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天气，已经很寒冷，窗外结着一层冰霜，小草睡在儿子家的大房子中，温暖而舒适，如春天一样，儿子的屋里有暖气。
霞问，娘，大哥怎么说的？俺当兵能不能当上，小草拍拍闺女的背。别急，你哥心里有数，只要是能办的，他肯定给你办，要是不能办，咱也不能怪他，让他犯错误不是。
第二天，永海想了一夜，这事自己不方便出面，让警卫员去给团长说，自己就这一个小妹妹了，何况她的条件确实够格，也让娘了件心事。
早上他打电话安排好了事情，换上了便装，带着小草娘俩来到了中山陵、夫子庙，到处转了一遍，霞可算是长了见识。南京真好呀，马路上干净的连个纸片都没有，到处是花是树，街上的是车流人流，挤的水泄不通，
街上到处都是俊男靓女。永海让闺女小娟带着姑姑到商场里买了很多时尚的衣服和礼物。
回来后，凤英看到婆婆和小姑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但又不方便表现出来，
丈夫一出门，她就又到小草那里诉苦，抱怨说老家里整天的来人，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来，弄得她成天累的要死，光接待这些人都烦死了，小草听了也不好说什么，她有什么办法，农村人要是有个当官的亲戚，都想沾沾光。生活在底层的人不都这样吗？人家要来咱能绑住他的腿。
凤英说你管不住别人，那就管好咱自己家里的人，又说老四参军，让他们丢人了，因为老四在执行任务时胆小退缩，今年转不了志愿兵了，只能退伍。小草听了这些，心烦意乱，骂到这个老四就爱耍滑头，他不好好的干，退就退吧，省的在这里影响老大的工作。
前后住了十天，该看的也都看了，小草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待，就对儿子说，快过年了，我得回去。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永海看挽留不住，只好答应。
临行前的夜晚，永海和娘说了小妹这个事，我来办，等三月份征兵时，我给你发电报，凤英一看永海进了婆婆的房间，赶紧贴在门上，偷偷的听，果然是有事，原来是让小姑子来当兵，她恨男人这事瞒着她。
霞回到了村里，我们几个都跑到她那里去，看带来的新鲜东西，软糖点心时尚的衣服，漂亮的丝巾，还给我带了一对贝壳，特别的好看，
她告诉我大哥已经给安排好了，过了年就来接我去当兵，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很亮，也很骄傲，是啊，那个时代的农村女孩，能当上女兵是多么神圣，比考上大学还让人羡慕。
听到这个消息，我那时还难过失落了好几天，心想，我要是有这样有本事的大哥就好了，年前的一段时间，我们都分外珍惜，在一起相处的时光。她说等我到部队，一定找机会也把你也带去。
一转眼到了三月，霞没有等来电报，也没等来大哥来接她，小草娘俩都很焦急，家里亲戚邻里都知道霞要去当兵了，可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呢？心里急也不好催促，小草怕为难儿子，一直等到五月征兵都结束了，也没有任何消息，却等来了一封去不成的信。
原来凤英偷听了这个消息，她暗地里审问警卫员，知道是去找的团长，于是，她一个电话让团长把霞的名字给勾掉了，说这是一个远房亲戚，不能影响永海的政治前途。官太太都发话了，部下能不执行吗？
等永海知道后，名单都 报上去了，事情已全部结束，他气得抽了凤英一巴掌，凤英捂着脸大喊，你身为政委，给 你妹妹当兵就开绿灯，就不怕上级领导知道，我都是为你好，你这个没良心的。
永海气的直咬牙，不知道的还认为你觉悟很高呢，你别认为我不知道，背着我，利用我的关系，你娘家塞来的多少人，你自已心里没数，我就这一个小妹妹，你都容不下，你就是个面善心毒的恶女人。
永海气的不想和她多理论，又怕她张扬出去，只好甩门出去了，借故出差在外边一个月才回来。霞接到信后哭了，在村里早就放出了消息，说当兵又没当成，亲哥都不帮自己，觉得很丢脸，气的关上门，三天不见人。
小草也无奈呀，也不能骂儿子，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只好一个劲的劝闺女，说不当就不当吧，咱以后到你二哥的厂里去上班。
老四因不愿意去执行任务时犯了错，没有转为志愿兵，也退伍返乡了。老三在镇上的粮管所给他找了份差事，他干的美滋滋的，他说不后悔退伍，当兵实在太苦了，他受不了那个罪，累的都想吐血。
大哥像六亲不认一样，也不给他特殊照顾。小草说，你呀，有你大哥一半能吃苦也行，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哪，都看着你大哥当的官大风光，可又有谁知道他受了多少罪，忍下了多少委屈。
霞在二哥的化肥厂上班了，虽然没有当上兵，但依然是村里最让人羡慕的女孩，我们还扛着锄头在地里干活呢，人家都穿着连衣裙，骑着二八自行车去上班了，我很高兴，她没有参军走，我们又可以在一起聊天了。
时间如飞浙的车轮，推着人向前走，也把人催老了，信武这两年因抽烟导致的痨伤，已经下不了床，当年如骆驼祥子一样健壮的身体，现在瘦的胳膊如麻杆一样的细，整日要头抵着床头，吼吼喘气，
他在床上，不停的咳嗽，有时候憋的半天上不来气，就这样，还没消了他的脾气，动不动就骂小草，一会嫌做的饭咸了，一会又说烧的汤稀了，他动不了，在家憋的慌，就骂小草不给他说话。
小草气的说他，你现在想起我了，以前是怎么对我的，生了7个孩子，你没给我做一顿饭端一碗水，生老大时，你把我一个人赶到锅屋里去，差点把我们娘俩冻死，如今你也知道儿子给你长脸了，你抱过他一回吗，孩子摔倒了你都 不扶。你昨有脸享他的福呢。
小草说着说着就流下了泪，骂的信武不敢吭声了，他知道理亏呀，的确年轻时不懂的疼爱孩子，更不知道疼媳妇，到死他也不知道女人娶来是要疼的，不是你的附属品，不打既骂。他那个年代很多男人都是这样，包括我的父亲都是。
他不能动了，现在小草也不怕他了，说我受了你一辈子气，到老还要伺候你，如今你躺在床上还想拿小棍打我呀，别想了，我不打你算对得起你，都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别找事了。气的信物嗷嗷嗷嗷的叫。
儿女也不向着他，说爹，你就别找事儿了，想多活两年就对我娘好些，我们谁也伺候不了你，你当官的大儿子也没法伺候你，只有我娘才能给你端水端饭。
是啊，现在信武也只能干生气，打不动了，只好压压性子。他在床上躺了三年，小草虽然骂他说他，但还是尽心尽力的侍候着，
到死他都没生过一点褥疮，浑身都是干干净净的，信武走的那天，除了老大没在身边，其它的子女都在，他给小草没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交待孩子们，要好好孝顺小草。最后流着泪看了一眼小草，就闭上了眼睛。
许是觉得此生没有好好对待这个女子，心中有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