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最是怀念时，泪湿衣襟意难收。

往事如烟随云散，音容笑貌在心头。

1987年6月3日，曾任黑龙江省委书记、中央组织部副部长、中央纪委副书记的张启龙病逝上海，享年87岁。

消息传回黑龙江，许多百姓悲痛不已，自发前往上海送这位老书记最后一程。

虽然张启龙当黑龙江省委书记，已是30多年前的事情，虽然他只干了10月，但却真正做到了造福一方百姓。

张启龙的老战友、老同志们闻讯，也纷纷赶来参加他的追悼会，场面极其壮观。

在这些人中，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对着张启龙的遗像，默默哀悼许久，似乎是在追忆往事。

很快，就有人认出她来了，她是李贞，新中国唯一一位开国女少将，时年80岁，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

见她神情悲痛，就有人搀扶着她落座，也有人跟她闲聊起来，说话时，就有人好奇，她跟张启龙是什么关系，为何这么大年纪了，还千里迢迢来参加他的追悼会。

对此，李贞也毫不避讳，直言张启龙是他的初恋，他们曾做过夫妻！

故事，还要从上世纪20年代讲起。

李贞，湖南浏阳小板桥乡人，出身寒苦，她是家中的第6个女娃，一心想生儿子的父亲见状，是唉声叹气，连名字都懒得给她起，家人们都叫她“旦妹子”。

李贞的父亲名叫李光田，是个佃农，租种地主家的两亩半田和捕鱼为生，完全是靠天吃饭，年景好了，勉强果腹，年景不好，一家8口还得饿肚子。

艰难困苦中，李贞长到了6岁，因为日子太难过，父亲索性就把她送到一户姓古的人家当童养媳。

离家那天，母亲流着泪，给她穿了一身新衣服，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穿新衣。

当童养媳，是李贞一生最黑暗的日子，她的公婆和丈夫，简直就是把她当牛马看待。

一到古家，家里的杂活，几乎全部落到了李贞一人身上，挑水砍柴的是她，洗衣做饭的是她，看小孩的还是她。

端不动水盆，她会挨打，背不动柴禾，她会挨打，背着比她大一岁的小姑子不小心摔了，她还会挨打。

她的丈夫古天顺，比她大4岁，却丝毫不知疼惜她，反而时常对李贞拳脚相向，有一次发狠，甚至打的李贞口鼻出血。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李贞在古家过了12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

1924年，16岁的李贞跟古天顺“结为夫妻”了，可即便已经20岁了，古天顺的脾气依旧暴躁，依旧不疼惜自己的妻子，稍有不顺意，就对李贞拳脚相加。

婆家人给李贞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她几乎天天是以泪洗面，有一次实在想不开，她还投河自尽，幸亏被人救了下来。

转眼时间来到1926年，北伐战争开始了，思想开明的湘军师长唐生智，赶跑了作恶多难的湖南省长赵恒锡。

跟着北伐军来到湖南的，还有一众共产党员，他们开始组织农会、工会、妇救会，一场为穷苦人翻身的斗争，也拉开了序幕。

某日，她的二姐兴冲冲跑来找她了，告诉她村子里成立了妇女解放协会，要帮着妇女翻身呢！

没念过一天书的李贞，并不知道啥叫“解放”，但她却敏锐的察觉，她脱离苦海的机会要来了！

第二天，在二姐的带领下，她就参加了妇女会，当真正知道妇女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后，李贞开心至极，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帮助像自己一样，处在水深火热的悲惨妇女中来。

至于婆家的态度，李贞不在乎，有妇女会、农协会的同志们替她撑腰，她的婆家，也不敢再对她做什么。

因为表现优异，短短几个月，她便升任区妇联委员，1927年3月，她成了一名共产党员。

在李贞入党仅1个月，蒋介石便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紧接着，湖南爆发马日事变，也开始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

看着无数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志倒下，李贞心痛不已，但她的革命信念，却丝毫没有动摇，因为除了革命，她想不到别的可以改变命运的方式方法！

就在白色恐怖笼罩，李贞东躲西藏之际，她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婆家怕被闹革命的她牵连，一纸休书把她给休了！

听闻这个消息，李贞是欢呼雀跃，她终于摆脱噩梦了，从此她的世界，再无古家人！

1927年10月，马日事变的余潮尚未结束，同志们又回来了，为首的是王首道和张启龙。

一到浏阳，他们便联系了李贞，当得知他们这次回来，是继续革命，还要拉起一支游击队，跟反动派们做斗争时，李贞开心了。

她积极参与其中，四处奔走宣传革命，联络同志，等到游击队拉起来时，她被任命为士兵委员会委员长。

有革命就有牺牲，在他们这支队伍中，牺牲最大的，就要数张启龙了。

跟李贞一样，张启龙也是湖南浏阳人，参加革命前，他在浏阳当小学老师，日子虽不富裕，但也吃喝不愁。

可张启龙跟当时大部分文人一样，都心系天下，当红色思想传播到浏阳后，他积极参与其中，开始组织学生运动和农民运动。

1927年秋，他还参加了轰轰烈烈的秋收起义，并被任命为三团组织委员，但可惜，在向井冈山挺进途中，他身患重病，这才无奈返回浏阳。

回到浏阳后，他发动全家一起干革命，父亲、叔叔、堂兄堂弟，都加入了革命队伍。

他的父亲张德钊，因为支持他干革命，于1928年冬，被反动派抓捕，烈火烧头、酷刑拷打，依旧毫不动摇，最终被敌人挖去眼珠、掏出肝肠、砍掉头颅，抛尸荒野。

他的叔叔张德松，是一个村的村苏维埃主席，马日事变后，仍坚持革命斗争，被逮捕后，敌人把他拖到一个桥下，惨遭斩首。

他的堂弟张启淦，于1929年，被敌人逮捕，面对酷刑凌然不惧，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慷慨赴死。

他的结发妻子黄光菊，在他重新返回浏阳革命后，也遭到了反动派残酷迫害，无奈抱着年幼的女儿返回娘家。

可即便如此，敌人仍不放过她，三天两头上门找麻烦，母女二人于1930年，在敌人惨无人道的迫害下离世。

接连5位亲人为革命牺牲，张启龙心中有多悲痛，可想而知，在听闻妻女惨死的消息后，张启龙病倒了。

对于张启龙，李贞是敬爱至极，第一，他是她革命的领路人，第二，在刚刚参加革命的时候，李贞的母亲生病无钱医治，是张启龙拿出自己的生活补贴，救治的老人家。

因此，在张启龙病倒后，李贞就悄悄为他送热饭热菜，帮他洗衣收拾屋。

两个人都是坚定的革命者，在这个过程中，渐渐产生了爱情，1932年，二人喜结连理。

结婚之时，张启龙虽已是湖南省委常委兼湘赣省苏维埃政府副主席，但他的处境并不好，因为，他曾根据当时的政策，有条件的释放了一个国民党团长！

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毕竟，革命斗争，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不是？

然而，就有人抓着此事不放，还要把张启龙抓去法办，幸亏王震得到消息，亲自跑去保卫局要人，张启龙才被放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那些人并没有放过张启龙，给他判他1年零2个月的徒刑。

张启龙入狱后，他们又把矛头指向李贞，要李贞跟张启龙划清界限，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离婚！

对此，李贞当然不愿意，她1926年就跟着张启龙闹革命了，张启龙什么样的人，她会不知晓？

任凭那些人磨破嘴皮，李贞都毫不动摇，然而，最终他们还是离婚了，因为当时的斗争太残酷了，为了保护李贞，张启龙含泪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好在一点，张启龙并未因此倒下，重获自由后，他仍坚持革命，仍努力为根据地的发展壮大做贡献，甚至还带病跟着部队参加了长征。

可惜，由于环境的原因，他未能跟李贞破镜重圆。

1934年10月，红二军和红六军会师，在贺龙的带领下，转战湘西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李贞被任命为省军区组织部部长，在这里，她跟任弼时的夫人陈琮英成了好姐妹。

某日，李贞从农村宣传革命回来，陈琮英便上门找她聊天了，聊得了得，就聊到了李贞的终身大事上。

见李贞都26岁了，还是孤身一人，陈琮英便想着给她介绍个对象，但李贞却沉默不语。

李贞与张启龙的事情，陈琮英也是知道一些的，她叹息一声道：“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多想了，再找个人吧，也好有个照应。”。

在陈琮英的劝慰下，李贞放下心结，与时任政治部主任兼政委的甘泗淇喜结连理。

甘泗淇也是湖南人，比李贞大5岁，曾去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也是一位坚定的革命者。

陈琮英之所以替甘泗淇说媒，是因为她常听甘泗淇人前人后的夸李贞。

他们二人，虽然一个人上过大学的文化人，一个是童养媳出身，但夫妻二人婚后相处的却十分融洽，李贞也渐渐从第二段婚姻中走了出来。

可惜，李贞的命运实在太悲苦，老天爷虽然给了她一个好丈夫，但却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在李贞怀孕期间，长征开始了，当时，有人动员她留在根据地，但李贞却拒绝了，她说，自己能经得住任何考验，请组织放心。

在长征途中，她跟别的战友一样，每日风餐露宿，还要做着繁重的工作。

因为怀孕，组织给她配备了一匹马和一顶小帐篷，但她几乎不用，都借给伤员和女同志用了。

后来，李贞病倒了，得了伤寒病，这让甘泗淇心疼不已，为了给她买药，他卖掉了自己唯一私产——一支金笔。

病好后，李贞继续跟着队伍走，在过草地的时候，她早产了，当时红军饿的吃树根草皮，李贞哪有奶水喂？孩子出身没几天就夭折了。

失去孩子的李贞和甘泗淇抱头痛哭，擦干眼泪后，甘泗淇背起李贞，跟着战友们，一步步往草地外走……

由于长征中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伤害，之后李贞在未怀过孕，她跟甘泗淇，一辈子都未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由于在革命年代做出的突出贡献，1955年，甘泗淇被授予上将军衔，李贞则被授予少将军衔。

而她曾经的丈夫张启龙，在到达延安后，当年的事情，也得到了平反。

抗日战争胜利后，张启龙奔赴东北任职，先后担任吉辽省委副书记、合江省委副书记等职，并于1949年5月，升任黑龙江省委书记。

张启龙上任没多久，黑龙江便遭遇几十年不遇的特大干旱，紧接着，又是冰雹、水灾、虫灾，几百万人的吃喝受到严重威胁。

面对如此严重的状况，张启龙选择迎难而上，在开会的时候，他对干部们说：“为人民服务，绝不是空喊，这场大灾难，是对我们领导机关、领导者的一次大考验！”。

在他的带领下，黑龙江几乎所有军民都被动员起来，大家一起采苗补苗，扶苗培土，挖井浇地，最终，黑龙江百姓战胜了天灾，使得大灾之年，粮食没有大的减产。

度过大灾后，张启龙又带领群众开展冬季副产运动，打破了东北人过去的“猫冬”习惯，大伙一起砍柴、打猎、编制、做各种手工业，再次为百姓增加了收入。

因为干的好，1950年3月，张启龙被调任辽东省委书记，也是因此，即便过去30多年，黑龙江百姓还年他的好！

1958年，张启龙调到北京，担任组织部副部长一职，也是这时候起，张启龙跟甘泗淇、李贞夫妇，再次有了交往。

提起当年被迫离婚的事情，他们是感慨万千，只叹命运弄人。

虽然之做了很短暂的夫妻，但张启龙跟李贞，却是友谊坚定的革命同志，他们两家人常来往。

在1964年，甘泗淇离世后，张启龙更是常派孩子们上门去探望这位老战友。

也是因此，在张启龙离世后，已经80岁的李贞，不顾年老多病，亲自来送她最后一程。

在张启龙离世3年后，李贞也走完了自己的人生路，享年8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