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回忆刘行战斗惨烈,沟里竹签如刀丛,主攻营800人战后不足200

晚上回忆这百年 2024-07-28 13:13:18

1949年5月12日,28军82师团244团进驻苏州。

黄昏,244团突然接到东进解放上海的命令。匆忙吃过晚饭,队伍就开进了。经过近16小时的强行军,13日早晨部队赶到嘉定、罗店地区,先头分队迫近沪西守敌防线的主阵地刘行、国际电台一线。

下午,团部在嘉定城郊的一个小村庄,召开了战前团党委会。团长邢永生传达本团作战任务:迅速夺取刘行,打开通往淞沪的大门,配合兄弟部队直捣吴淞,截断敌海上逃路。

会后,244团指挥员先分头察看地形。

刘行,位于吴淞以西,是个小镇,与吴淞、上海恰成三角之势,地处沪太(仓)公路要冲。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在北起宝山,南迄龙华,西至刘行一带,构筑了一条长达百里,纵深20~30里的浦西弧形防线,刘行正是这条防线的中心点。

在这一望无际的长江三角洲上,河流交织,水网纵横;桥梁被破坏了,树木被砍光了,许多建筑物被拆毁了;只有近处田野里的一片片瘦黄的麦苗,在微风中摇曳着。远处星罗棋布的钢筋水泥堡,乌龟壳似的趴在地皮上,一层层一道道的鹿砦、铁丝网、地罗网、壕沟,森森屹立。

回到团指挥所,副团长宋家烈见了邢团长就说:“不行,今晚不能打。”邢团长答道:“对,我正要和你研究呢……问题还不在于敌人的工事强,主要是我们准备不足,部队轻敌思想很严重。现在,应该让下边详细地观察一下地形,熟悉敌人的工事特点。”

反复研究后,团里决定翌日20时发起攻击,并确定:西北角为第1突破口,由三营负责;西南角为第2突破口,由一营负责,双管齐下;二营为团二梯队;抓紧对部队进行政治动员,着重克服轻敌麻痹思想,。方案报到师里,得到批准。

14日黄昏,各营先后报告,准备工作完毕。这等于在催团指挥员:快下战斗命令吧!

宋家烈也早在团指挥所坐不住了,他说:“团长,我到前面去。”团长知道他的脾气,一有战斗,就不愿离开突击队。团长笑了笑:“你也和下面一样,沉不住气啦?”说着还是送宋家烈出了指挥所。

宋家烈带着警卫员郭连成和一个通信班,顺交通沟来到三营阵地。这时乌云密布,借着黄昏的微光,还能看见战地上的情景。远处,敌人的阵地荒坟似地没有一点动静;而我方阵地上却像一部开足了马力的机器,连每一个细小的齿轮都在急速转动。

七连已开始接敌,战士们个个兴奋自豪。自渡江后,敌人望风逃窜,部队绕着太湖追了一圈,也没有结结实实打一仗,憋得大家唱起了快板:“过江过江,没放一枪;追击追击,不堪一击。”解放战争已近尾声,打大仗的机会不多了。解放大上海,是立大功的最后机会,接受主攻任务后,七连人人恨不得一个猛冲,当晚就进入上海。抱炸药的,扛门板的,挖掩体的,无人部神采飞扬。

担任预备队的八连也要往前面钻,有的战士见了宋家烈还责问似地说:“副团长,为什么不把主攻任务给我们八连呢?”

宋家烈很自豪,又有点生气:怎么一点敌情观念都没有了?连隐蔽行进这样的普通常识也抛在脑后!他严肃提醒道:“最艰巨的任务还在打开缺口以后,我们可不能把敌人当作死老虎!”

20时整,两颗红色信号弹划破夜空,我军炮弹出膛。七连突击排不等炮火延伸,就在数十挺轻重机枪的掩护下,炸开了第一道鹿砦,开始突击,却被一条小河挡住。正焦急,一个战士突然发现近处有座敌人来不及破坏的小石桥,抱起炸药就向对岸扑去。然而,只见人影一晃,栽倒在桥下。接着十几人又一拥而上。

宋家烈心里一紧:“怎么不等连续爆破就冲上去了?”一个班冒着炮火迅速通过了。跑在最前面的战士左手提枪,右手握着两颗手榴弹,宋家烈相信:只要他甩上两颗手榴弹,全班往上一冲,就可以占领地堡了。然而又受阻了,前面又被水沟和密布的铁丝网、竹签挡住了。

敌人从各个地堡射出来的交叉火力罩住了小桥边。一个班的战士就趴在这样一块完全暴露的开阔地上,前进不能,后退不得,伤亡很大。宋家烈的心都急得像着了火!

副连长张文明带着两个班冲上去。只一会,七班长张安之提着打坏的冲锋枪回来了,手上鲜血直淌。上去的两个班受挫,苏连长也牺牲了。七班长换了支冲锋枪,又带着排里剩下的两个组,越过小桥冲向敌人阵地。

敌人的火力更猛了,远射程的榴炮也阵阵轰来。显然,敌人已把刘行的大部分火力集中到七连的突击点上。眼看七连第一次攻击没得手,宋家烈有点着急,一面把情况报告团长,一面继续组织全营的轻重火器支援七连。然而,再一次冲上去的两个排,还是没能撕开口子。

怎么办?宋家烈紧张地思考着。照三营的意见,即使用上全营的兵力也要打下去。营长刘忠义一个劲地要求把八连拿上去,八连连长马树祥早就气呼呼地请战:“让我们突,保证把敌人的气焰打下去。”命令好下,但结果难料,因为我方行动的意图暴露,敌人已有准备,万万轻敌不得。

宋家烈觉得,这边不能再突了,趁敌人把火力集中在三营这边时,一营在西南角要迅速发起猛攻。他抓起电话向团长请示,想不到团长的回答是:“七连还要继续攻,而且要像刚才一样猛攻!”宋家烈吃了一惊,但马上明白了:团长是要他把敌人的主要力量吸引过去。

七连的攻击继续,敌人不断地往这边增援。宋家烈命令炮营并带关八、九连悄悄转移到西南角。

宋家烈来到一营指挥所,这里战斗已打响。营长耿德安报告:“战斗按原定部署进行,七连攻击时,我营就展开了小群活动,三连已在靠近敌人地堡的一条河面上,架起了浮桥,只是……伤亡比较大,连长戴先运负伤了。”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了,又抬高声音说:“现在,‘泰安连’已经打上去了。”

“情况怎样?”

“还没有报告。首长放心,凭‘泰安连’的战斗作风和发起战斗的突然性,是一定能突进去的。”

“当然……”宋家烈说,像是自语。

营长又到前面去了。宋家烈接连派出几个通信员去前方联系,但都一直没有回来。敌人的阵地像一座连续爆发的火山,炮弹轰鸣,只有爆炸的间隙中,偶尔能辨别得出狂风般的枪声和霹雳似的手榴弹爆炸声,慢慢地向远处推移。

“突进去啦!”宋家烈想。接着一营长报告:“二连已打开突破口,正向纵深发展,并俘敌100余人。”

宋家烈决定把指挥所再向前移。

避开敌人阵阵轰来的炮弹,宋家烈和警卫员急速地前进着。越过小河,爬过壕沟,跃过铁丝网又跨过鹿砦。每前进一步,都使宋家烈深切地感觉到:这就是“泰安连”的勇士们用鲜血和生命开辟出来的胜利之路。

竹签和鹿砦就像尖刀山一样,密密麻麻插不下脚,铁丝网也像理不清的山藤野葛,没有一个缺口,迈不了几步,裤子被挂烂了,皮肉也被划破了,倒是踏着蜂窝似的弹坑,还比较好走些。宋家烈为此感到惊异:“泰安连”是怎样在敌人的疯狂阻击下,通过这一带工事密布的前沿开阔地的呢?

走近一条围沟.通信员在前面叫他要小心点。宋家烈想也没想,当即顺着沟壁溜了下去。不想这条沟竟有3米深,4米宽,在没膝深的水底,还插满了竹签,要慢慢摸索着才能从空隙里走过去。沟壁又滑又陡,宋家烈正想法爬上去,警卫员说:“首长,这里好上,有现成的脚蹬。”

宋家烈走过去,赫然发现了烈士的遗体,俯身摸摸,一连有五六个,手里都拿着小铁锹。从他们身上的泥渍,可看出后面冲上来的战友,是踏着这些尸体爬出围沟的。宋家烈心情沉痛。

爬上沟岸,前面是10多个钢筋水泥筑成的地堡,铁门有半寸厚,地堡周围布满铁丝网。宋家烈走近一个刚攻占的地堡,几个负伤的战士在看管一群俘虏,敌人的尸首已从地堡里清除出来了,我烈士暂时被安置在地堡里。

战士们看见他来了.高兴得跳起来.都抢着和他说话:

“副团长,你到前面来啦,咱们只打开了缺口,还没有彻底完成任务就负伤了。不过,再打它几个地堡还不成问题。”

“首长,你知道敌人为啥这样顽固吗?原来他们衣袋里装满了大洋哩!”

已经是15日拂晓前了,宋家烈一面命令二营从右翼前进,准备阻截南面增援之敌,待命攻击刘行东南的地堡群;一面带一、三营不到4个连的兵力楔入纵深,冲进镇里。镇里敌人并不多.主要兵力在周围地堡里,这时244团就像一把尖刀插进了铁桶.有被截断的危险。宋家烈赶紧命令八连从西面取敌人的地堡群和七连会合,一营负责消灭东面的地堡群。

指挥所就临时设在八连刚刚夺下来的大地堡里。

拂晓后的纵深战斗非常残酷,敌人凭着坚固工事节节顽抗,他们采用散点防御、交叉支援、单堡作战、逐堡固守的狡猾战术,即使一个孤立的地堡也不轻易放弃。各连只能一个地堡一个地堡和敌人争夺。

八连三班长朱伯玉表现极为机智勇敢。八连一排强夺了几个地堡后,前进受阻,许多战士不明不白倒下了。朱伯玉发现敌人的一条暗沟,贴着地面有许多射击孔吐着火舌。三班这时只剩下他和副班长两个人了,被敌人的火力压在一条小沟旁,和后面失掉了联系。朱伯玉让副班长回去联络,自己留下找机会敲掉敌人的火力点。

敌人的手榴弹不断在周围爆炸。他掏出仅有的一颗手榴弹,拉出了弦,准备在必要时与敌人同归于尽!

天刚放亮.副连长聂树芬带着二排顺着小沟迅速前来。朱伯玉迎了上去,换了一支冲锋枪.要了几颗手榴弹和烟幕弹,就要求带一个组往前面突。剐一动作,又1个战士负伤,后面的同志马上投了1颗烟幕弹,他才带着两个战士挟着浓烟冲进了暗沟。

暗沟是敌人用来隐蔽部队和沟通各个地堡用的,拐来拐去约有百米长。他们一面前进,一面用冲锋枪猛扫。一个敌人从掩体里突然钻出,朱伯玉蹿上一步.抓住他的枪身,但又被夺了回去。这家伙一钻进掩体就举起一颗手榴弹,另一个敌人也顺沟向他扑来。一声轰响,那个握着手榴弹的敌军应声倒下了。原来是一个战士随后赶到,抢先开了枪。

朱伯玉马上扑向另一个吓懵的敌人,夺过他的美式步枪。3个人继续前进,拐一个弯,甩一颗手榴弹,前进一段。手榴弹不多了,就用烟幕弹,直到完全把敌人赶出了暗沟。他们巧妙配合连夺4个地堡,最后只剩下两颗烟幕弹和两粒子弹了。但前面还有一个大地堡,敌人还在疯狂地挣扎。

朱伯玉没有犹豫,打出一颗烟幕弹,趁着烟雾箭也似地扑向敌堡,用冲锋枪堵住了后门高喊:“缴枪不杀,不缴枪就要下炸药了。”几秒钟沉寂后,铁门就打开了,一个班的敌人成了俘虏。就在攻下这座钢筋水泥地堡后,八连和七连胜利会合了。

宋家烈已有好几个小时没和团长取得联系了。13时30分左右,邢团长、朱参谋长、师副政委龙飞虎以及团直的一些干部,突然出现在地堡门口。宋家烈像几年没见过他们似的,真有说不出的亲热。龙副政委握着他的手说:“老宋,你还活着,辛苦了。”

“活得好好的。”

“好好的?看你的腿脚。”

宋家烈这才发觉自己的两条裤筒已经撕得稀烂了,鞋也破了,好几道伤口上的血已凝结。他紧紧腰带说:“不要紧,这是被竹签、铁丝网划破的。”

邢团长把香烟递给宋家烈,又叫他去吃饭。宋家烈点着烟,使劲吸,好像吸一口就增加一分力量似的,送上来的饭他却没吃,他让通信员把饭送伤员,接着就汇报起战况来。

正说着,敌人又集中炮火轰开了,还出动了轰炸机,成串的炸弹在我阵地上爆炸,好像地裂天塌了一般。大家闷在地堡里,憋得满身大汗。宋家烈一面用袖筒擦汗,一面估计着:敌人怕是会趁我军立脚未稳来反击了。

果然,当炮火向后面延伸时,激烈的机枪声也响了起来。

“不妙,敌人反击上来了。”宋家烈说。

“部队怎么不早报告呢?”团长问。

“电话断了。”

“你的兵呢?”龙副政委问。

是呀,身边没有部队了。七连和八连在西面,而且经过一夜和上午的残酷战斗,大部分战士都挂了彩;二营被敌人炮火封锁在南面,失去了联系;一营在东北角。只有九连一个排在东边。宋家烈忙说:“部队调不回来了。我去看看。”

一出地堡,敌人的机枪就擦着壕沟“突突”地横扫过来。两个营的敌人从东南角反扑上来,已占领了前面不远的两座房子,正向我指挥所逼来,还哇哇地直叫:“缴枪吧!”“抓活的!”

指挥所危险了,师首长还在里面呢.又转移不出来。宋家烈真急啦,一面叫通信员命令三营长带九连的一个排从侧翼反击,一面把上衣一剥,夺过警卫员的“20响”,就问刚跟团长进来的通信排长:“葛排长,你们进来多少人?”

“两个班。”

“快跟我反击!”

葛排长又高又大,也把上衣一剥,揣上了20多颗手榴弹,就带着隐蔽在壕沟里的两个班。跟宋家烈冲出战壕,直朝着蜂拥而来的敌人冲去。

可是警卫员郭连成死命拖着宋家烈,连声地喊:“首长,你不要去,我去,保证能打下去!”宋家烈顾不得解释了,挣脱了他冲向前去,但郭连成马上又追到他前面去了。

一排排手榴弹甩向敌群,一营机炮连的几门六〇炮也向敌人猛轰。突然的轰击使敌人招架不住了,冲在最前面的100多个敌人被反击下去。这时,敌人的后面也突然响起激烈的枪炮声。已冲到庄头的两个营的敌人乱了手脚.全线溃退下去。宋家烈率通信排乘胜追击,他心里有些疑惑:敌后的枪声是哪里来的呢?

一直追到东南角的公路边,他才发现四连已占领了这一带的地堡群,还俘虏了100多个敌人,指导员马良彬负了重伤倒在地上,卫生员正在替他包扎。

原来,敌人炮击以后,二营知道敌人要反扑了,主动把部队运动到敌人的侧后。当指挥所这边开始反击时,四连就全部冲了上去,敌人腹背受敌,全线都垮了。我方乘胜追击,一口气夺下了11地堡,全部解决了东南角上的地堡群。

我军完全占领了刘行。通往淞沪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占领刘行后,244团和兄弟部队一起,没让敌人喘过气来又继续前进,于19日攻下了国际电台,接着又打下了杨行。在整个上海战役中,244团共毙伤俘敌2500余人。

刘行攻坚,244团用了不到24小时的时间,一举拿下了曾被蒋介石吹嘘为模范工事的大小地堡群,全歼敌五十二军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一营全部及该团迫击炮连与督战队。但244团的伤亡也很大,主攻营一营原有800多人,战斗结束时只剩下不到200人;作为二梯队的四连,也从170人减少到39人,连排干部全部伤亡。

6月14日,二十八军在常熟召开第2届英模大会,244团的朱伯玉被授予华东二级人民英雄称号;马良彬等8位同志被授予华东三级人民英雄称号;“泰安连”又被授予“淞沪扬名”的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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