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一)

坤升说情感 2024-08-29 02:57:35

说起童养媳这个词,也许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好像离我们现在的生活太遥远,但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年。

童养媳就是在女孩子很小的年龄,就到婆婆家里生活,等长大成人后,再和丈夫完婚。对如今娇生惯养的女孩来说,是不是不可思议。但它确实在以前有很多这样的事。

我的邻居二奶奶就是个童养媳,虽然她现在人早已不在了,但她的音容笑貌经常闪现在我的眼前,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她曾经给过我母亲般的温暖。

年幼时每当在家里挨了打,或者和家人吵架时,我都会跑到她那里,蹲在她家的小锅屋里,围着煤球炉,听她讲过去的故事,讲她如何逃荒要饭,如何13岁做了媳妇,抚养大了七个孩子,又怎么被婆婆虐待,一辈子如何被二爷爷打骂。听着听着觉得自己那点委屈就不算什么了。

还讲日本人来时女人怎么用锅灰往脸上抹,躲地震、躲灾荒,那些故事讲也讲不完,听也听不够,讲着讲着大奶奶就撩起围裙,边抹着眼泪边擤着鼻涕,又接着说,乖乖呀,生来为人可不易呀,为个女人更难呀。

听的我也跟着眼泪汪汪,恨不能替她去承受那些苦难,讲的差不多了,她就会掰给我一块,在炉子上烤的焦黄酥脆的雪白馒头。

用手拍拍上面的灰,拿着馒头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擦了又擦,好像围裙很干净似的,说乖乖呀,快吃热乎着呢,你看我老了没有牙了,有好吃的东西也吃不动喽。

吃着那喷香喷香的烤馒头,听着二奶奶讲她过去的故事,这些生活片段,让我幼年时贫瘠枯燥无聊的生活,增添无限温情。

现在她人已走了快30多年了,忽然想把她的一生写下来,留个纪念吧。

故事应该从那年二奶奶从山西逃荒说起吧,

小草是二奶奶的小名。家住山西运城,11岁时,当地发生了蝗灾,蝗灾就是我们俗话说的蚂蚱。蚂蚱要是吃起庄稼来,非常的迅猛。他们密密麻麻的如风卷残云般的把大豆谷子吃了个尽光,如大部队清扫一样。蚂蚱过去庄稼颗粒无收。

本来村民的土地就贫瘠,收的刚够吃上饭,谁家里也没有余粮,又遇上个蝗灾,为了活命,大批的村民三五成群的结伴,到各地去逃荒。家里除了一些老人和小孩,只要能跑能动的全部都出去了。饥饿是会令人疯狂的。

小草的爹是说唱大鼓的,这种艺人在当时可是下九流,到哪里都不受人尊重,是最下等的人,和沿街乞讨没有太大区别。小草是老大,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她爹说,就带小草去吧,你是老大,也能帮着爹收收钱,喊喊场子,

小草很兴奋,平时都是和爹在附近的村庄里卖艺。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回要到外面的世界去,说是江苏那边很富裕,村民家家都有白馒头吃,村上的人都往那边去了。

小草娘穿着一身的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一边抹眼泪,一边给爷俩收拾东西,把家里仅有的两个干粮窝头,装进了包袱里,端详的才11岁的小草,眼泪哗哗的流。

因为饥饿小草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样子,面黄肌瘦,小脸尖尖的,一双眼睛显得特别的大,娘用自己的褂子给她改了一身,黑蓝色的偏襟小褂,免裆的裤子,裤子里面两条柴火棒似的小瘦腿,显得裤子格外的肥,唯一显得大的地方就是她那双脚了。

因为当时裹脚她哭闹的厉害,再加上裹脚的风潮已接近尾声,所以有着一双大脚。

干黄的头发,头顶正中扎着一根像鸡毛毽子一样的小辫,向四周散开,根部是一个火红的头绳,一身的蓝衣服映衬着,头上的红头绳显得格外的好看,要不是太瘦,营养不良,小草绝对是妥妥的美人胚子。

娘把小草的衣服整了又整,理了又理,一再交代她出门在外,千万别乱跑,跟紧你爹晚上睡觉机灵点,遇见野狗千万别跑,越跑它就越追,手里时刻拿着个小棍,小草的爹被女人唠叨的有些不耐烦,说你别叨叨了,你看天快晌午了,再叨叨就人家都走远了。

小草的爹叫张德贵,艺名大老张,大老张是个脾气极好的汉子,但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农闲时就靠着这张嘴,多少能挣点零花钱,他们爷俩一人背着个小包袱,装上简单的衣物还有两副碗筷,跟随着村民向东北方向逃难去了。

一路上尘土飞扬,到处都是饿得走不动的村民,也有年纪大的直接饿死在路上,人们也都见怪不怪,好心的就帮忙就地掩埋,冷漠的就直接走过,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张德贵爷俩还好,毕竟他年轻些,还有点才艺,一路上到村口,他就支起个摊子,唱上两天多少换口吃的。

走走停停走了快一个月,从九月份出门,一直到十月份,天渐渐冷了,小草爹说,闺女,咱不能再走了,得找个落脚的地方,经过几天的寻找观察,小草爹决定在朱楼村住下。

朱楼村是个大村,全村有一半的人都姓朱,村庄紧邻着公路,离村一里多地,还有个集市,这地方好,人多,要饭卖艺糊口也容易些。

村东就是个村民的大场地,场地里堆着村民们的柴火垛,就算找不到住处,在柴火垛里也暖和不是。

他放下东西,让小草在这看着东西,就到村里打听去了,问问村长是哪个队,住在哪里,看看能不能让他们爷俩住在这里,安排个场地。

朱楼村地处苏北丰沛的交界处,也是汉刘邦的故乡,朱楼是附近最大的村庄,虽然不富裕,但不至于吃不上饭。十月份,正是农闲季节,劳累了一季的村民正休闲无聊的时候,村长也正合计着找个戏班子或者打耍卖艺的来娱乐一下,但苦于人家要价高,村民都不愿意出钱。

张德贵来找他,正中他的下怀,唱大鼓的就一个人,不用花钱,只要管饭,每家收点粮食就行,大鼓一唱就是个把月,一出戏能唱上好几天合算。队长朱广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并说队上还要有一间牛棚闲着,里面还有一张看牛人住的小床,你们爷俩正好住进去。张德贵,高兴的不行,一切来的真顺利,不但解决了吃的问题,还有了稳定的住处。

朱楼村的场院就在村东头,紧挨着村庄,臭烘烘的牛棚,经过爷俩半天的收拾,也像模像样的,小床上铺上厚厚的麦秸秆,松松软软的散发着太阳的香味。

小草躺在软乎乎的床上说,爹,这里真好,比我们家好,以后就把娘和弟弟妹妹也接来吧。

他爹笑了,说傻丫头,她们来不了,人家是要户口的,咱没有户口就不给分粮食,咱们就在这里好好唱吧,唱它一个头年,准能挣下钱。回家咱们过个好年。

场院里空旷寂静,偶有几声牛哞哞的叫上几声,星星在黑夜里眨巴着眼睛,小草和爹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暂时落脚在这个陌生的村庄,躺在松软的麦秸秆上,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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