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立
苏中战役是解放战争时期(即中国人民解放军之战略防御阶段的初期),华中野战军主力在苏北南部(今江苏中部)地区为反击国民党军的进攻而连续进行的7次作战的总称。这次战役,华中野战军司令员粟裕、政治委员谭震林指挥第1、第6师和第7、第10纵队等,共19个团3.3万余人,在1946年7月13日到8月27日的一个半月间,与国民党军5个整编师15个旅12万人作战,包括5次进攻(3次运动战,2次攻坚战)和2次防御,先后于宣(家堡)泰(兴)、如(皋)南、海安、李堡、丁(堰)林(梓)、如(皋)黄(桥)路、邵(伯)乔(墅)等地进行了7次战斗,总计歼敌6个旅及5个交警大队总计5.3万余人,所以,又叫“七战七捷”。
苏中战役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内线作战的著名战例,也是全面内战爆发之后,解放军取得首场胜利的战役。苏中战役的胜利,既是粟裕指挥艺术的重大成功,更是毛泽东军事思想的伟大胜利。此役总结出来的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敌的战斗经验,是毛泽东战略战术思想的丰富发展。研究这一经典战例,既为铭记光辉业绩,更为传承红色基因,为推进军事斗争准备提供借鉴启示。
集中优势兵力,以多胜少的歼灭战
在苏中战役中,国民党军调集了第一绥靖区整编第21、第25、第49、第65、第83师及整编第69师第99旅(2个团)共15个旅约12万人参加战斗。华中野战军参战部队为:第1、第6师(各为2个旅6个团的编制);第7、第10纵队(皆为3个团的编制);第5旅、华中军区特务团、炮兵团、苏中第1、第2、第9军分区之主力,共19个团约3.3万余人(8月中旬增至23个团),总兵力仅及敌人的四分之一。但是在每次具体的战斗中,我军都采取了“集中绝对优势兵力,选择分散孤立之敌为作战目标,一战而胜,再及其余,各个歼敌”的战法,以多胜少,敌人就难以逃脱被歼灭的命运了。整场战役结束,我军消灭敌人总数为华中野战军参战兵力的1.6倍,充分体现了“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作战思想,受到毛泽东的高度评价。其中,丁林战斗和如黄路战斗还被毛泽东作为典型战例写入了《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一文:“例如我粟谭军在如皋附近,八月二十一、二十二日歼敌交通警察部队五千,八月二十六日又歼敌一个旅,八月二十七日又歼敌一个半旅。”[1]
丁(堰)林(梓)战斗(总第五次)
丁堰、林梓及东陈等乡镇位于(南)通(赣)榆公路上,是白蒲、如皋之间的重镇。我军夺取之后,既可以随时插进敌人的后方(南通、如皋、靖江、泰兴地区),又可以孤立如皋等地的敌人,截断其与南通、海门之间的联系。而所谓的“交通警察总队”则是国民党的特务武装部队,由原来的“忠义救国军”和伪军一部在抗日战争结束以后改编而成。当时全国18个总队,每个总队辖4个大队,美械装备,由中美合建,名义上隶属交通部,实际上由军统指挥。
我军第1师于8月21日晚11时,以2个团兵力攻打丁堰(驻敌交警第7总队2个大队及第11总队2个大队),双方激战至22日上午10时,敌军除1个大队约300人逃往东陈外,其余全部就歼。第6师亦于21日晚9时,以2个团攻击林梓(驻交警第11总队2个大队和整编第49师第26旅残部1个步兵营),敌军凭坚固守;22日午后,我又集中了4个团进行猛攻,于下午5时将敌人悉数歼灭。第5旅乘胜扩大战果,攻占了丁堰以北的东陈镇。这次战斗共歼灭交警总队5个大队与第26旅1个营;攻克了丁堰、林梓、东陈等据点,打开了突入敌后、向西作战的大门。
如(皋)黄(桥)路战斗(总第六次)
8月25日,国民党军第99旅刚进至分界,就被华中野战军第6师部队团团包围,国民党军第187旅及第79旅1个团亦在加力被华中野战军第1师和第5旅包围,展开激战。但由于敌军采取集团固守的战法,双方兵力悬殊不大,经过一夜激战,分界与加力两地均未能结束战斗。粟裕在没有预备队可以调用的情况下使出了他擅长的战术——在战场上灵活机动,及时地转用兵力,从而造成兵力对比上的绝对优势,各个歼灭分界、加力之敌。26日,他先以5比1的绝对优势兵力向分界之敌发起了进攻,仅用2个小时就全歼了国民党军第99旅2个团。随即向东转移兵力,造成15个团对3个团的绝对优势,于27日将加力突围之敌一举歼灭。这一仗打得十分干净利落,歼灭国民党军两个半旅1.7万余人,即毛泽东所说的“八月二十六日又歼敌一个旅,八月二十七日又歼敌一个半旅”,从而创造了解放战争以来一次作战歼敌数字的新纪录。
集中兵力的运动战
集中兵力各个歼敌的原则,是我军从建军伊始十几年积累起来的优良传统,并不是解放战争时期才提出来的。但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我军的战法以分散兵力打游击战为主,以集中兵力打运动战为辅。到了解放战争时期,敌我双方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作战方法因此也随之改变,我军开始以集中兵力打运动战为主,以分散兵力打游击战为辅。而在国民党军武器加强的条件下,我军特别强调使用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作战方法。
苏中战役是解放战争初期,华中野战军与国民党军第一次较大规模的作战,带有一定的战略侦察性质。这一战役在粟裕、谭震林的出色指挥下,创造了许多战斗经验。特别是粟裕同志,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在集中兵力运动歼敌方面摸索出了一整套的规律,常常变被动为主动,速战歼敌。整场战役的胜利,既是粟裕指挥艺术的成功,更是毛泽东军事思想的重大胜利。
粟裕:集中和转用
善于集中和转用兵力,尤其是根据战场实际需要而转用兵力,是粟裕在没有预备队可以调用的情况下擅长使用的战术。这一经典作战方式体现了粟裕随机应变、灵活多样的高超的军事指挥艺术。在苏中战役紧张进行的过程中,粟裕还及时总结经验,教育干部,指导部队。在华中野战军团以上干部会议上,他作了《改进今后作战的几个问题》的报告,谈及如何改进作战,克服缺点。其中,粟裕明确提出:“在战术上一定要采取以多胜少,三个到五个打敌人一个。只有集中优势兵力,才能于短时间内干净消灭敌人。……这并不是说我们弱,或我们那个兵团不能打,而是为了迅速解决敌人,迅速变劣势为优势,变被动为主动,不失时机进行第二个战斗。今后敌人会采取稳重打法,使用多数的兵力在一个狭小地带作战,我们要歼灭敌人,必须制造一些机会,求得各个击破敌人。因此,可能一天要打两仗三仗。如果不集中优势兵力,于短期内歼敌一部,再打第二仗第三仗歼灭其余敌人,是不能解决战斗的。”[1]
就整个苏中战场而言,敌我兵力对比是3.5比1,可谓敌众我寡。但是由于粟裕善于集中和转用兵力,在具体作战过程中,我军大都投入了3倍以上的兵力对付待歼之敌,有时为了全歼和速决,甚至集中了绝对优势的4倍、5倍、6倍于敌之兵力,可谓敌寡我众。特别是在手头兵力不多且没有预备队的情况下,粟裕就采取随机从战场上及时转用兵力的办法来集中使用兵力。如前所述,在如(皋)黄(桥)路战斗中,敌军集团固守且双方实力旗鼓相当,虽激战一夜,分界、加力两地仍未能解决战斗。在这种万分危急的情况下,粟裕立即调整了部署,采取切断敌人归路、隔断敌军东西两部联系的方法,使之无法靠拢或者逃脱,然后再选取敌方较弱的第99旅2个团先行歼灭。8月26日,粟裕将第1师由加力方向西调,转用于分界,配合第6师等部队以10个团的兵力,形成5比1的绝对优势,迅速围歼了国民党军第99旅的2个团。旋即又将第6师和第1旅东调,会同第3、第5旅以15个团的兵力围歼加力、谢家甸之敌(3个团)。26日晚,东调各部迅速开进。27日上午,围攻加力、谢家甸之敌的15个团全部到达了预定位置,顺利投入了战斗。而加力、谢家甸之敌,则以营为单位分路突围。我军所属各部全线出击,将突围之敌一一歼灭(仅数百人逃回了如皋)。如皋出援之敌(一个多团的兵力),也被我军歼灭了一半。正如粟裕后来在回忆这场战斗时所说:“表明我们在指挥艺术和作战方法上都有了新的提高。”[1]
毛泽东:指示与原则
关于华中野战军苏中战役的作战经验,毛泽东亲自为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起草了一份电报,于8月28日致各战略区首长,希望各区能够仿照这一很好的经验办理,并且转知所属一体注意。其电文具体指出:苏中前线“我军主力只有十五个团,但这十五个团是很充实与很有战斗力的,没有采取平均主义的补充方法。每战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敌一部(例如未宥[2]集中十个团打敌两个团,未感[3]集中十五个团打敌三个团),故战无不胜,士气甚高;缴获甚多,故装备优良;凭借解放区作战,故补充便利;加上指挥正确,既灵活,又勇敢,故能取得伟大胜利。”[4]
9月16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起草了题为《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党内指示,对解放战争的胜利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此时解放战争已经进行到第三个月,我军已经歼灭了国民党军队一批有生力量,取得了不少作战经验。为了进一步统一作战思想,加速战争的进程,毛泽东对战争初期的作战经验进行了科学概括。他明确指出,“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作战方法,不但必须应用于战役的部署方面,而且必须应用于战术的部署方面。”[1]如前所述,毛泽东在指示中作为举例,还专门提到了苏中战役的第五次、第六次战斗。
之后,“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便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作战原则的核心内容。1947年12月25日,毛泽东在米脂县杨家沟召开的中共中央会议上所作《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报告,提出了著名的“十大军事原则”。其中第4条就是:“每战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两倍、三倍、四倍,有时甚至是五倍或六倍于敌之兵力),四面包围敌人,力求全歼,不使漏网。在特殊情况下,则采用给敌以歼灭性打击的方法,即集中全力打敌正面及其一翼或两翼,求达歼灭其一部、击溃其另一部的目的,以便我军能够迅速转移兵力歼击他部敌军。力求避免打那种得不偿失的、或得失相当的消耗战。这样,在全体上,我们是劣势(就数量来说),但在每一个局部上,在每一个具体战役上,我们是绝对的优势,这就保证了战役的胜利。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就将在全体上转变为优势,直到歼灭一切敌人。”[2]此后,“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更是广泛应用于解放战争战略决战阶段和朝鲜战场上,成为经典的作战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