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亲历者口述(38)凌压西:随枣第二次会战(上)

子名历史回忆录 2023-12-05 08:03:06

1940年5月,随枣第二次会战与1939年5月随枣第一次会战,虽时隔一个年头,而战场形势并无多大变动。

第一次会战时,仅有随县县城陷于敌手,左翼仍由桐柏山东麓之小林店起,经天河口、高城、厉山跨越襄花公路(襄樊至花园)经安居、均川,沿大洪山东南前缘之柳林店、三阳店,右翼与襄河区第33集团军张自忠守备钟祥部队连接,全长约120公里。

所有桐柏、大洪两山脉,既可作我左右翼的靠背,又是我阵线上最坚固的两大据点,左右并列于襄花公路随枣段两侧,并向西北绵延至枣阳东南,纵深均为40公里,形成左右护卫。

而且,我第一线又占领在这两大山脉的东南边缘,阵地前面地形均较平坦,射界宽广,虽间有一些小山,亦不过是标高不大的丘陵地带,火力都易于控制。

在地形上论,第一线除襄花公路正面较为薄弱外都属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敌的。实际上,我们已占进可攻、退可守的优势地位。

但是,为什么随枣第一、二次会战,都被日军击败狼狈后退呢?这就不能不关系到战区和集团军高级指挥官的思想和机智问题,其中原因容后叙述。

1939年5月间的随枣第一次会战,日军采用中间突破战术,集中主力,向襄花路正面第84军阵地猛烈攻击,所有左翼第31集团军汤恩伯部和右翼第22集团军孙震部的守备地区,均属佯攻牵制,并无激烈战斗。

因此,在会战中,他们的阵地既无多大变动,人员亦少损伤,直至第二次会战时,仍是各守原阵地。

只有第84军单独与敌激战10余日,溃败向后撤退,途中,又被敌骑和坦克袭击,迫使各师分途转进,至5月底始集中休整。

第189师之第566旅第1105团、第1106团,因副师长兼旅长李宝琏投敌,被包围于大洪山,到6月中旬,才由谢、周两团长率领归队。

全军集中樊城休整约两个月,第189师调枣阳归第22集团军指挥,担任襄花正面的警戒和轮流整训。军部和第174师驻樊城附近,第173师仍驻双沟、张家湾补充训练。

1940年3月间(日期已忘),全军集中枣阳,进出随县北面高城、厉山之线,接替第31集团军汤恩伯部的守备任务(第31集团军北移缩短守备地区)。

日本华中派遣军藤田第3师团约两万人,自1939年5月第一次会战,集中主力击溃第84军,追击至枣阳后,因感并列在襄花公路两侧之桐柏、大洪两大山脉,仍为我第31和第22集团军占领,恐有被我军左右夹击截断其后路的危险,所以,只盘踞10余天,即自动退回随县。

其主力仍分驻马坪港、应山和安陆一带休整,并委新投降之李宝琏为司令(番号不明),收编沦陷区汉奸、土匪数百人,协助防守随县城。

直至1940年,第二次会战前,始将这些伪军调往平汉路花园以东地区驻扎,当这些汉奸部队尚驻随县时,我曾利用黄学会会员引导我军便探入城与李宝琏联系,得到一些敌方情报。

李还对我便探说,他是身投敌心不投敌,必定将我(李自称)知道的情况,忠实告诉你们。

不过,日军对李宝琏并不是十分相信,所以,他的活动范围,也只限于随县附近,有关敌方的重要情况,仍无法得到。

而且,日军在准备第二次会战时,就先将他调走,就是怕他泄露机密。在李宝琏调到新地区后,我以为他深居敌后,知道的情况会更多,仍继续派遣便探向他收集情报,结果大失所望。

据说,李宝琏自调到新地区后,已不负任何作战和警戒任务。日军要他专门从事训练,活动范围,比在随县时更为狭窄,连日军的官兵都很少见面,敌情就更不清楚了。

由此可见,日军对伪军是防而不信的,以上是随枣第一次会战以来我、敌的动态。

这次会战是日军发动的,敌调动了华中派遣军的大部兵力,企图歼灭我第五战区主力,侵占襄、樊,消除武汉威胁。

自1940年4月间,我们就发觉,第一次会战时退回休整的藤田第3师团陆续向马坪港和随县城郊增加兵力,并由武汉增调来了两个师团(番号不明)。

及至5月中旬会战爆发时,日军所有从信阳地区经岩子河、平靖关、应山、马坪港、安陆、京山和襄河区的钟祥前面等各要点,兵力共6万多人,有步、骑、炮、工、辎和坦克等兵种,还有空军和系留气球等助战部队,其主力则集结于应山、马坪港、安陆等地区。

而我军的作战部署,与第一次会战无甚差异,第31集团军汤恩伯部第10、第13两个军和骑兵、炮兵各一部,占领桐柏山东麓之小林店、祝林铺、天河口间之线。

第11集团军黄琪翔部的第84军,占领高城、厉山之线。

第22集团军孙震部的第41、第45两个军和炮兵一营,占领随县西北之安居、均川,沿大洪山东南麓柳林店、三阳店,右翼与襄河区第33集团军张自忠部连接。

所有集团军以下各部队的守备地区和兵力配备,除第31和22两个集团军不清楚外,我当时充任第11集团军第84军副军长兼第189师师长,只能对84军守备地区的兵力部署加以叙述。

实际上,这一次会战,也只有第84军与日军华中派遣军决战,其余第31和第22两集团军的正面,敌人不过是佯攻牵制,并无什么激烈的战斗,阵地也无多大变动。

坚守阵地的中国军队 图片来自网络

第84军(军长莫树杰)于3月间,在枣阳集中后,即向随县北面推进,在接替第31集团军高城、厉山之线的防务时,即作以下战斗部署:

1.以第174、第189两师为第一线部队,第173师为第二线部队。

第189师师长凌压西率该师第565团(团长谢振东)、第566团(团长王作民)、第567团(团长周天柱)和补充团(团长白勉初),占领高城左前方约三里之村庄(地名已忘)前沿向右经大竹山至滚山之线为左地区守备队,师部及直属队位置于杜家湾附近。

第174师师长张光玮,率领该师第521团(团长苏武扬)第522团(团长周敬初)、第520团(团长陆龙)和补充团(团长秦汉),占领左接第186师右翼经滚山至凉水沟之线为右地区守备队,师部及直属队位置于厉山附近。

第173师师长钟毅率领该师第517团(团长凌云上)、第518团(团长李俊雄)、第519团(团长伍文湘)为第二线部队,占领净明铺前端公路两侧高地,师部及直属队位置于净明铺附近(该师缺补充团)。

各师进入阵地后,即从速构筑野战工事并逐步加固,同时,架设前后方的通信网。

第84军军部位置于夏家湾,各师须派出联络人员与军部联系并认识军部与师部间的交通路线。

第84军的任务,是接替第31集团军这一段防务,但是,在我军到达阵地前两日,第31集团军的部队已向天河口撤走了,未按两相交接的规定执行,真属儿戏之极。

如果敌人乘机入侵,对整个战区的影响,那是不堪设想了,根据当地居民反映,汤恩伯的部队,纪律非常坏,所到之处十室九空,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所以,人民逃避汤恩伯部队,比逃避日军还紧要。

这样的军队怎能抗敌?抗战以来,未闻汤恩伯集团打过一次好仗。

第84军自1940年3月间接防后,至5月上旬的两个月中,前线并未与敌接触,日军虽在4月下旬就陆续由其后方增兵,但均未迫近我阵地,每日,只有一些飞机和高悬空中的系留气球,向我阵地前后方侦察和监视。

我们虽根据探报,知道敌人最近要发动大战了,但是,除了督促前线部队加强工事提高警惕、日夜严密监视外,便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后方也没有部队和装备调拨补充,只凭原有的人员装备和全体官兵坚强的战斗意志,去迎击即将向我进攻的敌人。

5月中旬(具体日期已忘记)一天的拂晓,会战的序幕终于揭开了,天一放亮,敌人的炮兵先以试射继以密集炮火向我阵地前后轰击。

与此同时,敌骑兵和坦克掩护其步兵纷纷向我全线阵地进攻,一时间,枪炮声震耳欲聋,很快就进入剧战阶段。

天大亮后,敌机分批轮番在我前后方侦察和轰炸,系留气球也特别接近我战线前方上空监视,战况颇为紧张,但是,我前线官兵在旬日以来,已预知敌人要发动这次大战,精神上早有准备,故在战况转入剧烈的情形下,尚能沉着应战,虽伤亡迭出,全线仍毫不动摇。

根据当前战况判断,敌人同第一次会战一样,又采取了中间突破的打法。因为第84军这一段阵地,不独在地形上是一个薄弱环节,就兵种兵力配备上,也是一个薄弱部分。

不但敌人认为是直接夺取襄、樊的捷径,就是我方,也早已料到了。敌人不攻则已,攻则必踏着他去年的旧脚印而来。

加之在开战后得悉,左右翼友军的第31和第22两集团军的正面,敌人还是采取虚张声势、佯攻牵制的打法,这就更证实了我们的预料判断是正确的。

但是,战区和集团军的指挥者,竟毫不在意,因而在第84军接防后,请求调派工兵部队、拨发工事材料、构筑半永久性的防御工事,以补救地形的缺点,并加配炮兵部队等,均未得到批准。

在开战后,他们只知一再以严厉的命令,责成第一线的官兵要与阵地共存亡。第84军的唯一薄弱点,既无险要可凭借,又无强固工事可利用。只靠单纯的步兵火器去抵抗敌人的步、骑兵、坦克和飞机大炮的联合攻击。

因此,在开战的第一日下午,第189师守备地区,通过田基之一段阵地,就被敌人的炮火轰击和坦克、骑兵冲破了两个缺口,幸赖我侧防火力交界扫射,敌才不敢深入,夜里遂自行退出,我始得乘夜修复已破之缺口。

第174师阵地,自拂晓至下午,也同第189师正面一样,退到敌人各兵种的联合攻击,战况非常激烈,但伤亡不大,阵地也尚安全。

本日敌人的攻击重点,是左守备地区的第189师方面,所以,第189师的伤亡比第174师大。

开战的第二日,敌人改变了攻击路线,专由山地窜进,袭击我重要据点。

如右守备地区第174师之滚山,第189师之大竹山,均为敌的攻击重点。战况比昨日更加惨烈,敌专以大炮为其主要攻击武器,炮声竟如机枪声一样稠密,加之敌机又轮番轰炸,敌炮确是我们的致命打击。

因为,其系留气球是炮兵最优越的观测所,我全线掩体内的重机枪,只要一射击,就会被敌炮击中。

阵地后的迫击炮(第84军未配属有炮兵)亦被敌人系留气球发现,而受到敌炮火的损害。因此,在敌炮轰击、敌人尚未接近我前沿时,我阵地上步枪、机枪、迫击炮全部停止射击,待敌炮火延伸射程时,则出敌不意迅猛射击。

果然,使敌人仰马翻,死伤惨重,敌坦克虽仍继续前进,但在攀登我阵地前人工削成之陡坡时,即被我手榴弹所阻击,并以急转弯向后逃走。

这一仗,敌人以步、骑、炮、空、坦克联合攻击,企图一鼓作气夺取我阵地之主要据点(大竹山),结果,被我击退了。

但是,日军是不甘心失败的,大约在当日下午2时左右,当我守兵正在修复被毁阵地时,敌炮兵又复炮击,炮弹竟如雨点般落在我阵地上,未及两小时,我大部分战壕被填平或被炸成漏斗状,阵前人工切削的陡坡亦被炸平,我守兵的伤亡亦惨重,因而,不能阻止敌人的突袭,遂撤回第二线阵地。

幸时已入夜,敌占我据点后,未向我追击,我残存的守兵得以安全进入第二线阵地。

第174师守备地区由滚山至凉水沟之线,拂晓后,亦同样遭受日军的步、骑、炮、空和坦克的联合攻击,损失惨重,当第189师转入第二线阵地时,该师亦先后转移到厉山前面之第二线阵地。

第189师转入第二线阵地后,认为日军不善夜战,即由预备队选派战斗意志旺盛和勇敢的官兵,组成夜袭队,向敌夜袭,企图收复已失之大竹山重要据点。

日军虽不善夜间攻击,但是依靠其优越的装备,夜间防御仍相当坚强。且在占领我阵地后,很快将我阵地改造而为他所利用,结果,当我夜袭队接近据点时,日军的火力十分稠密,加之其有探照灯和照明弹,使我军无法突进,乃乘夜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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