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死了，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房间的地上，降压药就散落在他手前方一米远的地方。

一年前，他被医生诊出高血压，需要吃药控制，饮食也要忌口。但他从未将医生的话放在心上，仍然大鱼大肉，大烟大酒，医生开的药也只有在感觉不舒服了才吃一顿。

从乡下赶来的姨妈哭的死去活来。

三天后姨妈要带着表哥的骨灰盒回乡下，她说要让表哥埋在老家的祖坟里。

送走了姨妈，我休息了一天把烧烤店好好打扫了一番又重新开了张。

此时正值初夏，正是吃烧烤的季节，但除了刚开张的头几天生意还好，渐渐的，客人都不怎么来了。

我有些沮丧与不解。

明明调料肉串甚至连炭火都没变，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直到一个老客说肉串没有以前好吃了。

我更加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肉串的供货商都没换，怎么肉串味道就不一样了呢？

我翻出表哥在时记的进货单，明明就是一个商家，商品名字也是一样。我按着单子上的供货电话打过去寻问，并报了表哥的名字，那个老板很热情的回复我肉串还是一样的肉串，没有变。

挂了电话，我更加烦闷，烧烤材料没变，味道却变了，肯定就是我的问题了。

我刚暗暗的骂了声“淦”，一个男人进了店，他眼睛又圆又小，嘴巴还尖尖的，长的很像老鼠，因为是卖油的，所以人送外号鼠眼油。

鼠眼油是我表哥最好的朋友，店里做烧烤用的油都是从他那儿进的货。他之前经常来店里，每次来，总是跟表哥两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鼠眼油环顾店里的景象后十分惋惜的说道，你表哥死后，这店里的生意是大不如前喽！

我本来正郁闷着呢，被他这么一说，我更加难过了。

鼠眼油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靠近我小声问道，难道你表哥没将烧烤店的秘制调料告诉你吗？

就在他靠近我的瞬间，我闻到一股奇怪的油腥味。

秘制调料？

鼠眼油见我一头雾水赶紧假咳了两声，像是在掩饰什么，嗐，也没什么，就烧烤用的那些配料。

配料?那个我知道，表哥就早传授给我了。

哦，呵呵呵……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小伙子，别灰心，店里生意不好，也有可能因为店里突然换了个人，客人一时还不习惯，过段时间就好了。

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便匆匆的走了，出门前，他还鬼鬼祟祟左右看了两眼，竟有点像过街的老鼠。

我细细回想着鼠眼油说的话，他口中所说的秘制配料除了指调料应该还有地沟油吧。其实像我们这种小店，用地沟油很常见。

就像表哥生前说的一样，地沟油又不是毒药，又吃不死人，口感还更好一些。至于那些地沟油，都是表哥亲自捞了再委托鼠眼油炼的。

捞地沟油一般都是在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我第一次跟着表哥去捞油那晚还下着密密的小雨。

表哥一边捞一边给我传授经验，但当我闻到他捞上来的第一勺灰扑扑，黏腻腻的东西时，戴着口罩的我还是给熏吐了。

表哥一边嗤笑，一边说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我喝了口水，胃里排山倒海的感觉刚要平复一点，突然感到脚脖子痒痒的，我用手一挠，惊的我汗毛噌一下全竖起来了，他娘的，竟然是一只老鼠爬到我脚上来了。

我大叫一声，弹跳了好远，表哥先是被我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老鼠后，又嗤嗤的笑了起来。

一只老鼠就怕成这样，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也不是怕，就是恶心。

话刚落音，我听到不远处的垃圾堆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就着街边的广告牌微弱的灯光，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好奇心发作，慢慢的走过去查看。

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上，竟是一群老鼠，大概有几十只的样子，正附在一坨青灰色的腐肉上大快朵颐。

我又惊又怕又恶心，嗷一嗓子叫出声来。经验丰富的表哥一看我在垃圾堆旁跳脚嚎叫，便低声吼道，你疯了，喊个啥，把人招来咱们就完蛋了，不就几只老鼠吗？

我对老鼠有阴影不仅因为那东西看着恶心，还因为一个故事，就小时候村里一个光棍大爷讲的故事。

我们都习惯叫他故爷爷，因为在那个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的枯燥年代，只有他会讲各种各样的有趣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独居老奶奶，有天晚上，她发现家里放粮食的缸里进了一只老鼠在偷吃粮食。

老奶奶气坏了，悄么声的烧了盆滚水倒了进去，老鼠被烫的死的透透的，毛都掉了，老奶奶总算出了口恶气。

然而第二天晚上，老奶奶刚睡下不久，迷迷糊糊间感觉被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她顺手一摸，竟摸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来。

老奶奶吓的一把扔掉那团东西，抖着手摸着火柴点亮煤油灯一看，好家伙，屋里竟然爬满了老鼠，老奶奶吓坏了，颠着小脚冲出门去喊救命，邻居听到呼救声赶过去，帮她赶走了老鼠。

后来人们都说是因为老奶奶烫死了老鼠，它的同伴们来寻仇了

经此一事，老奶奶吓坏了，找人修补了土屋的破洞，日日焚香拜菩萨才得以平安度日。

表哥听完这个故事认为是那老头在胡扯，老鼠就是老鼠，哪懂得什么寻仇呢？我目光呆滞陷在回忆里脊背发凉。直到表哥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我才回过神来。

那晚，我们除了捞地沟油外，表哥还抓走了垃圾堆上的那些老鼠。

我看着那只不断发出绝望的吱吱声的口袋，不解的问表哥捉这些恶心的东西做什么？表哥晃了晃袋子说，喂猫。

谁家的猫能吃这么多老鼠？

大猫。

我回想着表哥在世时店里的盛况再对比眼下的情况，我愁的几乎要秃头，尤其是当姨妈打电话寻问店里的情况时，我更加愧疚。

想当初表哥开这个店特别不易，那一年刚巧赶上疫情，很多大企业都在疫情的洪流中倒闭了，这样的小店更是累如危卵，摇摇欲坠。与他合伙的那个人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撤走了他的本钱。

小店眼见着就要关门大吉，也是那一年，表哥相恋多年的女友突发意外去世。情感与事业的双重打击让年纪轻轻的表哥几乎一夜白头。

后面还是我阿姨听到消息后拿出她的养老钱才得以让这个小店重新站了起来。

但因为疫情的影响，店里的生意还是不理想。表哥便想尽各种办法压缩店内支出成本，研究烧烤的新口味。好像就是在那段日子里，他认识了鼠眼油。

后来大概过了小半年，店里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记得我当时还调侃表哥是不是给客人下了蛊，怎么回头客那么多。

表哥神秘一笑道，就是下了蛊。

如今若表哥在天之有灵看到他生前辛苦经营的店如此冷清，对我该有多失望。不行，我一定想办法重新让店里的生意好起来。

左思右想，我想到了鼠眼油，难道他口中的秘制材料另有他物？

我从表哥的手机上找到鼠眼油的电话号码，说有事要向他请教，他懒洋洋的说反正你也不是外人，就约在炼油坊见面吧！

炼油坊，其实就是一个没有营业执照的黑作坊。

我根据鼠眼油提供的地址在一片破旧的旧平房区七拐八拐找了半天，才在一股很重的油腥味中见到他。

低矮昏暗的院棚下支着好几口大锅正冒着热气，几个脏兮兮的老头正用大铁锹在锅里来回搅动着。

讲真，虽然我做烧烤整天跟油打交道，但他作坊里的油味真是令人作呕。

鼠眼油看着我捂鼻皱眉的样子嗤笑道，你还嫌弃，就这些东西炼好后，加上一小瓶十里飘香油精，顿时给你馋出哈喇子。

你表哥从下水道捞的那些东西，就是在我这儿熬成油的，我可为他省了不少钱呢!

我尬笑一下，赶紧又捂上了口鼻。

鼠眼油看我被熏的不行，摆摆手示意我跟着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我提前打好了腹稿，开口叫了他一声哥，希望他能帮帮我，毕竟生前他跟表哥走的最近，也许有什么秘决表哥还没来的及教我呢？

鼠眼油摸了摸鼻子，有些悲伤的说他最近也老是梦到表哥，虽然表哥已不在人世，但他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他辛苦开的店毁于一旦。

说罢，他摆摆手示意我上前耳语了几句……

傍晚十分，我满心欢喜的从鼠眼油处离开，还没到店，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官玲，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的欢喜犹如锦上添花。

官玲是我女朋友，她是一名销售，前段时间出差培训去了。

她之前总跟着不同的男人来店里吃烧烤，表哥说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正经。我说你不能看人家长的漂亮就说人家不正经。

直到那一次，官玲一个人来店里喝的酩酊大醉，醉话里透露出满满的委屈，本就对她有好感的我不禁生出怜惜之心，将她带到楼上的卧室醒酒。

宿醉醒来的官玲看到自己睡到陌生的房间，直接给我了一巴掌，我捂着脸再三说明，我只是睡在旁边的沙发上并照顾了她一夜，她查看了自己的衣物完好的穿在身上之后，这才确信是误会我了。

就这样我俩一来二去渐渐熟了之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向她表明了心意，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但表哥知道后极力反对我俩在一起，理由是官玲长的太漂亮，工作性质也不好，要经常接触形形色色的男人，到时候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但只有我知道官玲在我面前有多纯情，她在别的男人面前谈笑风声都不过是为了工作罢了，我相信官玲决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因为这件事，我俩还大吵了一架，后面表哥看实在拗不过我，便随我去了。

等我回到店时，官玲已经等在店门口了。

她之前在电话里已经得知表哥去世的消息，所以出差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过来安慰我。两人聊了一会儿，官玲又兴冲冲的说最近她得知有一种叫做童颜的精油，特别神奇，用上半个月皮肤就能变的粉嫩光滑，犹如新生，只是价格特别贵，小小一瓶就要好几万。

做销售的嘛，形象特别重要，我之前就送过她大牌的护肤品套装，花了我半年的积蓄。

再说，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呢？

我爽快的答应下来，只要能让我女朋友变漂亮，咱们就买。

只是最近店里的生意惨淡，等过段时间店里的生意好起来我把钱凑出来再买行吗？官玲脸色一沉，随后又强装欢喜的说那好吧！

反正今天已经从鼠眼油那得到了秘方，店里的生意最多一个星期就会好起来的，我一边在心里暗暗的想着，一边亲了官玲一口作为回应，并夸她真是个懂事的女朋友。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我特地准备了烧烤和红酒为她接风洗尘。几杯酒下肚，我醉眼朦胧，对面的这个女人看起来更加诱人了。

粉色的低胸小衫，衬的胸前更加饱满。还有那微张的红唇，让我不禁心神荡漾，遐想无限。说起来我们交往也有小半年，但还只停留在牵手，亲脸颊的地步。

此刻，灯光暧昧，气氛刚好，我想跟官玲的关系更进一步，进行更深一点的交流。

我慢慢吻上官玲那鲜红的唇，她没有拒绝，我更加大胆，手开始变得不老实，隔着衣服探索起来。

夜更深了，我们一路拥吻到了卧室，一切都刚刚好。我正要攻破最后一道防线，耳边突然听到吱吱吱的声音，官玲一个激灵推开了我，警惕的环顾四周道，你房间里有老鼠！

我正沉浸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哪管的上什么老鼠，便搪塞官玲说她听错了，哪有老鼠，说罢便搂着她想继续。

但官玲说什么也不干了，她说她最怕老鼠了。

说完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不顾我的阻拦便风一般的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与一屋子暧昧的气息。

淦，这该死的老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怒火中烧的踹开阁楼的那扇小门，冲了进去。这间屋子之前是禁地，表哥从不我让靠近，说里面藏的是他前女友的遗物，我觉得晦气，也从没想着偷偷的去看过。

但就在今天下午，我从鼠眼油那得知了这间屋子的秘密，里面藏着的就是烧烤店生意火爆的奥秘。

就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腥臭味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迎门扑来，昏暗的光线下，房间里堆放着很多铁笼子，笼子里关着的全是皮光毛亮的肥硕老鼠。

原来表哥捉那些老鼠全都放在了这个房间。

而那些令老客念念不忘的肉串就是来自这些老鼠。

捉来的老鼠用地沟油喂上一些时日，等喂的皮光毛亮，肥硕无比的时候再宰杀，鼠肉串成肉串，再用加了十里飘香的地沟油烤一下，吃起来口感香嫩无比。

我虽然已提前知道了这个秘密，但真正看到房间的景象后还是恶心的不行。

笼子旁边有个水槽，水槽旁边的台子上有砧板，刀，还有一些竹签，地上的垃圾桶里是已经腐烂发臭的鼠皮，想来应该是表哥之前宰杀老鼠时留下的。

这些个老鼠虽然很恶心，但它们却是能赚钱的宝贝。

我强忍着恶心戴了两层口罩与厨房手套，把笼子里剩余的老鼠全杀了，将鼠肉先腌后串，足足串够了一天的用量才去休息。

第二天下午，我早早的开了店门。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但依然暑热难耐。下班时间一过，店里开始零星的上客人了。

这一天我忙到十一点，累的腰酸背疼。但盘了营业额之后才发现，只比前几天多了那么一点点。我有点沮丧，但鼠眼油说，店里的生意要一周之后才有可能好起来。

睡前我给官玲发了微信想寻求一点安慰，但她迟迟未回，我抱着手机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脸上回来的蹭。半梦半醒间，我好像看到官玲香肩半露，媚眼如丝的坐在床前，我神魂颠倒，搂住她吻了起来。

官玲的嘴巴好小啊，我含住她的唇贪婪的吮吸着，香甜之余竟品到一丝丝腥味。

此时的我正沉沦在欲望的海洋里无法自拔，哪管的了那么多，我只想立刻占有这个女人。

手，颤抖着游走在官玲柔软的娇躯，但，触觉感受到的并不是滑腻，而是，毛绒绒的一片，毛绒绒？

我大叫一声清醒过来，手里竟然握着一只老鼠。

手条件反射般一把将老鼠重重的摔在地上，而后狂吐了起来，仿佛嘴里总有吐不完的老鼠毛，那只老鼠被摔的嘴巴流血，四肢朝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那天早上，我忘了刷了多少次牙，直到把牙龈刷破我才罢休。他娘的，跟老鼠打交道老恶心了，要不是为了赚钱娶官玲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干了。

以前有表哥在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累，现在一个人撑着店真是把我累的够呛。但好在真如鼠眼油说的那般，店里的生意在一周后真的好了起来，营业额噌噌的往上长。

我正开心的数着钱，官玲打来电话说她最近业绩不错，得了一笔奖金，刚好过几天就是她生日，准备过来我这边好好庆祝一番。

我开心极了，上次因为臭老鼠害的我吃到嘴边的鸭子都飞了，这一次我势在必得。

官玲来的那晚，我提前打了烊，并欢天喜地的把房间每个犄角旮旯都认真的打扫了一番，确保老鼠没有藏身之地后又喷了一些香水，就等着我的官玲女王驾到了。哼，臭老鼠，这一次别想再坏我好事！

我知道女生喜欢浪漫的氛围，便叫了牛排买了红酒。

而官玲很明显也是用心打扮过的，海藻一般的长卷发，粉嫩的妆容，粉色的名媛风套装衬的她如高贵的公主一般，而我就是她今夜的王子。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只有我一个人睡在床上，床头的便签纸上有一个鲜红的唇印，我一边回味着昨晚的甜蜜一边慢慢吻上了那个唇印。

瞬间，浑身像触了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侵袭了我的下半身。我忍不住低吟了一声，一边想像着官玲的娇艳模样一边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手刚伸到两腿间，竟触到毛绒绒的一团。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一把掀开了被子，只一只大老鼠，正伏在我的腿间。

“淦”，我惊的光着身子跳下了床，那老鼠也“嗖”的一声跳到窗户上逃走了，我仿佛看到它回头咧嘴叫了一声，那个样子像极了得意一笑。

我怀疑自己肯定看花了眼。

下午，我盘查了冰箱里的鼠肉串已所剩不多，便又开始宰杀老鼠。但奇怪的是，平时看到老鼠就反胃的我看到串好的生鼠肉串，竟有种想撸串的冲动。

不对不对，这可是生肉啊……思想在抗拒，手却不听使唤，肉串已被送到了嘴边，奇怪，此刻血腥无比的鼠肉竟散发一股香甜的诱人味道。

鬼使神差般，我竟撸下了一块鼠肉，正当我以为自己要大吐特吐的时候，嘴巴竟贪婪的咀嚼起来。

真好吃啊，我咪起眼细细的品味起来，连嘴角流出了血水都没注意。旁边笼子里的那些老鼠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我陶醉在鼠肉的美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