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11月20日,国民党二十九路军总指挥蔡廷锴,突然向全国发出通电,宣告“抗日反蒋”,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引起全国民众一片哗然。
消息传到南京,蒋介石勃然大怒,大骂“娘希匹”,然后传唤戴笠到办公室秘密商议。
此时,戴笠还是复兴社特务处处长兼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陈立夫)第二处处长,对于蒋介石所说“考虑采取其他措施……”的特殊含义,马上心领神会。
第二天,戴笠考虑再三,精挑细选出来三名心腹爱将,分别叫梅一位、徐大龙、唐闻,都是福建人,命令他们去福州行刺蔡廷锴,答应事成之后,每人奖赏三千大洋,晋升二级。
三人收拾东西,准备妥当,便化装成商人,坐车从南京去广州,再从广州进入福州。
这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就折腾了四天多时间,等到了福州,他们还是吓了一跳。新上任负责肃奸的特务团团长李金波,早就命令全城戒严,凡是进入城内大小旅馆投宿者,一律只能凭身份证件登记,如果不遵照执行,立即抓捕入狱。
三人中,梅一位是行动组长,通过社会私人关系,很快就找了一间民用私房,作为三人的临时住所。
比较麻烦的是,他们接下来的侦察活动以及行动情况。因为福州大街上,到处都是警戒巡逻士兵,遇到陌生面孔,或是看不顺眼的人,经常会不由分说拦下来盘问。
三人刚走出去,就碰着好几回,幸亏都是当地口音,熟悉城内情况,找找借口糊弄一番,才勉强脱身,也不至于太惹人怀疑。
等到特务团查得不那么严了,三人胆子才大了起来,分头去总司令部附近转悠,观察地形,打听消息。
十几天后,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获得了一条颇有价值的重要情报:蔡廷错因为身体原因,每天中午都会去医务室注射补针,基本上都是独自往返。
三人秘密侦察后,发现医务室设在司令部后面小巷里,如果能够想办法混进司令部大门,完全可以在医务室直接动手,然后悄然离去。
晚上,三人聚在一起商议,到底该采用什么方法行刺?开枪的话,肯定不妥,毕竟枪声一响,司令部卫兵们冲出来,插翅也难逃出福州城。
如果用徒手用匕首的话,又听闻蔡廷锴本领非凡,恐怕三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有军医和护士。
想来想去,三人最后决定先进去解决军医和护士,然后冒充医护人员给蔡廷锴注射毒针。
次日,梅一位、徐大龙、唐闻三人身穿陆军军官服,顺利骗过大门站岗士兵,大摇大摆走进了医务室。
此时,医务室的军医护士都去吃饭和午休了,只留下一个军医一个男护士值班,正坐在门诊室里聊天,看见三人走进来,连忙站起来问道:“你们是……?”
梅一位朝两人笑笑:“两位好!我们是区军长手下第五军司令部的,临时调来总司令部副官处,新来乍到,想走走各处熟悉熟悉。”
两人信以为真,迎上前拱手,刚想开口介绍自己,唐闻和徐大龙突然绕到他们身后,抽出匕首,从背脊猛的扎进去,刀尖正中心脏……
紧接着,三人迅速把两人尸体拖进来后面,洒水拖去了地面血迹,从容穿上白大褂,一边抽烟聊天,一边等候蔡廷锴上门来。
说来也巧,这天总司令部刚好得知消息:蒋介石将派遣15个师对福建进行合围。
而蔡廷锴在和蒋光鼐、李济深、陈铭枢等人开紧急军事会议,忙得不可开交,毕竟这关系到“革命政府”的生死存亡,争论相当激烈,最后竟然忘了来医务室打针。
转眼过了四十多分钟,梅一位三人没料到会有这般变故,还耐着性子在医务室继续守候。
梅一位不停看手表,焦急万分,眼看快到一点了,却还不见蔡廷锴,明白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如果那些医护人员午休完,走过来上班,身份必定穿帮,三人决定还是先行离去。
当然就这样撤了还不行,三人故意挑了一些贵重药品顺手带走,搜走了军医和男护士身上的钱包、戒指等物品,以此制造出谋财害命的假象,企图蒙混过关。
这天晚上,梅一位做贼心虚,怎么也睡不着,担心特务团进行大搜查,一直提心吊胆的,却不见任何动静。
次日,他心里觉得奇怪,跑去外面打探情况,以为案发现场的假象,瞒过了司令部,不由一阵暗喜,于是在街上买了酒菜,招呼唐、徐二人边喝边密议再次动手。
两天后,三人冥思苦想,依旧没想出好办法,不免有些泄气。
梅一位鬼点子多,跑去外面冒充记者往市警察局打听案子,发现警察局竟毫不知晓。以此断定十九路军司令部没有报案,只是停留在内部侦查阶段,立刻计上心来,决定冒充警察上门。
三人赶紧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最后决定次日即下手,由唐闻、徐大龙登门执行,梅一位负责在外接应。
不料,他们千算万算,终究还是马失前蹄,棋差一招,没算到人家正等着他们送上门去。
原来,那天三人走后,医务室血案就马上惊动了整个司令部,立刻开始全面侦查。
特务团长李金波亲自带人勘查,初步判断是杀人抢劫案件,却被一个姓包的连长给否认了。
包连长认为,这起凶杀案有蹊跷,如果凶手只为谋财,没必要杀人,只要胁迫军医护士就行了,而且作案后应该想着尽快离开现场,哪里还会想着转移尸体,消除现场血迹。所以照此推断,凶手应该是冲着人来的,目标人物极有可能就是每天中午来医务室打针的蔡总司令。
李金波想了想,连连点头,急忙与包连长商量对策,该如何阻止凶手们的行刺阴谋。
开会商议后,大家一致同意包连长的想法和提议。那就是此起血案暂且保密,不向警察局报案,也不兴师动众搞搜查,就在全市暗查。
如果刺客们确实冲着蔡总司令而来的话,那么这次作案没有得手,下次一定还会再来。只要加强警戒,设下埋伏,等着刺客自己钻进来就行。
第二天中午,徐大龙、唐闻身穿着警官服,肩挎照相机,腋下夹着公文包,大摇大摆来到医务所。
门诊室里,坐着一位姓丁的值班军医和化装成护士的包连长。
徐大龙不辨真假,进门后装模作样地对着两人说:“听闻司令部发生了凶杀案,奉上峰之命前来了解情况。”
包连长站起身来,立刻警惕起来,我们都没有通知警察局,怎么忽然就找上门了,绝对有问题,不会是刺客吧?!
他仔细打量着两名“警察”,看见徐大龙贼头鬼脑地使劲往后面瞅,本想立刻出手,又有点担心弄错了,于是决定先试探试探。
“哦!请坐!请坐!请抽烟,上个月宝带巷发生那起谋杀案,破获了吗?贵局真是厉害了,真是久仰久仰!”
徐大龙不知是计,随口应道:“那个案子早破了,小意思啦,今天特意过来你们这边看看,说说情况吧?”
包连长脸色大变,所谓“宝带巷谋杀案”完全是子虚乌有之事,对方如果真是警察局的,马上会一口否定;而如果是刺客冒充警官,则会附和或者答非所问。
包连长当即拔出手枪:“不许动,你们到底是谁!把手举起来!”
徐大龙见状,吓了一跳,还想开口狡辩,站在一旁的唐闻沉不住气,意识到出大事了,伸手就往怀里掏枪。
包连长掉转枪口,刚想开口威吓唐闻的举动。不料,唐闻已经完成了抽枪、上膛、瞄准一系列动作,直接勾动扳机,子弹射了过来。
特工果然快准狠!包连长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结果左肩膀中弹,他右手一抬勾动扳机,正中唐闻脑袋,当场将其击毙。
说时迟,那时快!徐大龙一声大吼,拼命扑向包连长,却被丁军医奋力推开,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丁军医抽枪射击,与闻讯赶来的几个卫兵一齐开枪,击毙了徐大龙。
外面小巷等着接应的梅一位,坐在出租车里,听见医务室枪声四起,知道出事了,启动车子,一溜烟跑了。
回到民房,梅一位还不放心,担心唐、徐两人把自己供出来,马上收拾东西,搭车去了城外,找了一家小旅馆住宿。
第二天,他壮着胆子进了城,悄悄打探消息,得知唐、徐二人已死,心里又难过又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现在回南京吧,戴笠肯定饶不了他。如果继续执行任务,只剩下他一个人,恐怕凶多吉少。如果这样一走了之了的话,一家老小都在戴笠手里,估计也活不了……
梅一位愁眉苦脸,走进街边一家茶馆去歇息,竟意外碰见了一个叫林生的老熟人。
林生去年被戴笠外派来福州,目前担任福州情报站站长。两人许久不见,一阵寒暄,上楼拣个靠窗的雅座坐下,互诉衷肠。
原本按照复兴社纪律,任何人都不允许透露自己的任务,梅一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林生说了来福州遇到的所有问题。
林某沉思不语,问道:“那梅老弟如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林大哥给我留个联系地址,可能需要麻烦您的。”
林生迟疑片刻,写了电话号码,又安慰了梅一位几句,随即告辞而去。
梅一位回到住处,躺了两天,还是决定继续执行任务。入城观察了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完美计划。
“革命政府”总司令部大门前,恰好有一条不引人注意的下水道,蔡廷锴几乎每天都会坐车进出,如果把炸药包安放在青石板下面,使用电发火装置引爆,一定炸死蔡廷锴。
可是士兵们日夜站岗,怎么才能顺利安放炸药包?又怎么知道蔡廷锴坐车何时经过?适时引爆呢?!
梅一位想来想去,只好给林生打了电话,请求他的帮助。
林生毕竟是情报站长,福州全城的地形情况都比较熟悉,没多久就想出了好主意:“那个茂源南货店,就是司令部马路对面那家店,它的后院下水道口,和马路上的下水道是连通的……”
梅一位听了大喜,三天后在林生的帮助下,花重金租了南货店楼上的靠马路的房间,准备执行计划。
当天夜深人静,梅一位等到南货店所有人都睡熟了,悄悄溜到后院,掀开下水道口的石板盖子,然后用棉花塞了鼻孔,布条包了口鼻,迅速钻进了臭气熏天的下水道。
一路爬行,畅通无阻,梅一位总算到了马路下水道接口处,用防水油布裹着的烈性炸药包固定,然后用特制胶布粘在青石板下面,安上电发火装置,原路退回了后院,最后把电线引出地面,又一段段小心伪装完成,一直引到楼上自己的房间。
次日,梅一位左等右等,等了整整一天,却始终没见到蔡廷错的车子来司令部,不由心生疑惑。
到了晚上,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林生匆匆来到南货店,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别等了,昨天晚上蔡廷锴已经离开福州了。”
梅一位大觉意外:“啊,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林生就向他透露了最新收到的军事情报。原来,蒋介石调派的大部队已经全部杀到了福建境内。卫立煌第五路军抵达了延平外围并进攻,延平守军无心恋战,仅仅一天就被劝降了。张治中第四路军包围了古田,而古田守军没坚持多久,最后也接受了张治中的劝降。
与此同时,蔡廷锴部第五军死守水口失利,大败而溃。眼看败局已定,蔡廷锴等将领决定放弃福州,向泉州方向撤退。
梅一位听完,不禁长叹一声,认为一切都是天意,蔡廷锴命数未尽,谁也奈何不了。次日,他把一切收拾妥当,想好了说辞,赶回南京找戴笠复命去了。
看起来,吉人自有天相,蔡廷锴一代抗日爱国名将,即使老天爷也不忍心他死于特务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