,别来无恙啊?”

李郊叹了口气道:“唉,表弟,你怎么又喝醉了?你难道忘了吗?我早就已经死了啊。”

邓云树顿时醒悟,明白自己是碰上了鬼。不过他借着酒劲,倒也并不害怕,反而接着问道:“诶!好像是这样子的。哦,对了,你在阴间都干些什么呢?”李郊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在转轮王殿下管理一下轮回生死簿罢了。”

邓云树闻言,好奇心被勾了上来,于是接着问道:“都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听老哥的意思,这人世的祸福命运,你是都知道吧?”

“那是我的职责,怎能不知!”李郊得意地说道:“不过簿子中的记录浩繁秩杂,若不是关系密切的人,我也记不清楚。″

邓云树呵呵一笑:"倒也是。不知道老兄可曾知晓我的命运?″

邓云树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李郊突然脸色一黑,沉声说道:″不瞒你说,前些天我有事翻检簿子,还真得恰巧看见了你的大名。”

邓云树一听,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急忙追问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实在不敢相瞒,你平日作恶太多,今生的福禄已被全部削去。以后你不单会穷困潦倒,还将会死于非命!″李郊叹道。

"什么,真的有这种事吗!表哥,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邓云树大吃一惊,酒刹时就全醒了,急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表兄救他。

李郊叹道:“这是我无能为力的事。人生在世,细善微恶本就皆有因果。″

顿了顿,他又说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若从此后能洗心改过,努力行善,那么在或许还能改变命运。”说完,李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事已至此,邓云树只得悻悻而归。从此以后,邓云树尽心改过,每日积德行善,甚至开始努力读书,不敢再有丝毫懈怠。邓舒见儿子突然开了窍,虽不知其中内情,但也很是欣慰。

然而,似乎是李郊的话果真应验,尽管邓云树已尽心改过,但一年后的一场剧变仍是改变了他的生活。

那一日,邓舒像往常一样去自己的珠宝铺,却竟在白日遇到了倭寇袭击,不光自己被杀,所所的店铺也都被洗劫一空!而后来朝廷虽然出兵暂且遏制了倭寇的威势,但邓家经此打击已一蹶不振。

邓母得知恶耗,日日以泪洗面,不多时跟着亡夫离去了。邓云树不得不变卖剩下的家产安葬父母,往日豪富一时的邓家竟似在一夜之间变得家徒四壁。

邓云树想到之前表兄的话,明白这是自己的因果。但不管怎样,自己毕竟还要生活。所以他在山旁搭了个小棚子,每日以上山采草药卖邓为生。

这天他的运气很好,刚上山没多久就找到了几株上好的秭根。他干劲十足,三下五除二就收集了足够的药材。

干完活后,邓云树带着药材就下了山。但他走到一处山谷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邓云树爬起来一看,却竟被吓得瘫坐在地上,足足缓了好一会儿。

原来,那竟是一块头骨!而主人已不知已死去多久了。再细细一看,旁边是七零八落散落的骨头。再看盆骨的形状,死者应该还是个妙龄女子,也真是令人同情。

邓云树不由为死者感到凄苦,于是把这些散落一地的骨骸都仔细收殓起来,并从怀中取出一块蓝色丝巾把它们好好包裹了起来,还在旁边认真挖了一个土坑,把它安葬进去了。干完这些后,他便回家了。

邓云树回家后,已是傍晚。虽说今天收获不错,但真算下来,也就仅够几日温饱而已。邓云树独自一人躺在破床上,想起自己的心事,感到十分愁沮。正郁郁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是谁?″邓云树非常警觉,连忙起身察看,却见到一个身披绸缎、光鲜亮丽的美人推门而入。

邓云树再仔细一打量,发现那女子大约十八九岁,生得特别貌美,肌肤白嫩如玉,柳眉红唇,明眸皓齿,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流泻而下,体态婀娜,身子极其柔软纤细,正在向他微笑。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音同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邓云树脑海中立刻跳出了这段话。他看得简直眼都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荒山野岭的,你怎么会闯到某家?″

但女子并没有回答,而是来到他的身边后停了下来,然后就开始用江南吴音温柔地唱起歌来。歌声声断意续,歌词颇为巧妙:“曾与笙歌为伴时,今守土木荫旁身。铜丸葬于汉王庙,谁是定陶国之君?”歌声低沉而断续,韵味十足。

歌唱完毕,女子笑着问:“郎可知此曲否?”

邓云树沉思良久,对此毫无印象,只好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那女子便再次走近他,问道:“还有新歌,敢献于君子吗?” 邓云树答应听歌。女子于是轻轻拂袖搴裳,眼含娇羞,声音渐缓,开始唱起另一首歌。歌声轻柔婉转,媚态百出:“白月尘生暗铁星,漆镜孤卧蛮冥冥。都昙答腊无消息,肠断花奴空泪零。”

又唱了一首:“闻道萧郎爱细腰,齐娘薛姊颤声娇。自怜不及双飞鹭,犹伴行人宿丽谯。”

歌唱结束后,女子靠近邓云树的桌边,竟然直接宽衣解带,依偎在了邓云树的身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邓云树似乎还能感受到女子的体温和脉动。邓云树浑身血脉喷张,忍不住用手轻轻掐她的胳膊,柔软的就像是一块凝胶一样。

此时此刻,任何一个男人,怕都不会有心思多想了。

邓云树是男人。

事后,那女子还没有离开,邓云树于是又询问她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女子答说:“我叫佩珠,是什么人你就不用管了。如今相见,想不到你竟过得如此惨淡,真令我心生怜悯。所以我今晚与你同床共枕。″

邓云树闻言立即警觉,狐疑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佩珠笑道:“那我到底是图什么呢?行吧,你听好了,我之所以不辞辛苦找到你,只因为你我有命中注定的缘分罢了。不过其它的可不许你再乱打听了,你只管安心享受便可,钱财之类你也不必再忧愁了。″

邓云树听后,仔细一想,自己确实未曾结怨于人,又无权无势,不值得别人算计自己,遂放了心。

直到天快明时,佩珠这才起床。临走前她又留下了一大串珠宝,并嘱咐道:“我平日给你的珠宝,你尽可用于日常用度改善生活,此生都不用忧愁贫困了!″说完就离开了。

邓云树拾起细细一看,感到有些熟悉。原来邓家虽已没落,但邓家世代经营珠宝的底蕴毕竟还在,邓云树毕竟也当了二十年的富家公子,所以他对珠宝还是有相当的鉴赏能力的。

他仔细想了很久,这才想起这和自家制作的珠宝款式如出一辙,怪不得会觉得熟悉。

但自己家的邓氏珠宝铺早就倒闭许久了呀,邓云树虽满腹狐疑,但也懒得多想,有钱毕竟比没钱好。

自此以后,佩珠夜夜必来,而每次离去也果然必定遗赠些财宝。就这样过了不到半年,邓云树就日渐富裕了起来。不仅住进了宽敞整洁的大房子,家畜也多了,还在县里开了好几家店铺,邓家遂重新发迹。

然而,与邓云树发迹相对的是他的身体似乎在这段时间里变得愈发虚弱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自己身子骨一向硬朗的。

而在这段时期,佩珠来的次数更多了,但赠给他的东西渐渐减少了。邓云树的气色也是越来越差,精神越来越萎靡,但却仍不知为什么。有一日他无意瞥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见到自己苍白枯槁、亳无血色的浮肿的脸,更是不由吓得几乎瘫在了地上。

这天中午,邓云树在房间小憩,正当他做美梦的时候,忽然有人把他叫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身上还披着件蓝色的丝衣。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邓云树疑惑地问道。

那女子见她醒来,回答道:“恩人,我蒙您厚恩,不忍你为淫妖欺瞒,故而找到你。”

邓云树感到一头雾水,赶紧说道:“姑娘,你能把话说清楚吗!”

蓝衣女子于是对他说道:“你知道你最近的气色为什么这么差吗?″

这话真是说到邓云树心坎了,他忙道:"实不知何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蓝衣女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神情凝重地望着邓云树道:"你好好想一想,近日可曾有过什么奇事?″

邓云树想了想,回道:"奇事嘛,确有一个。

最近每夜都一直有个美女来到我家,她美丽非凡,自与我有夙缘,是来造福某家的。″

蓝衣女子面色凝重道:"恩人,这就是问题所在。所谓造福是假,构祸是真!你切莫被她骗了!″

"怎么会?″邓云树忙问

″你有没有听说过‘幽媾'?″

“啊,那不是…难道?"邓云树听到这两个子,立刻脸色变得煞白,结结巴巴道。

"是的,那女子怕是妖鬼啊…″

"是啊,听说很多妖怪都修炼‘吸阳术',且常常会以美色或银银蛊惑别人,吸收他们的精气以求长生。我不会也遇到这么一个了吧?″邓云树暗暗地想,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问对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蓝衣女子道:″欲灭鬼怪,需斩其颈,此妖方除!恩人可于其今晚来时伏此利刃于枕下,伺彼不备,一刃封喉,则事谐矣。″说完递给邓云树一柄玉质小刀,然后径直就离开了。

邓云树忍不住起床去追:"姑娘先别走,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却突然失重跌到了地上,这才醒来发现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真是个奇怪的梦,但又让人好生感到真实。″邓云树欲起床,但突然却怔住了:他的手中,竟真真切切地握着一柄圆润精致的玉刀!

难道这是真的?邓云树目光一凝。

当晚,佩珠果然又来到了邓家。邓云树亲自出门迎接,却看到美女这次并不像往常马上进来,而是逡巡于外左右顾盼。

邓云树很奇怪,叩问缘由,佩珠回答道:″你是不是有杀我的想法。″邓云树暗暗吃惊,但表面仍是不动声乐,沉声道:"你多虑了,我从未想过。″但佩珠仍不再向前。邓云树于是指天为誓,又再三呼唤,佩珠这才随他入房。

二人来到床边,嬉笑如常,邓云树却找准时机,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枕下抽出利刃,森森的寒光直指着美女,一边厉声道:″你是哪方的妖怪,敢害我性命!″

佩珠大惊失色,一边躲避一边道:″奈何如此?君忘旧时之好了么?″

邓云树抽刃欲斫其颈,但听了这话内心一时有所动摇,结果刺偏了方向,反被佩珠躲过致命一击,只是伤了她的大腿,让她挣扎地跑出了。

邓云树正欲去追,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厉响,随即见一女子提着一条已断了气的黄犬走进来,把它扔在了邓云树面前。

他仔细一看,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中午梦中的人。

"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邓云树问道。

″你还是先听听我的故事吧。"蓝衣女子叹了口气,将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女子名叫阿兰,本是苏州的一个大家闺秀,后来与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相爱。但无奈自己的家族都不接受,因此二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私奔了。

谁知,当走到一座山里的时候,男人原形毕露,杀死了阿兰。

原来,男人之所以阿兰交往,只是看重她家的邓财。如今上门无望,他干脆杀了阿兰,拿走了她身上所带金银珠宝就销声匿迹了。

阿兰死后,由于没人安葬尸骨,不能去地府转世,只能终日四处游荡,痛苦不已。结果有一日,竟被她寻到了那个负心郎。

负心郎正用她的邓在青楼眠花宿柳,看他的样子,好不得意,气得阿兰死死咬住了嘴唇。

待男子离去,阿兰便一直悄悄地跟在后面,等负心郎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阿兰吹了一口气,负心汉一下子便摔死在了地上。

阿兰冷笑一声,随即而去。

后来,邓云树去山上采药,无意间发现的正是阿兰的尸骨。还好邓云树将她好心安葬,阿兰这才有了个归途。

邓云树闻听,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见到阿兰,她身上只披了一件长衫,而那件长衫又很眼熟,原来就是自己的。

邓云树再望着那黄犬,见到腿上的刀伤,惊愕不已。望向阿兰,阿兰却沉声道:"向日听恩人所言,便知是此妖作孽,故为恩人除之。″

邓云树仔细地看了黄犬许久,突然额冒冷汗,对阿兰道:"这……这不是我父亲当初蓄养的黄犬吗?当初因它发狂咬死了很多鸡,我父亲欲宰了它,我一时心软将其放过,它自此再无踪迹,想不到…难怪她有不少邓家的珠宝″

"想不到这妖犬对恩人家怀恨在心,竟修炼为妖,撺掇倭寇来血洗恩人一家,还…″阿兰也长叹一口气,"唉!″

邓云树悲恨交加,遂一把火烧掉了妖犬。

干完这些后,阿兰教给邓云树一些修身养气的方法,便转世投胎去了。

邓云树此后注重修德养性,每日独卧,身体果然慢慢恢复,最终以八十岁高寿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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