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孩子说方言,成为一种错

南山围炉 2024-04-30 09:56:23
一日,带孩子在公园玩,我一岁多的儿子随口嘟哝着“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

现在孩子学话的关键期,我们很注意他的每一步语言感受。妻子喜出望外,用家乡方言一句一句地引导着他说下去。

“你们怎么还这样落后,现在孩子都说普通话了!”

在场的一位亲人说。

现场,我们尴尬了两分钟。一时间,无言以对。

确实,此类观念,岂是一两句话讲得清楚的。况且许多时候,不说让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就是让人平心静气倾听自己的观点,都是枉然。只是,那种与自家至亲之人在观念上一瞬间形同陌路,难免让人怅惘。

负责地说,让孩子说方言这事,是我的主意,不怪妻子。

其一,我不想孩子与家人情感生疏。

人生曲折,四十得子。工作压力大,爷爷奶奶老了,带孩子的事,大家身心俱疲。只是每每看到家里稚子的天真模样,大家所有辛苦一扫而空。

尤其是奶奶,身体极差,住了好几次院。

“别带了,我们找保姆带吧。”

我们劝了好几次。

可是她和孩子有感情,又怎能割舍得下。

母亲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克服了很多习惯才在城里住了下来。她说不来普通话,每天对着孩子说话最多的,自然也是她,而且多是乡言土语。

我从不避讳这些。我对家乡方言有很深的情结,每每听到一段段夹杂着土语的童谣,自己仿佛又回到纯粹的童真世界。

“油朗朗(蜻蜓),结婆娘,蚂蚁子,抬轿子,干克嘛(青蛙),吹唢呐,赖格宝(蟾蜍),朝前跑……”

童年的夏天,从晨光到夕阳,我们就追这些小昆虫,在这样的生趣中跑来跑去。

记忆拉了回来。现实中,我自然不会动员母亲,将就着去跟孩子说普通话。说实话,那太难为她了。何不趁老人们健在,让孩子在城市的洋洋里留一点故乡的回忆,起码有方言的印象,与父母、祖辈保持沟通的桥梁。

其二,我希望孩子有更多的文化感受。

可以想象一种场景,当你的孩子与一大群小朋友郊游,看着树欢快的鸟儿。

别的孩子都说:看,好多鸟儿啊!”

只有你的孩子说:“看,好多雀子啊!”

不用问,你的孩子肯定会召到一阵嘲笑。不合于群者为异类,这是人之常情。

当然,我们不是鼓励孩子,非要在人群中说土语。语言这东西,实在是可以活学活用的,孩子说方言的同时,也掌握普通话词汇,在同类孩子中说普通话,跟老人,以至长大后基层打交道时说方言,有何不可?

还有一点,方言是打开文学语言艺术的一把钥匙,许多古代,以至近现代文学,都是用方言(起码是北方官话)写成。

“天快亮了,云都红了,别的雀子也歇息了,唯有杜鹃不曾倦累。石头泥土草木晒了一整天……”

这是沈从文《边城》里的片段,我们能说它不美吗?

不得不说,丧失方言,对孩子感受文学是一种缺憾。

其三,我对方言和普通话有足够理性的认识。

我家乡讲的是西南官话,是国内使用人数最多的一种方言,这种方言内部统一性极高,与普通话语音对应规范。有一年,我们去离家一千多里的桂林(西南官话区)旅游,竟可以用家乡方言与当地人畅通地交流。应该说,能够说一口标准的西南官话,很大程度上是有一定的实用价值的,特别是做基层工作。

有人说,孩子从小不说普通话,长大后就讲不好了。凭我的语言经验,此种观点纯属杞人忧天。现在的城市语言环境,想让孩子说纯粹的方言很难,想不让孩子说普通话,做得到吗?

也有人说,孩子学话的时候不说普通话,进幼儿园后会自卑。

首先,许多家长把孩子想得太脆弱了,以自己的经历衡量孩子的心境,动不动就怕他自卑,这样担心、那样担心。自卑这事,还是由孩子的性格底色决定的。话说回来,上帝哪会把所有天赋给予一个人。绝大部分人不就在自卑中度过的吗?许多人是前半生傻乐、傻自信,一梦不知春,临近老了,才明白自己啥也不是。

其次,我们教孩子说话,不是说非此即彼,说方言就不能说普通话,我们教孩子说方言时,也在说普通话,因为我和妻子都有说普通话的习惯。这样,孩子在社会交流中,是不至于因为语言融入不了环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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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围炉

简介:狭路相逢回身,往来都是暂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