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奉为独苗小皇子的弟弟在清明节摔下悬崖，尸骨无存。

他死后，父母爷奶开始只对我好，妄图我替他们养老送终。

我看着飘荡在空中无能狂怒的弟弟，开心咬起奶奶递过来的大鸡腿。

“好弟弟，现在你的一切，可都是我的了。”

01.

清明时分，阴雨绵绵。

父母带着我和弟弟回老家祭祖。

山路崎岖，泥泞的泥巴路让弟弟段成龙暴躁极了，他不断踢打着副驾驶的座椅。

此时我正坐在副驾驶，母亲为了能照顾弟弟自己选择坐在后座，哪怕是晕着车，也要好好伺候家里的小皇子。

“好了乖宝，马上就要到了。”

母亲正举着一瓶自己熬好的水，准备打开喂给段成龙。

“祭什么祖啊烦死了！”

段成龙抄起那瓶水，朝副驾驶的我扔过来。

激烈的撞击让我痛呼出声，偏偏这一声就让本就开车不耐烦的爸爸立马上了火气。

段义康刹车一踩，迎面就扇过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让后座的段成龙拍手叫好，一个劲儿的哈哈大笑。

刺耳的笑声让我不断佝偻起身子，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几人失去兴趣。

“你这个赔钱货，就知道在这儿叫叫叫，小心我把你卖去红灯区让你天天叫！”

段义康甩甩手，脸色极黑。

“就是，吓着我家成龙怎么办！”

后座的包燕也是跟着附和，满心满眼就只有自己那个儿子。

我的家庭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

有弟弟后，我的整整十五年，都过得生不如死。

捂着扇肿的脸，我安静缩在一旁，等待从这压抑的环境得到解脱。

大雨滂沱，段义康开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到达老家。

刚下车，爷爷奶奶就打着伞快速迎上来。

两张脸上堆满褶皱，笑着快速绕过我，小跑着凑到了段成龙的面前。

“哎哟乖孙，可算是回来了。”

“奶奶炖了鸡，等会两个大鸡腿都是你的！”

伞略过我，雨水顺着单薄的外套渗入肌肤，泛起阵阵凉意。

这却让我产生起细微的快感，从尾椎直窜向上。

饭间，段成龙吃着鸡腿，大声嚷嚷着：

“妈，明天我不去祭祖，这么大的雨，我的新球鞋都要搞脏了！”

包燕闻言快速点了点头，笑嘻嘻又给他添了一碗鸡汤，忙回到好好好。

于是乎，祭祖携带香烛、鞭炮的任务就全部归我来拿。

上山时，包燕段义康自顾自撑着伞，没一人为我撑伞，我就这样淋着雨，艰难爬上了山。

等我们下山到一半，就见疯了似跑来的爷爷，青灰的面容掩不住惊恐，尖声到：

“成龙，成龙，不见了！”

老家背靠大山，最右边有一座悬崖，但那里有闹鬼的传闻，至今鲜少人踏足。

在搜救队找了三天三夜后，他们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座悬崖。

包燕和段义康到达被封锁的入口处时，看见那件丢弃的外套时，就已经晕了过去。

是我最后跟着搜救队走到悬崖底，在那里只看见一根断裂的手臂和脚掌。

我知道段成龙死透了。

因为他的灵魂正在我的头上飘。

02.

段成龙的灵魂跟随着我回到爷爷奶奶家。

他在空中急得大吼大叫发疯似的撒泼，就是这般刺耳的声音，也没叫我转头看他一眼。

我带着碎掉的躯体回了家。

包燕和段义康已经醒来，我恶劣的在他们面前把白布打开。

血腥味混杂着难闻的雨水泥土气息充斥整个房间，包燕当场呕吐起来。

“不！这不是我儿子！不是！”

白布下我的手细微动了动，将断腿右侧段成龙独有的胎记展示出来。

包燕彻底愣在原地，残留的呕吐物顺着她的下巴滑落在脏乱的衣服上，看起来像段成龙手上粘连的脑髓。

周围的领居都在说节哀。

“妈，我在这儿啊！你看看我啊！”

“爸！爸！儿子我在这儿啊，你快救我呜呜呜！”

段成龙跑到包燕和段义康上方哭得鼻涕眼泪肆意横流，但两人根本听不见分毫。

他就这样哭闹到葬礼结束，哭闹着追在汽车后回到了县城的家里。

家里挂起段成龙的遗像，包燕整日整日对着遗像以泪洗面。

三个月下来，两人仿佛老了十岁。

这些日子，包燕和段义康沉浸在丧子之痛里，根本无瑕顾及我这个赔钱货，我也乐得自在，安心在学校学习了三个月。

暑假回家，我朝包燕建议到：“妈，把弟弟那些游戏烧给他吧，他不是最喜欢了吗？”

“这样或许他就会安心走吧。”

包燕一听，忙抬起那张苍老的脸，连忙跑去段成龙的卧房，开始搜罗那些游戏。

段成龙飘着一起去，我跟在身后看好戏。

“妈！别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

段成龙疯狂大叫，他视那些游戏卡如命，嘶吼声犹如野狗吠叫。

我跟着包燕一起去了老家新堆起的坟包，那里的花圈颜色已经消退。

火花把游戏卡全部烧成灰烬，段成龙直接哭出声。

他现在还认为自己还活着。

“贱人，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段成龙目眦欲裂，挥起的拳头不断穿过我的身体。

望着包燕跪在新坟前的泥土里，我蓦地扯出讽刺的笑。

作为一个十足的宠儿母亲，以前的游戏卡都是段成龙列出来，包燕亲自去买。

如今又要一张张烧给最爱的儿子。

真是活该呐。

03.

包燕烧了许多段成龙喜爱的东西。

我每天都能听见段成龙撕心离肺的交响曲。

暑假终于结束，对于厌恶我的段成龙自然不会跟着我一起走。

我开心回了学校。

托包燕和段义康的福，我还是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因为他们命令我有个好工作来养那个不学无术高傲自大的小皇子弟弟。

等快期末时，包燕突然给我发了条信息。

妈妈想你了。

望着那条信息，我愣了几秒，随即关掉手机潜心复习。

肯定是发给段成龙的。

可还没过几分钟，一个视频电话快速打来，我拿起一看，是包燕。

我挂掉的同时，聊天框开始弹出一条条信息。

“你为什么不接？你不想妈妈吗？”

“易水，你什么时候回来？”

“家里做了你最爱吃的土豆煎牛肉，你不想吃吗？”

.......

轰炸般的信息几乎占满整个屏幕，短短十分钟，就把过去一年的信息都发完了。

我脸色一沉，直接关机。

在包燕发信息前，我才看见段义康发的朋友圈。

两人一人年过五十一人年过四十五，去医院咨询再生孩子的事情，得到了否定的结果。

儿子死了，就开始上演这种母慈子孝的场面，无非就是想着我才能给他们养老呗。

沉寂了一段时间，我看向因阴雨天而轻微颤抖的手。

在上中学时，我的理科并不太好，离优秀的成绩还差一大截。

段义康那时说棍棒底下出孝子。

他拿棒球棍打断了我的左手，没打右手是为了第二天的考试。

我的左手至今不怎么灵活。

今天的雨跟清明节那天一样阴冷，我拿起手机重新开机，缓缓打字到：

“在教室上课，刚才不方便接电话。”

“期末考试完，我就会回来。”

“很想念妈妈做的菜呢。”

等期末考试完，我直接拎着行李回了家。

往年这种寒假，他们都要求我去厂里打工，因为过年期间有三倍工资。

我已经三年没回家过年了。

家里的大门刚开，段成龙的鬼魂迎面立在那里，要不是平时看恐怖片心理素质强大，不然我得立马吓出精神病。

幸好没露馅。

“小贱人回来咯！”

段成龙最喜欢叫我小贱人，连在外人面前也像这样叫，但从没有人说他的不是。

而立在玄关处的两老人，露出了讨好的笑。

“回来啦？饿不饿，先吃饭吧。”

包燕亲昵的想要来挽住我，被我不着痕迹的抽开。

她面色僵硬一瞬，但很快低下头，再也瞧不出她的神色。、

我走在他俩前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真恶心。

席间不算太平，才吃了两口，就听段义康小心开口道：

“易水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神色自然，夹了一筷子土豆煎牛肉，慢慢回到：“在L市做设计吧。”

“那怎么行！”

包燕急得脱口而出，却被段义康剜了一眼将剩下的话吞进肚子。

“是学校的分配，我觉得挺好。”

这话不假，毕竟大学就在L市，分配当然是就近原则。

只是离这里很远罢了，这也是当时我填志愿的小小谎言，我骗他们说这里的工资更高。

如今却是他俩后悔的资本，真是可笑。

04.

“不行，还是回B市吧。”

段义康皱皱眉，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开始作祟。

“啊，可是L市工资高啊，爸爸以前不是说要我在那边赚钱给你们花吗？”

我佯装惊讶，不断戳着碗里的饭，恨不得立马撕破脸皮甩他两耳光。

回B市就意味着好掌控，好将我绑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养老。

段义康现在的工作并没有五险一金，以前存的钱也基本大度的挥霍在段成龙身上。

高级小学、私立中学、上万的球鞋、绝版的游戏卡......

和我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组。

段义康一脸尴尬，忙咳嗽几声。

“人老了，还是想孩子陪在身边。”

“也是，毕竟弟弟都......”

我装作说漏嘴的样子，立马把嘴巴捂住。

一提到那个傻缺，两位老人都不约而同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立马安慰到：“人死如灯灭，弟弟投胎后一定会过得好的，毕竟爸爸妈妈这么爱他。”

段义康和包燕闻言脸色羞愧起来，包燕说到：“是我们以前不好，对你不上心，以后爸爸妈妈绝不会再这样了。”

我低头吃了几口饭，将心里那股怨恨压下去。

不上心？

对我过往十五年的折磨仅仅三个字就一笔盖过？

我放下筷子，笑嘻嘻到：“那爸爸妈妈再对我上心点吧，我想考个研。”

包燕一听，当即两眼一棱，拒绝到：“那哪儿行啊，读研出来都是大姑娘了，哪儿还有人要？”

段成龙飘到了我身边，听包燕这么一说，顿时吐槽到：

“就是就是，要是我没死，你早被妈卖给老家隔壁村那个五十岁光棍李秃子做媳妇儿去了。”

“人彩礼能给十万呢，都够给我买辆车了。”

李秃子？十万？原来他们早就安排好我的下场了。

我立马回到：“现在人家找工作都要研究生，而且读完回来，妈妈给我安排相亲不就行了？”

以往我的工资都是全部上交，他俩肯定以为以后这些钱要落他们手里

段义康果然喜笑颜开，半秃的脑袋点了点，算是同意了。

一场饭局下来，两人觉得已经把我死死拿捏住了。

晚上，我借口怀念弟弟去了他的房间。

“你个贱人怀念什么？怀念我以前打你骂你的日子吗哈哈哈哈。”

他懒散飘在上空，就算死了，他的性格也依旧这么恶劣。

我背对他蹲下身，勾了勾唇，等会儿就让他笑不出来。

段成龙仗着家里的宠爱，最喜欢抢我的东西。

抢完后更是喜欢逼我在他房间观看他是如何毁了这些东西的。

但来的次数多了，我也就知道了他藏东西的地方。

床下左侧，有个段成龙自己做的暗格，那里面放着他偷父母得来的钱。

每次钱不见了，他就诬陷是我偷的，饶是知道端倪的段义康和包燕，都会明晃晃的偏袒他。

最狠的一次，段成龙偷了足足一千块，但棍子还是落在了我身上，我就像那两人的出气筒，被打得遍体鳞伤。

我的左手本来可以治好，可就是在一次次的殴打里，落下了病根。

我将暗格里那五千多块拿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你给我放下，那是我的！”

他冲上来想要夺回，可徒劳无功，就这样看着我拿着钱去收了本他最想要的户外探险禁书。

段成龙爱看这些书，对悬疑探险类格外憧憬，但段义康包燕可不准最爱的儿子去干这种事，所以段成龙一次也没得逞。

我将那本书带着回了老家。

刚下车，爷爷奶奶热情的迎了过来。

“哎哟乖孙，总算是回来了。”

奶奶亲切的把我抱进怀里。

属于老人的恶臭和恶心的话语让我立马挣脱开来，我学着段成龙的模样，皱眉说到：“奶奶，你太臭了。”

05.

奶奶尴尬站在原地，却也没说我任何不是，要是换做以前，早把我踢去门口罚跪了。

“奶奶晚上就洗，先吃饭，奶奶炖了鸡，给你留两个大鸡腿呢！”

一模一样的话语让段成龙吃味起来。

“奶奶以前都是留给我吃的。”

我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屋。

饭菜比以往还香，像是要表明他们对我的宠爱，做了特别大一碗土豆煎牛肉。

“来，快吃！”

奶奶将鸡腿放进了我碗里，我咬着鸡腿，听着段成龙在那里大发脾气。

以前段成龙要是一个不顺心，就会发疯撒泼躺在地下使劲儿打滚哭嚎，周围人也都哄着他对他有求必应。

如今见奶奶对他的那份喜爱全落到我头上，这位小皇子当然是十成十的不满。

“小贱人，你凭什么吃我的鸡腿！”

“你不准吃给我吐出来！”

没人听得见，我心安理得继续吃着。

过了许久，他的嗓子都沙哑起来，最终无力说着：“明明这是我的......”

段成龙红了眼眶，我头一次看见灵魂体的他哭出来。

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滚入虚无，委屈让他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可这依旧无法解我的心头恨。

“今天我不想去上香，我想在奶奶家睡一会儿。”

“以前爷爷从来都不让我在这里睡呢。”

以前回老家的每一次，屋里房间不够，他们不肯给我打地铺，每次都让我去睡车子上。

爷爷一顿，快速将另一个鸡腿送到我碗里，笑着到：“以前是我不好，囡囡以后想睡就睡。”

下午，他们都去给段成龙烧香，我和腿脚不好的奶奶在家。

那本书被我放进段成龙的房间，之后准备出门逛逛。

奶奶此时正在堂屋择菜，段成龙正坐在一边嚷嚷。

他的眼睛还很红，一边辱骂我，一边斥责另外几人为什么要把爱分给我。

他死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儿都不会看事。

他们对我根本没有任何爱，只不过是趁现在讨好我好让我赡养他们。

要说这几人对段成龙有多少爱，那可能也没多少，毕竟在他们的思想里，养儿防老。

段成龙和我，无非是这家人的血包，只是段成龙比我幸运，他是儿子，能享受更多的待遇罢了。

正想着，择菜的奶奶突然倒了下来。

“药......药!”

奶奶有心脏病。

我正准备去拿药，就见段成龙快去飞到奶奶身边，急急吼到：“奶奶，你怎么了奶奶！”

突然的，我不想救这个人了。

奶奶看不见段成龙，只一个劲儿朝我伸手，不断呢喃着，连瞳孔都开始涣散。

“你以前经常因为小事就让我罚跪呢。”

我嫌弃踢了踢地上的老女人，心里扬起莫大的快意。

“你在干什么，快救奶奶啊！”

“我求你了快救她啊！”

凄惨的哭声从段成龙喉间撕裂开。

我直直对上他的眼睛，笑着到：

“段成龙，你最爱的奶奶就要来陪你了。”

06.

“你看得见我？”

段成龙一脸不可置信，立马上手想要掐我。

“你快救奶奶啊你这个贱人！”

我不再看他，而是转向地上已经面色油黄的老人。

鞋子踩向老人的脸，我一字一顿说到：“初三时，你就是这样在大街上踩着我的脸。”

“就因为我没有给段成龙送早餐。”

那时候，明明是段成龙不想吃她做的饭，我才没有送出手，可她就这样在大街上狠狠羞辱我一个女孩子。

段成龙已经被我残忍的模样给下破了胆。

明明是鬼魂，身下却流出了淡黄的液体。

“段易水，你疯了......”

那三人才去上坟不到半个小时，我根本不担心他们会回来。

“我是疯了，我要你们一个个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又是一脚踢到奶奶脸上，灰渍有些明显。

“贱人，我家养你这么多年，你还不知恩图报，你！”

“知恩图报？我确实要好好报答一下。”

“好好”二字被我死死咬着出口，我如愿在段成龙脸上看到了恐惧。

地上的人没了声息，我俯下身，温柔拿手帕揩掉了那几点灰尘。

“段成龙，你的地狱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