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四、五月份，崔二旦①淌将②在白蘑垛以北地带扰乱。趟将每到一地就杀人放火、拉"票子"③、抢东西，把房子、麦草垛点火当路引。趟将白天看见烟气夜间看见火光就知道他们前边的人已经到了那个地方，就朝那里开路。

小孙庄一个叫福运的小伙子被趟将拉去抬单架，当单架抬到沙河中间，福运就扔下单架一头扎到水里游走，趟将就举枪将他打死在水里。水田村有一个叫冯狗的长工给主人看门，淌将问他大伙都跑了你咋不跑哩，冯狗说我是给主家看门哩。淌将说，我叫你看门，就一枪把他打死了。张庄一个少妇被趟将轮奸致死；下曹村一个大姑娘被趟将拉走脱光衣服游营盘；沙河店人跑了，留下的几个小孩被趟将用刺刀扎着屁股当拔朗鼓摇。像这样没有一点人性的事多得很。

那时象河关、春水街、龙王庙、沙河店的人都跑了，寨子腾空了，只有牛蹄街还守着，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携家带口逃到寨子里。守寨的有两、三百号排户队④，他们拿的是汉阳造快枪、老套筒快枪、花眼手提枪、机关枪、盒子枪、红缨枪、手榴弹、大刀片。排户队日夜在寨墙上防守，每个寨墙垛站三个人，寨墙上每隔一、两丈还垒一处炮台，炮台上支着二炮、罐炮。东寨门、西寨门、南寨门楼上也支着几门大炮，每门炮都二、三人当炮手。除了这些武器外，寨墙上、炮台上、门楼上还堆满了石头、砖头，准备趟将攻寨爬寨墙时往下砸。

端午节那天早上，天下着雨，趟将裹着"票子"有万把人，从角子山一带象蚂蚁肆行一样往南开，把牛蹄街围了水泄不通。寨子里的人害怕极了，万一寨子被打开，就要大难临头，东西被抢事小，男女老少不是被杀死，就是被拉去当"票子"。大家商量先设法"稳"着淌将，便天天杀猪宰羊、摘桃子李梅从寨墙上用绳续下去给淌将。淌将得了好处，没有急着攻寨。

这时老天给人作对，雨越下越大，寨墙垛子被淋塌了很多，南寨墙还倒塌了一个五丈多长的豁口子。大家就将各家各户的柜子、箱子抬到寨墙上装上土当垛子，又把塌了的炮台垒起来搭起草庵，把倒塌了的寨墙用门板堵起来，就这样与淌将对峙着。可是这总不是长法，如果继续下大雨，寨墙继续倒塌，淌将乘势攻寨，是很难守着的。大众公推孙远功代表父老乡亲与淌将讲和。

孙远功是牛蹄街西南三里地孙老庄人，三十多岁，曾当过建国军师长，大高个、红脸膛，知书达礼，有胆有识，仗义疏财，能言善辩，在乡里中有很高威信。受到委托对大家说如果讲和成功是大家的福气，如果讲和失败我很难回来，请善待我的家眷。大家很担心孙远功的安全，想让他多带一些护卫，被断然拒绝。他说：“既入虎穴不怕虎伤，如果带护卫，淌将怀疑我没有诚意，事情更不好办”。

便冒着生命危险于五月十二日这天上午骑了一匹枣红大马，带一名护卫，只让人牵了二十匹战马、五支盒子枪、二百匹绢作礼物，到趟将大本营﹣﹣牛蹄街东北刘堂会见了趟将的"大驾子"崔二旦。崔二旦看见孙远功带了那么多礼物，特别是五支盒子枪来会见他，非常高兴，迎上前去，开玩笑说："老大哥你这是糊弄我的吧！这枪不是德国造。"孙远功大大方方地拿起一支盒子枪压上子弹朝天放了二十响，然后将枪递给了崔二旦说："金生兄，不含糊吧！"崔二旦说；"大哥够朋友。"接着让孙远功进到客厅，让座献茶。

孙元功对崔二旦说；"孔子云'和为贵'，和则两益，战则两伤，我们寨内枪多粮足，防守严密，你们打寨是打不开的，硬要打只有双方吃亏，如果大驾子不信，我们欢迎你到寨子里亲自看看如何？"

五月十三日上午，崔二旦果真带十多名随从骑马赶到牛蹄街东门外。这时放下吊桥，寨门大开，孙元功带了十多名乡绅迎接，一同进寨。崔二旦看到寨内确实人多枪多，严阵以待，便打消了打寨子的念头 中午在过街阁西边路南一家饭庄内预备好的宴席上就座。宴席很丰盛，有猴头、燕窝、海参、鱿鱼等几十道菜。喝的干盅酒。

人们当时称这为"八八"桌。孙远功即席讲话。今天中午，我们在这所简陋的饭庄略备水酒，不成敬意，热烈欢迎金生兄及其一切光临的弟兄们，请诸位不要见外，不要客气，开怀畅饮，一醉方休。现在我代表牛蹄街及其方园几十里的各个村庄的邻里乡党、父老兄弟，为诸位的身体健康干杯。

崔二旦接着说："请父老们放心，我崔某人讲义气守信用，保证不打牛蹄寨。过几天我们就开拔向东，攻打驻马店，请大家听我们的好消息。"宴罢，孙远功陪着崔二旦并肩走在大街上，后边跟着乡绅和崔二旦的随从，由东往西向寨西门走去。大街两旁站满了观望的人，大家看孙远功身穿大衫、风度翩翩，不冗不卑，胸有成竹。崔二旦有三十多岁，身穿黑色缎子便装，细高个，白净脸，目不斜视，很有派头。

孙远功等人将崔二旦及其随从送出西寨门外，崔二旦转向派随从从马上抬下一袋银元，当面送给孙元功，很歉恭的说："一点薄礼，略表心意，请兄笑纳。"孙远功大大方方的派人接着，满脸堆笑说："金生兄好走，后会有期。"双方拱手告别。崔二旦等搬鞍上马绕北寨墙外向东北返回大本营。孙远功转向对大家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袋银元要全部分发给排户队，请大家要格外小心把守寨墙，以防趟将败阵，再来攻寨。"

隔了一天趟将拔营攻打驻马店。驻马店有官兵守着，攻打不下，果然败下阵来，官兵趁势追杀，五月二十日大批趟将经过牛蹄街以北看牛蹄街仍然防守严密，便向西逃窜。

二十一日天气放晴，逃往牛蹄街的群众也陆续返回家去，地方平稳下来，大家对孙远功交口称赞，都说孙远功是乡亲们的救命恩人，孙远功在群众中的威信更高了。但是上段的张姓大户尤其是张虎臣却是忌妒的很，处处找孙远功的茬子，硬说孙远功"通匪"，到后来又依仗势力调动有枪壮丁围剿孙家。这种作为不得人心，遗臭后世。

注：①崔二旦：崔二旦原名崔金生，河南省宝丰县人，二旦是其小名。

②趟将：旧社会人们对土匪的称呼。

③票子：是指被土匪拉走由家人用财物赎回的人质。

④排户队：为了防匪防盗，由一户或几户购买一支快枪而组成的队伍。

田九妹口述 李泽山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