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的口述:
我今年65岁了,我的父母都还在,父亲和母亲都是88岁了,明年准备过90大寿,我们这边做寿是逢九做寿,也就是89岁做的是90寿。弟媳妇说到时我们几家一起,凑一些钱,以父母的名义给外婆村里建个小公园。感谢外婆那年非得要母亲留下第五胎,那年母亲43岁,生下了第五胎,是个男孩。
最小的妹妹说:到时候我拿出20万块钱来。我要感谢外婆当机立断,让母亲生下了五胎。让我享受到了弟弟对我的好。
我有四姐妹,我叫依依,妹妹们分别叫诺诺,芊芊,金金,名字都很土,但很好记,叫一诺千金,大家都叫我们是四朵金花。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弟弟,大家都称我们家有四朵金花,都说我的父母会享福了,转身就说我的父母有本事又如何,以后的财产还不是给外人了。
父亲是孤儿,不识一字,是个篾匠,会编筐,会做很多东西,后来,很多人盖房子,父亲的生意非常好,做竹排,用在建筑上。
母亲是有文化,外婆家里是家大业大,母亲也读过两三年的书,她嫁过来时,父亲很是尊重她,很听从母亲的话,母亲也将自己的学识都教给了父亲,父亲也学会了写字,读书。
母亲嫁过来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但是父亲依旧很开心,他说他从六岁开始就无爹无娘了,现在有了四个女儿,至于别人笑话他没有儿子,他说他是孤儿,能吃上饭,活下来,都是老天爷赏口饭了,娶上老婆,是老天爷开恩了,当上爹,是祖上积德了,让他也有了后,女儿不比男儿差,女儿也是传后人。
母亲生下四妹金金后,去上了环。母亲是个很泼辣能干的女人,她有四个女儿,没钱也要让四个女儿都去读书,虽然我们四姐妹最高的学历也就是金金,读过高中,而我和二妹三妹都只是读完初中。
初中学校是在一个偏远的地方,教学质量很不好,一个年级也就是一个班,班里第一名也考不上镇上的普通高中,后来听说有了定向生,就是年级第一的中考分数不够也可以上高中,但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再后来,那个初中也取消了,学生也去镇上读初中了。
我初中毕业后,是去学了车工,做服装,二妹初中毕业后去当了代课老师,不断地自学,后来转正了。三妹初中毕业后,在一个电子厂里上班。
四妹金金读完初中,考上了高中,是我们家族的希望,却没想到读高二的时候,和同学谈恋爱,成绩下滑不说,精神还出了问题。
母亲是两年抱一个女儿,我做为长姐,义不容辞地帮忙一起带妹妹们,好在三个妹妹小时候都可爱,都听话,从小就自律又独立,外婆常常过来,帮我们。
那时的母亲已经上环了,但是外婆不死心,还说我家四姐妹还是少个弟弟,有个弟弟就好了。
儿子不用多,一个就好了,不用甩锅,家里大事挑起来。儿子多了,就会啰嗦,蹲梁檐,烧钢锅。女儿多没事,嘴含冰糖听广播,老来有福。
每次外婆过来叫母亲要五胎的时候,四妹金金就和她怼:现在女儿也是传后人,儿子不孝,父母哭叫,我们四姐妹还怕养不起父母吗?何况我们又没有皇位可以继承,又没有金矿可以让人觊觎。
父母对我们四姐妹是一视同仁,有时候母亲觉得我做为长姐要累得多,吃得苦多了,家里有糖果的时候,都是叫我多抓几颗,而金金就不愿意了,什么叫公平,一人一颗糖,每人一样的糖才叫公平,没有谁先谁后,都是一样。
金金很聪明,很爱掐尖,母亲对她说:对于自己家人不要针尖对麦芒,都是血脉亲。
金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母亲身体不适,她觉得自己像怀孕了,但又觉得不像,毕竟自己是上了环。
肚子大起来了,有胎动了,觉得不对劲了,才发现环不知道是什么脱落,怀孕了,都四五月了,父亲说母亲都43岁了,不能再要孩子了。
尤其是四妹。金金连珠带炮地说:姐姐都相亲好了,招上门女婿了,你现在还去生孩子。不是让人笑话吗?何况你现在是43岁了,不是33岁啊。
母亲说:现在不要也晚了,现在不要对身体更不好啊,这孩子是我的孩子,有缘分。
而外婆赶紧将母亲弄走了,说孩子奔着母亲来,43岁生个小拇指,才贴心呢。
那时候很严啊,母亲就在外婆的远房亲戚那里生下了弟弟。
弟弟一周岁的时候,我出嫁了。本来我是在家招上门女婿,也相亲好了对象,没想到母亲怀孕躲出去了,婚期就拖了拖,后来又等到了弟弟周岁,我就嫁出去了。
不用招上门女婿了,婆家也非常开心,老公三兄弟,老公是长子,长子本来是不做人上门女婿呢,谁叫老公喜欢我呢,愿意入赘呢?
诺诺和芊芊都在外面上班,只有金金每晚回家,她和弟弟总是争风吃醋,说父母都不抱抱她了,总是抱弟弟。
父亲说你都长得这么高,我们怎么抱你啊。
金金考上了一所很好的高中,高二的时候却谈了恋爱,被男孩父母知道了,男孩的母亲直接到学校里把金金骂了一顿。
金金神思恍惚,书读不下去了。人也抑郁了,退学了。
那时候弟弟才7岁,说:我要努力长大,保护好姐姐们,作为姐姐们的靠山。
弟弟虽然是最小的孩子,又是父母唯一的儿子,他却没有任何骄纵,父母也没有对他溺爱。
父亲说弟弟是男子汉,他是要成为姐姐的靠山,而不是让姐姐成为伏地魔。弟弟是娘家的守家人。有弟弟在,父母百年之后,不至于让我们没有娘家可去。
金金高中没读完就出去打工,并且找了一个外地的男孩子结婚了。男孩子长得很帅,我们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也是觉得不错的。
我们四姐妹都成家立业了,就剩下一个弟弟在父母眼前。
弟弟是焊接专业,他大专毕业后也没有进厂上班,而是自己去工地上跑电焊。夏天的时候都是凌晨三点钟就开始电焊钢筋,焊到上午九点,太阳大了,就没有焊了,下午五六点钟再去工地。
后来弟弟就自己拉了几个人,办了一个公司,简单地说就是工地上的包工头,在工地上盖房子。
弟弟天南地北地找活,收入也是非常高。
有一次弟弟就去了四妹所嫁的地方做工活。那时的四妹已经35岁了,结婚也十几年了,还没有一个孩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娘家过了。
每次叫她回来,她都说她要在备孕,要做试管。她说她过得很好。哪怕说话没有力气,她也是说多次试管没成功的原因。
弟弟也去过几次四妹家,都说很好。四妹没有工作。她一直在试管的路上奔波着。每次弟弟过去的时候都会给四妹拿上一万两万。
我和其他两个妹妹都各自成家了,四妹嫁得又远,我们也没有去她那里,平时来往也就少了。
弟弟那次去四妹婆家附近一个镇上盖大楼,那次没有提前给四妹打招呼,就去了四妹婆家。
刚好碰到四妹的婆婆在骂四妹,四妹的老公也在骂她不下蛋,邻居说现在技术这么好,可以去做试管。
四妹的老公说:做试管不要钱哈。这些年盖了房子,又买了车。
弟弟看到四妹不还手,直掉眼泪,心里不好受,就给工地上的几个朋友,叫他们也过来,想让四妹回来。
弟弟也从围观的邻居中,四妹在镇上上班,挣了十几年的工资,都用到了婆家,给婆家盖了房子,也给老公买了车。
现在老公有了房子,有了车,也有工作,手里也有了钱,人就有点飘了。对四妹非打即骂,欺负四妹是远嫁过来,孤苦伶仃。
他们结婚十来年了还没有孩子,四妹多次说要去做试管,但她的老公就不愿意,说没有孩子一样过日子,以后有老公的侄子来养老。
弟弟听了非常生气。就冲进去了。四妹见弟弟过来,大哭,说不想过这个日子了,回娘家有没有人会收留她?弟媳妇会不会排斥她?
弟弟说娘家有父母,你永远是孩子。你也是我的姐姐。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回来。
这时弟弟的那几个朋友从工地上也赶过来了。
四妹拿了身份证,拿了手机就走了,她说:我什么东西都不想要,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弟弟说:不行,该你的就要回来,你跟他结婚十来年了,给他简直是做牛做马十来年,你还想净身出户,啥都不想要,你就回来。
弟弟道:我们在这里盖大楼差不多要盖一年。该要的东西我们都要过来,我们不怕。你和他离个清楚,回老家生活。
四妹的老公也害怕了,四妹坚决要离婚,宁可净身出户也要离婚,后来弟弟和朋友们一起,让四妹的前夫拿了三万块钱补偿给四妹,结束了这段感情。
四妹就回来了,将户口迁回来了,在娘家住。
弟弟将父母的房子推平,又将邻居的宅基地买过来,盖了一栋四间七层楼,给我们四姐妹每人一层,一楼是大厅,公用大厅,二楼是父母,三楼是弟弟,四楼给我,五楼给二妹,六楼给三妹,七楼给四妹。
我和二妹三妹是不要房子,我们嫁到婆家都自己有房子。娘家的房子都是弟弟盖起来。四妹要了房子,四妹重新找了工作。
四妹在37岁的时候嫁人了,嫁的那个男的是离异带一个女儿,男的比四妹小3岁。
弟弟给四妹陪嫁了一辆小车,我们三姐妹每人给四妹拿了一万块钱。
想不到的是四妹再婚6个月,怀孕了。四妹哭了,原来自己没有问题,自己还可以当母亲。
幸福的生活就不用讲了。四妹每次回娘家的时候都说是弟弟给了她的第二次生命。
四妹说被前夫和前婆婆骂得抬不起头来的时候,非常绝望,结果弟弟出现了,她以为是做梦,就大哭,没想到弟弟却带了人过来,把她从前夫的坑里带出来了。
四妹也和我们讲过小时候反对母亲生第五胎,四妹那些倔强的行为。
没想到四妹得到弟弟的帮助是最多。母亲总是说幸好当年外婆当机立断,把她带到远房亲戚那里避过了计划生育,生下了一个儿子,成为女儿的靠山。
母亲说:别人当年总问我有四个女儿为什么还要第五胎,我说了我要儿子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女儿,哪天我死了,有娘家人 ,女儿的婆家人做什么事还得抬眼看看 ,要是没有儿子,婆家人呵呵。
现在我们四个姐妹在四大传统节日,无论如何都要回娘家聚餐,那些节日里,弟媳妇都会从酒店里叫上五桌酒席送过来。让我们回娘家玩,还吃好喝好。
一楼大厅放五张圆桌还是绰绰有余。四妹也不要了七楼。四楼到七楼都出租了,租金都给父母拿着。
父母平时生活其实也不用花多少钱,他们喜欢在过年的时候给每个孙子辈,曾孙辈发压岁钱。
父母身体都很好。弟弟在城里买了房子,但是没在城里住,那房子是给了侄子,侄子还在上大学。侄女在上高中。而我的孙子都高三了。
我都60多岁了,弟弟有时候还会做好卤猪蹄,做好吃的给我们四姐妹打电话,叫我们回去吃他的拿手好菜。
有弟弟真好,当年外婆做的真对,让母亲生下了弟弟。
这不,父母都快90岁了,还念叨着外公外婆的好。
母亲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其实她很想给外公的村庄留点东西,外公外婆都不在了,舅舅也不在了,母亲也很少回外婆家了。
我们姐妹五个也想着母亲的心愿,了解到外公的村庄还没有一个小公园,很多村庄都有小公园了,差不多一亩地的大小,里面放些锻炼身体的体育器材。
表弟想着我们有给他们村庄建小公园的心思,愿意将自己的自留地腾出来做小公园,就当做他们给姑姑的寿礼吧。
我们将在表弟的自留地上盖个凉亭,种些花草树木,铺上草坪,装上单杠,跑步机,跷跷板等体育器材。
四妹说要拿出20万块钱出来。
四妹这些年生活过得非常好。第一段的婚姻给了她伤害。第二段的婚姻给她了幸福。好像要补偿第一段婚姻的伤害,第二段婚姻的丈夫对她非常好,四妹和继女的关系也很好。
四妹生了一个儿子。四妹自己做了生意,生意非常红火,甚至后来者居上,在我们四姐妹中,四妹挣的钱是最多。
我的父母这些年身体也非常好。我们四姐妹的公公婆婆都已经没有了,所以我们四姐妹回娘家回得比较勤快。
其实啊,子女过得幸福啦。老年人也会觉得很幸福。
就像我们每次回娘家的时候,人家问我们老两口去哪里了,丈夫都会说去丈母娘家。
人家都问:你现在丈母娘还在吗?
我总是很开心地说:我的爸爸妈妈都还在。
我有时候在想外婆说那些话,当年母亲43岁,怀上第五胎的时候,外婆说孩子都是奔着母亲来的,都是缘分。
我们四姐妹和弟弟的缘分也是注定,有个弟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