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写卷因何流散青岛|湖南路“潜楼”低调收藏险卖日本流失海外

石头大狮的笔记 2023-09-22 01:54:01

1900年,一个叫王圆箓的甘肃敦煌道士,在自己修行的破瓦寒窑中,无意间掏出了一个藏经洞,满满的一窟经卷图画。还是有些保护意识的王道长,将事情逐级请示上报,却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复。

这则消息不胫而走,先后有英、法、俄、日等国打着“考察队”“探险”旗号的盗宝者蜂拥而至,各种奇巧手段不一而足,从洞窟挑走了许多精品。1909年5月,敦煌文物大盗伯希和来到北京,在六国饭店展示了随身携带一些敦煌珍本,如《尚书释文》、《沙州图经》、《慧超往五天竺国传》,《敦煌碑赞合集》等。包括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罗振玉在内许多中国学者首次见到了来自敦煌的珍贵经卷,“惊喜欲狂,如在梦寐”,方知甘肃荒凉之地埋藏重宝。

1909年冬,朝廷学部筹建京师图书馆,为充实馆藏,向全国“物色各种古籍,以保存国粹”。罗振玉时任京师大学堂农科监督,获悉此时在万里之遥的大西北甘肃,敦煌藏经洞内仍然遗留有以佛经为主的大批写卷,他立即向朝廷学部呈递报告,这是无价之宝,请立即清点数量,运往北京保存。关于拯救遗存的费用,罗振玉的想法是,先由陕甘总督垫付,之后朝廷学部拨款偿付,时任学部副大臣的刘廷琛不想出钱,罗振玉无奈只得自掏腰包,才筹得款项。

当皇帝和太后下令保护的时候,距离敦煌藏经洞的发现,已经过去十年之久。1910年,按照 朝廷运回北京保存的旨意,外贼劫余之藏经洞文献,清点尚有万件之多,负责整理运送藏宝的官员是甘肃布政使何彦升,这批宝藏一路上走走停停,边走边送,沿途不少经手者截留过一些,到了北京后,在何彦升的儿子,内阁中书何震彝府邸放了三天,这显然是事前商量好的计划。

根据罗振玉的说法,这批敦煌残遗,“乃先截留于其(何震彝)斋”,然后通知了何震彝的岳丈李盛铎,还有当时学部副大臣刘廷琛等人,他们“以三日夕之力”把敦煌写经挑选一遍,各种精品被扫荡殆尽。

李盛铎是当时中国首屈一指的藏书大家,伦明评价他是“吾国今日唯一大藏家也。”就凭这帮人的学识修养,虽然是由外国人挑剩下来的部分残遗,这些写经再由他挑选一遍,其中的精品也就搜刮一空,所剩无几。当时这帮人在何震彝府邸究竟挑了多少好东西,后人多方研究,得出不同的数字,真相已经很难确定,毕竟是私宅秘事,可以肯定的是,数量肯定不少,质量也一定最高。

残遗经卷在甘肃起运之前,已经梳理清点数量呈递朝廷,据官员奏报为“万件”,实际上应当在六千卷左右。在何宅的三天,仅李盛铎一人,据统计就取走了六百卷精品,将近十分之一,不想出钱的刘廷琛也来凑热闹,这些人无一不是学识渊源,因此,在何宅的三天里,剩余敦煌残遗又被分走不少精品。

拿走这么多写卷,肯定与原先呈报朝廷的数量不符,如何向上面交代呢?当时的官员自有办法,到了入藏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前身)图书馆时,清点却有8000卷之多。这是怎么做到的,说穿了也不稀奇,押运官为了交差,把那些质量差、残损严重的写卷,一撕为二、为三,以此增量凑数,因为各类写卷在登记时,一般只登记数量,没有具体目录,所以分成几段,也无可考究查证,就这样通过破坏、分段的方式,轻而易举掩盖了残遗流散的事实。

1929年(民国十八年),这批敦煌写卷由京师图书馆移交民国政府的北平国家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清点时发现,较入藏时的8000卷,又增加了将近1000卷,只因后来清点时更加规范科学,也提高了对写卷的认识和重视程度,对原先不在统计范围的残品也纳入范围,因此数量更多,账目也更细。

作为寓居青岛(时称胶澳德国租界)的前清遗老,刘廷琛是如何成为敦煌遗宝收藏者的?

刘廷琛(1867—1932),祖籍江西九江德化县,字幼云,清末光绪二十年(1894)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陕西提学使、学部右参议、京师大学总监督(相当于现在的北大校长)、学部副大臣等职务,他是李盛铎的亲家,所以才有机会受邀参与了何宅“分赃大会”。

1910年,授命全权负责清理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剩余经卷的前清官员是何彦升,他委派执行押送运往京师的官员,就是李盛铎的外甥,叫傅宝华。这批敦煌遗书运到北京后,并没有及时向朝廷学部复命,而是由何彦升的儿子何震彝将其送往家中暂存,随即通知其岳父李盛铎,闻讯而来的还有刘廷琛、方尔谦等人,这帮人学识渊博,目光独具,各凭眼力攫取了为数不少的敦煌珍宝。

比如国家图书馆所藏敦煌遗书中,有两件残卷拼接而成的唐代写本《问对》,这相当于当时科举策问的重要参考资料,其中的一段就出自刘廷琛收藏,也就是他在何宅得到的。据统计刘廷琛分得的敦煌写卷,数量应当在120卷左右、八十余种,如唐咸亨四年写本《金刚般若经》、唐人写本《佛说天公经》、上元三年《妙法莲华经》、《佛说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师质子摩豆罗世筫》、北朝写本《大智度论卷第六十五》等,皆为精品。

辛亥革命爆发,清帝国孤儿寡妇宣告了两千多年封建专制的结束。作为逊清学部副大臣,刘廷琛黯然归去,选择了青岛隐居。他在依海不远的湖南路53号择地建房,命名为“潜楼”,取《易经》“潜龙勿用”,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具天下。由于来路不正,所以刘廷琛对敦煌藏卷一直秘而不宣,带往青岛后收藏于湖南路的私宅“潜楼”中,外界所知甚少。

晚年的刘廷琛罹患“风痹”,严重影响行动,1931年即瘫痪卧床,1932年7月(民国二十一年),在青岛寓所去世。刘氏由此家道中落,以致生活难以维持,至1937年时,他的家人终于决定分配刘氏遗产,有意将包括敦煌遗书在内的古籍善本出售,由于刘氏后人不太懂行,不得已将潜楼藏书以及其中品相较好的两箱书画运往北京,托中间人出售,其它藏书都按白菜价贱卖流散民间。

刘家后人也知道敦煌遗宝的价值,不敢在国内公开售卖,曾托董康在日本寻求合适的买家。董康曾多次往来日本求学,是民国时期著名的藏书家、法学家,并没有在日本为刘廷琛旧藏找到合适的买主,另外一说是寻到买家在几乎要交易时被国内学者抗议叫停,后来转归刘廷琛的亲戚张子厚所有。

“潜楼”也在青岛火车站改造时,与上世纪九十年代彻底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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