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韩文松，35岁

整理：眼眸的坚定 （注：本文由韩文松口述，由作者 眼眸的坚定 整理编写，真实性由口述人负责，为方便叙述，文章采用第一人称）

我叫韩文松，今年35岁。我有3个舅舅，三个舅舅各自成家后，外公外婆就和他们分家，单独搬出来住了。

外公外婆住的房子是我爸还有小姨夫帮忙盖的，两间平房和一间小院子，房子就在苹果园的旁边，房子前头是一片池塘，池塘里种了许多莲藕，夏天荷花开满池塘，风吹起，鼻子里钻入一阵清香。

池塘里还有小鱼和小虾，我和弟弟妹妹光着脚坐在荷塘边，一边寻找熟的莲蓬，一边逗着河里的鱼虾。

那时候外公外婆身体还不错，他们虽然没有和舅舅舅妈们住一起，但日子过得还是挺简单温馨的。我妈和小姨的婆家离得都不远，她们基本上隔三个月就要回去一次，每次回去，母亲早早就会把我们从被窝里喊起来。

到了外婆家，基本上是八点半左右，外公外婆见我们来了，高兴地合不拢嘴，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带着我们去集市赶集，买一些好吃的果子还有中午要吃的菜。

外婆厨艺不错，尤其是蒸馒头的手艺一绝。母亲每次早上去的时候拎两包东西，回家要带走好几包，里面有外婆蒸的馒头还有外公在菜园子里种的菜。

外公外婆也比较疼爱我们这些小辈，不管我们什么时候去，外婆都会悄悄塞给我们五毛钱，让我们想吃什么自己去小卖铺买。那时候，去外婆家，成了我和弟弟妹妹最开心的事。

在我十岁那年，外公去世了，外婆一个人生活。虽然我们每次去看望她，她离得老远就笑着和我们招手，可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和外公聊天时那种开心的笑意了。而外公去世，也是外婆晚年悲催的开始。

我大舅有两个儿子，二舅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三舅两个儿子。大舅家只有一块地基，大表哥结婚时，在地基上建了房子。那时候结婚，基本上都是在老家盖房子。二表哥结婚，没有地基建房，娶媳妇成了难题。

当时大舅妈就提议，把外婆的房子推倒重建，给二表哥盖房子娶媳妇。

房子是人的根，外婆的房子若是推倒了，去哪住就成了问题。外婆不肯把房子给二表姐，大舅妈觉得外婆不通情达理，不为孙子考虑，气得天天在门口和外婆吵架，说外婆太自私，还不如像外公一样，早点走早省事。

外婆嘴巴笨，她说不过大舅妈，气得躲在卧室里哭。

那天，外婆去集市卖地里种的菠菜，大舅见外婆不在家，趁机找了挖掘机，把外婆的房子推倒了。外婆没地方住，回到家哭得晕了过去。我妈和小姨实在看不起去，姐妹俩一起到大舅家讨个说法。

大舅的做法本来就不对，他也怕村里人戳他脊梁骨，便答应我妈和小姨，盖新房的时候给外婆留一间小屋住。房子没盖好之前，外婆就搬到了我们家住。

因为房子的事，三个舅舅之间也闹起矛盾。三舅觉得不公平，大舅占了外公的房子，两个儿子都有了家，他小儿子怎么办？以后结婚去哪盖房子？

二舅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不愁没地方给儿子建房，但是大舅占了便宜，他就吃亏了，心里自然也不乐意。

当时，三舅和二舅都讨厌大舅，见了面也不和他说话。大舅心虚，也不好意思抱怨。不过他们三兄弟闹僵，最为难的就是外婆。二舅和三舅想让外婆出面，把老房子一分为三，但外婆说的话大舅又不听，二舅和三舅就把对大舅的不满转移到了外婆身上，怪外婆偏心大舅，一碗水端不平。

房子盖好那天，外婆想回去看看，我们便骑着三轮车回去了一趟，结果打开门一看，大舅给外婆留的房间比家里的厨房还小，房间里放了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再放一个吃饭的小桌子和一个简易的衣柜，走路都要侧着身子。

我妈和大舅商量，把另一间宽敞点的房子给外婆住，那间房子太小了，大舅还没说话，大舅妈便说：能给她留一间房子就不错了，你要是嫌弃，有本事把咱妈接你家去住啊。

二舅和三舅不愿理会这件事，外婆知道我奶奶不是善茬，她不想让我妈夹在中间为难，只能搬到小房子里住。

平时我妈和小姨去看望外婆，要分开去，不然家里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我们去的时候，妈妈会带着肉和菜还有炉子和板凳过去，因为外婆的厨房特别小，炉子也小，做饭麻烦不说，也没有多余的板凳。

以前外婆有自己的院子，我们去外婆家自由自在，很是开心。外婆搬家后，吃饭麻烦，吃完饭也没放坐，渐渐地，弟弟和妹妹都不肯陪母亲去外婆家，我比较喜欢外婆，每次都跟着母亲去。

母亲去之前，会提前看天气，如果下雨就把时间往后推，这样外婆就不会因为家里住不下，我们要淋雨回家而为难了。

外婆80岁那年，冬天下大雪去集市买菜，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因为摔到了腰和腿，之后行动力不便，做饭成了难题。三个舅舅没办法，只能轮流照顾外婆，一家一个月。

外婆虽然上了年纪，但比较通情达理。她不想给舅舅舅妈添麻烦，只让他们每天做饭的时候送饭来，她自己慢慢穿衣，吃饭，把碗筷刷洗干净。

外婆已经尽力给舅舅舅妈减轻负担了，但大舅妈和二舅妈还是抱怨给外婆送饭麻烦，甚至巴不得外婆早点走。三舅妈心地善良些，她把她亲妈接到身边照顾，知道照顾老人的辛苦，有时候还会夸外婆省心，好照顾。

母亲知道外婆给三个舅舅添麻烦了，每次去舅舅家，都会带不少东西，后来舅舅的儿女们各自成了家有了孩子，母亲不仅要带东西给舅舅舅妈，还要给他们的孩子买东西。

母亲说，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吃亏，她不求舅舅舅妈感激她，只要他们对外婆好一些，她就知足了。

但是舅舅舅妈并没有感激母亲带来的东西，很多次我陪母亲去看望外婆，舅妈都会抱怨自己辛苦，说儿子就是不如女儿享福，外婆病了，照顾外婆的是舅舅，母亲和小姨不用伺候，多好。

母亲听得出舅妈话里有话，回家的路上经常抹泪。

后来我结婚了，每年都会买东西去看望外婆和三个舅舅，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每次去都提着两箱白酒，一箱牛奶和一箱水果，一家就要三百多块钱，给外婆买的东西就是老年人能吃的零食和一些补品。

按理说，我买的东西不算少，但是我每次去看望三个舅舅，没有一个人留我在家里吃饭。我去看望大舅妈时，有几次到了饭点，她直接对我说：孩子，我早上十点才吃饭，一点都不饿，中午我就不做饭了，你要是饿了，就去街上吃吧。我做饭厨艺不好，怕你不爱吃。

大舅妈明显下了逐客令，我脸皮又薄，之后每次去，坐一会就走，都不用她赶我走。

二舅妈嘴巴比较甜，我去的时候，大舅妈离老远就笑着说：孩子，你来你舅舅家怎么还提东西呢，以后不要这么见外知道不！

前两次听见二舅妈这么说，心里暖暖的，所以二舅妈留我在家吃饭的时候，我就当真了。可我从十一点待到下午一点，二舅妈都没做饭，我实在饿了，二舅妈却说她有事要出去一趟，不能给我做饭了，让我自己想办法。

三舅妈和三舅在镇上开店，平时比较忙，到了饭点的时候，要么简单做一点，要么买着吃。我去三舅妈家，三舅妈虽然招呼我吃饭，但看到她忙里忙外的，我不想给她添麻烦，也就没留下。

我每年八月十五和过年都会去看望三个舅舅，大家心里想的什么彼此都清楚，所以后来也就不再说一些客套话，我每次提着东西到三个舅舅家坐一会就走。

中午没人留我吃饭，我就去集市买一些吃的，顺带买一些外婆喜欢吃的饭菜，我们一起吃。

有一次天气好，母亲要带着外婆去澡堂洗澡，我们顺便就在附近的饭店点了几道菜。吃饭的时候，外婆哭了起来。我问外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外婆红着眼睛说：不是，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们，你们来看我，我却连饭都管不起，让你们没地方吃饭，还要破费，请我吃饭。

看到外婆心酸落泪，我连忙宽慰外婆别伤心，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们想吃啥吃啥，不用欠人情，也不用拘谨，乐得自在。

虽然我的话让外婆有了一丝安慰，但是她心里的苦却缓解不了。外婆这个人体面了一辈子，她希望儿女和谐相处，希望我们来看望她时有地方住有饭吃，她要求不高，却无法做到，心里怎么能不内疚呢？

去年六月份，外婆去世了。那天大舅喝了一些酒，有了醉意。他揽着我的肩膀问道：大外甥，你外婆走了，明年你就不来看望我们了吧？

我没有回答，大舅感慨道：你外婆走了，这个家就彻底散了，咱们都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也好！

我明白大舅的意思，外婆身体不好，这些年对三个舅舅而言，外婆就像一个包袱，外婆走了，他们也轻松了。大舅根本没有想维系和母亲还有小姨之间的兄妹情，所以我们每次来，他们都懒得招待。

大舅说这就是现实，可我心里并不这么认为。外婆走了，我以后也不会来看望舅舅们了，不是不重视亲情，是舅舅们的态度让我失望。如果他们当初真心待我，外婆走了，我们只会更加珍惜亲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外婆不在了，家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