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忠明,编辑:拾点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离开部队已40余年,昔日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也是垂垂老矣,年纪大的就喜欢怀旧,每每想起曾经那段戎马生涯,仍心潮澎湃,激情荡漾。
尤其是戍边海疆的那段经历,就如毛主席所说的那句话一样: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在海岛上,与天斗、与地斗、与困难斗、与艰苦生活斗,斗出了一片新天地,斗出了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英武将士……
1970冬,当时我还在生产大队担任民办教师,突然大队革委会主任(姓陈)跑来学校找我,因为当民办教师时经常被叫到大队参见一些宣传活动,故而和陈主任比较熟。
陈主任见了我,便开门见山地问我:“国家开始征兵了,你有没有想法?”
我问什么部队,陈主任说好像是海军,我一听海军,就想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想着自己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呢,也感到当一名海军战士光荣而神圣,于是就这样报了名。
当时,我们大队一共有6个适龄青年报名了参军,经过体检筛选,最后只有我和国禄各项指标合格,得以应征入伍。
告别家人和乡亲,我们到县人武部集合,而后坐上了运兵车——闷罐车,俗称“闷罐子”。据说是为了保密,这种火车,平日里都是用来运送骡马牛羊及战备物资的,车厢虽有进行清洗,但仍有一股异味,而且每节车厢仅在最上方留有一个小窗口供透气和采光,比较闷和暗。车厢里没有座位,上了车,大家都是席地而坐。
车厢昏暗,车速又慢,无所事事,我们这些好奇海岛的新兵,便围坐在接兵的指导员身边,缠着他让他给讲讲海岛上的事。
指导员姓张,山东人,当我们好奇地问他“海岛究竟有多大”时,张指导员故弄玄虚地说道:说大能有一个半县的面积,说小呢,人坐在上面,屁股稍微一歪,便会掉到海里去。
听得我们是目瞪口呆,尤其是我们这些来自北方内陆的兵,想着想着不由的发起了愁:倘若到时候真把自己分到了屁股大的小岛那该如何是好?
后来到了部队才知道,张指导员是打趣我们呢,他指的屁股大的小岛原来是岛礁。
我们就这样在憧憬、担忧、紧张的心情中,几经辗转颠簸,来到了舟山群岛,第一次见到大海,望着浩渺的大海,心情舒畅,可接着紧张的新训就开始了。
我和国禄分到了不同的班,我的班长,姓周,福建人,长得牛高马大,可不知为何老兵们都叫他“冬瓜”,当然,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是万万不敢胡喊乱叫的,周班长可是个暴脾气!
周班长说话带着浓重的闽南音,新训时,我们常听错指令,向右转和向后转傻傻分不清,气得周班长暴跳如雷,刚要发作,有胆子大的新兵“抗议”:班长,我们也没法子,你这闽南话,我们实在听不懂。
班长这才作罢,不过在之后训练时,他尽量注意使用普通话。
训练时凶归凶,但在平时生活里,周班长对我们这些新兵都照顾有加,也很快赢得了我们的爱戴。
在新兵连,相比队列、内务整理这些,最让我们紧张当属“紧急集合”。常常在梦乡之中的时候,就冷不丁地传来一阵急促刺耳的口哨声,既不事先通知,亦无规律可循,让人防不胜防。
可哨音就是敌情,这是不容置疑的,必须要在两分钟内摸黑完成着衣、穿鞋、打背包、到指定位置集结等一系列动作……
记得第一次紧急集合,是在一日的深夜,没有经验的我,在黑暗中怎么也摸不到自己的背包带儿,急得我在地铺上颤抖着双手胡抓乱挠,结果可想而知,出尽了洋相,不过自那次后,我吸取了经验,把要需要的东西事先放好位置,后来紧急集合便再也没这么狼狈过了。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行将结束,连长郑重宣布:从此以后,你们就是一名真正的解放军战士了!穿着佩戴上了领章帽徽的军装,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新兵结束下连,我被分配到了某守备连,驻扎在大海深处的一个小岛上,71年底,受“九一三”事件的影响,全国上下开始备战备荒,部队更是责无旁贷,开始各种练兵,记得1972年春,我们连队接到命令学会武装泅渡。
当时消息一下传开,顿时连队就炸开了锅,因为连里不少战士都是旱鸭子,而且那是要在大海里武装泅渡(当时虽已是5月,但岛上依旧很冷,水温大约10°又风高浪急),难免心里犯怵。
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大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武装泅渡首先要学会游泳,为此,连里挑出几个会游泳的当教练,教大家游泳,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令人忍俊不禁的事情。
在通过一番理论讲解和示范,然后开始让大家挨个下水试泳,可这岸上不比水中,看着容易,可一下了水里就抓瞎,第一个战友呛了好几口水,这下子,搞得后面一些胆小的战友,抓着教练的腿不放,任你骂,任你训,就是不松手。
搞得大家是哭笑不得。
由于我学的比较快,排长让我给大家讲讲心得,讲讲要领,并做示范动作。
我便如实介绍了我学游泳的一些方法和经验,而后把站游、仰游、侧游、蛙泳做了一遍,获得大家一致地称赞。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战友孙智勇看了很不服气:“这没啥了不起的,我也行来!”大家听他这一说,也就让他露一手。
出于安全考虑,排长让他带上一个救生圈,可他却坚决不带,猛地一下扎到深水区,结果没扑腾几下,人就不见了,这可把大家吓毛了。
隔了好一会,才又冒出来了,排长见状跳进水里,游到他身边在背后托着他的胳膊把他拖上岸。
这下子孙智勇彻底老实了,喘着大气说道:我服了,看来这游泳还真不能急于求成!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笑归笑,闹归闹,最后经过一番折腾,还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斗己、斗浪、斗水,大家都克服了恐惧,掌握了游泳的技巧。
此后,每天四、五个小时的海上训练一分钟也不能少,游泳的距离也越来越长,渐渐一个个都成了游泳健将。
武装泅渡时,大家个个身上负重50多斤,在近海水域里,按序、按形、按班排、按规定速度游进,训练中没有一个掉队,没有一个退却,圆满了完成了武装泅渡训练,因此,我们全连还受到了团部的嘉奖。
由于我们驻守的海岛是一个无居民、无淡水、无航班、无通讯设施的四无小岛,岛上生活艰苦。
在这里听凭着气候的喜恶,尤其是冬季,风急浪高,大雪是常客。
记得是72年的冬天,风刮了足足40多天,雪也断断续续的下着,恶劣的天气,导致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都不见海面有商船经过。
我们所驻扎的小岛也成为了一座冰岛,当时,我们都住在坑道里,那天早上起来发现出不去了,坑道门口的道路被堆积起来像小山一样冰雪堵了,于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开路。
还有在山上没有淡水,大部分的生活用水都需要靠我们自己去解决,下雨时接雨水,冬天就用雪来取水。每个班、排都有一个用来储水的小水库,务必要时刻保证水库的储量。
那年冬天由于遭遇大风雪天气,40多天岛上没进船,物资告急,只得减量省着点吃,吃了大约一个半月的窝窝头(每天两顿)还有大白菜,实在没得菜吃了,就吃大头咸菜,还有存储的一些咸干小鱼(连队自己打得鱼晒干)。
即便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全连干部战士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每天还是如期完成计划工程、训练和建岛任务。
由于条件恶劣,又缺乏营养,期间许多战友病倒了,为了给生病的战友吃上些蔬菜,全连上山翻遍了菜窖和坑道,最后只找到了一个大白萝卜。
事后,炊事班用这根萝卜,配上一些咸大头菜,烧了满满的一大锅咸菜萝卜汤,虽不是什么美味佳肴,却温暖着每个战友的心,大家端着萝卜汤,不由的留下了泪水(不知是辛酸还是感动)和着汤一起喝下,那个场景,毕生难忘。
也是基于此,后来连部为了改善连队生活,号召各班排搞生产,养鸡养兔,各班排积极响应,不到半年,收获颇丰,山上到处能看到是鸡和兔。
生活得到了改善,大家一个个乐开了花,可结果又招来了一群“抢食者”——老鹰,时常盘旋在海岛上空,不经意间黑压压一大群的飞过来与我们争美食,而且还老栖在军事设施上拉屎,其叫闹声也非常扰人。
一时之间犯了愁,为解决这烦心事,连部请示了上级用枪消灭这些“破坏者”,后获得特批。
事后,副连长(姓张,福建人)带队,带着我和通讯员陈文华,我们每人拿了一支冲锋枪,埋伏在山顶,等老鹰飞过头顶时,同时开火,在一串枪响后,中枪的老鹰纷纷坠落,没中枪的落荒而逃,从此,老鹰只是在高空盘旋,再未扰人。
老鹰问题解决后,我们享受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在之后的一段时间,战士们天天能吃上兔肉,鸡肉,都说“好伙食顶半个指导员”,伙食好起来了,大家干劲十足。
后来部队响应国家“深挖洞、广积粮”的口号,大量打坑道,那时不像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打坑道全凭体力,一根铁扦,一把铁锤,一辆独轮小推车,一顶藤条做的安全帽,一身旧军棉祆。
每天24小时作业,换人不换位,也没有一个喊苦说累,即便遇到危险也没有一个人退缩。
记得有一次,我在推轮车时,因独轮沿着单轨滚动,由于速度太快,独轮一下脱轨,导致小车失去控制,带着我飞速向前冲,我的右手背沿着毛坯的坑壁一路擦撞数米,血肉模糊,骨头都露出来了。
当时连长得知后,让我下线,可我经过清创包扎后,又继续投入到了战斗中。
还有一次,另一个排在打炮眼时,有一姓李的战友轮锤打扦,丝毫没有察觉头顶有一块松动的巨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张排长飞身扑上,猛力拽下战友,才避免了一场灾祸,但他们两人还是被乱石碰伤,可经过包扎后又很快返回了工作岗位。
经过几年艰难的努力,小岛上坑道连连,纵横交错,战时可蛰伏千军万马。而这些都是海岛守备连队的日常缩影。
在海岛驻守的几年里,虽然艰苦,但却受益匪浅,磨练了我顽强不屈、吃苦耐劳的精神,为我之后的人生发展发生奠定了基础。
以至于后来提干,再到调到后勤部担任助理员、政治处干事,也时常怀念在海岛的那段经历。
85年转业回到地方后,有一年国庆,我还联系了几个战友又一次踏上那个永生眷恋的地方,来到海边,感觉一礁一石是那样的亲切,山上的一草一木是那样的多情。
如今,离开部队几十年了,回想起那段军旅历程,记忆还是那样的清晰,灯塔下、坑道前、营房旁、练兵场,那一处都留着我的足迹,都留着我的相思,海岸的每一朵浪花里都有我的思念!军旅岁月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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