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乾隆帝下扬州。纪晓岚也跟去了。乾隆帝乘坐的御舟到达扬州后，大运河两岸顿时鼓乐齐鸣，响彻云天。当地的朝廷官员趴倒在船头接驾，他们嘴里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圣上万岁，万万岁”的祝词，这祝词随着满河的浪花，荡漾在河面之上。人都是世俗动物，皇帝老儿自然也不例外，地方官员很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早就决定让乾隆享受享受，无疑，最销魂的莫过于女色了。

乾隆皇帝乘坐的御船靠岸，停泊在戏台口上，戏台上有个貌如天仙的美女，美女手中端着盘子，登上了龙舟，把桃子献到皇帝面前。乾隆看这美女直看得发呆，真是个绝色的美人！旁边的太监看到乾隆皇帝动了凡心，就很懂事地把这个仙女领了下去，留她侍候皇上。乾隆皇帝端坐在龙舟宝座之上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兵部侍郎纪晓岚站在旁边，吏部侍郎彭元瑞站在另一边，陪同侍驾的还有金简、惠龄、福康安等几位大臣。此前，乾隆数次巡游扬州，每次都要召幸扬州美女，早已领略过其中的神仙趣味。江南美女果然名不虚传，只要来到这里，真龙天子就堕落成凡间俗人了。不过，这次南巡，乾隆年事已高，虽然有美女侍寝，已经没有当年的勇武之力。

在这种情况下，雅兴就滋生了，乾隆留意起扬州的风景，并乐此不疲地到处赋诗留念和大笔题词。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乾隆帝穿上平民衣裳，由纪晓岚和彭元瑞陪同，三个人出了住处重宁寺，来到繁花似锦的扬州街上。当然，后边跟着警卫呢，这些人也换上各色的便装，和三人保持着距离，悄悄地跟随在后面。

行走间，从前头的盐店里，走出一个妙龄女子，该女子体态苗条，步履轻盈，可谓两腮含笑，楚楚动人。上身穿着月下白透地春罗，衬里是绛红绉纱女袄，腰系素白秋罗湘裙，宛若仙女下凡。乾隆皇帝眼尖，一下子就把她盯上了。那女子穿街而过，走到临街的河沿，跨到了停在那儿的小船之上，看来那条船是专门等她呢。该女子优雅的举止和狐媚的娇态，直让这君臣三人，心旌摇荡。彭元瑞这家伙位高权重，私生活也很腐败，凭经验他就能判断出该女子的职业，很明显是靠身体吃饭。他瞅了瞅旁边的纪晓岚，就想给这位老学究上上课，让后者长长见识，便悄悄说道：“纪学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便是传说中的扬州“瘦马”！”

纪晓岚早就听人说过，只不过只是听说而已，并没有亲自见过，即使见了也分辨不出来呀，现在得知眼前的小姑娘即是，感觉真是悲哀呀！扬州“瘦马”是什么？就是扬州盛产的小妓女。

可能是江南经济发达，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很多人则继续贫困下去，于是有了贫富差距，穷人家的孩子命苦，如果是个漂亮的女儿，她就有可能被父母狠心卖掉，买家当然是富裕人家，接下来她们要学弹琴吹箫，吟诗写字，弈棋绘画，打双陆，抹骨牌，等等，可谓百般淫巧技艺，都请专业的师傅教授。

可以想象，这样漂亮的女孩，受过如此的系统教育，出来后素质高得没法说，不但美貌清秀，而且性情风流，如果走在大街上，就凭那受过系统培训的步态，回头率没百分之百也差不多少，即使柳下惠见了，也要蠢蠢欲动。

纪晓岚也开始想入非非了：这扬州美女如云，真正是一个花花世界，怪不得圣上六次南巡，经常来这扬州驻足呢！我曾以为圣上为国操劳，想不到每次都是消遣来了！乾隆皇帝看着那女子坐船走远，回过头来招呼两位爱卿，却发现纪晓岚望着自己，心想好个纪晓岚，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我倒要难为难为他，于是说道：“纪爱卿你可赋诗一首，以纪念我们到此一游。”纪晓岚最擅长玩弄文字游戏，便说：“遵旨。请万岁爷命题。”

于是乾隆皇帝给了他命题作文，以船上女子为题，并提出了相应要求，要七言绝句，要生动形象，能绘出其衣着打扮，点明是出自盐商之家，但不带有女字，看来条件很是苛刻。这难不倒纪晓岚。他稍作思考，便胸有成竹地吟道：

淡红彩子淡蓝裙，淡扫娥眉淡点唇。可怜一身都是淡，偏偏嫁与卖盐人。

乾隆听后忍不住笑道：“佩服佩服，爱卿不愧是我大清第一才子！”

彭元瑞也跟着称赞道：“好诗好诗，确实是一首好诗！”

纪晓岚赶紧说：“不敢当，不敢当，哪能比得上圣上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很得意。边说边走，君臣三人走到一座翠楼之前，但见那翠楼修建得十分华丽，乾隆心想即使紫禁城也没这么排场啊，朕一定要弄个明白，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问纪晓岚和彭元瑞，两人都回答不上来。

纪晓岚走上前去，发现那门前有一副对联，上面分明写道：雪色梅花三白夜，酒灯人面一红时。纪晓岚何等聪明，这里就是妓院嘛，对联上写得很明白，只有妓院才用这种词句，他不禁被这座建筑给震住了，想不到扬州的妓院都这么漂亮，确实不同凡响啊，比京城强多了。于是他回来对乾隆皇帝说，这是扬州的青楼。乾隆听到后，没有表态是进还是不进，想到自己并不缺少人间尤物，不好在臣子面前暴露自己的庸俗，遂最终绕道而行。他们继续往前赶路，来到扬州名胜瘦西湖处，这里的风景很好。

且说西园曲水的北面，有座著名的虹桥，横跨在瘦西湖之上，连通长堤春桥，原本为木桥，外层涂红漆，故本名叫红桥，后来，人们拆了木桥，在原址兴建了拱形石桥，改名为虹桥，原因是桥的形状犹如长虹卧波。

纪晓岚虽是初来扬州，却对这座虹桥很是熟悉。原来，他的亲家卢见曾，当年居官两淮盐运使，办公地点在附近的扬州盐院，在春光明媚之时，卢见曾多次到虹桥赏景，回去后还写了四首打油诗，并兴致勃勃地拿给友人品评，友人们也都依韵而和，甚至轰动扬州城，和诗的竟多达七千多人，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成就了令人叹为观止的文坛佳话，同时使得虹桥在广大文人骚客的心目中拥有一席之地。

福兮祸兮，且说卢见曾将这些诗作，编成厚达三百多卷的诗集，并将其刻版付印出来。卢见曾出手大方，以文会友更加不免惺惺相惜，他送出去数千本诗集，要知道那个年代印书的成本高昂，绝非他所能负担得起，乃是挪用了公款，以至于花亏了公家，发生了戊子年的“查盐”重案。

纪晓岚当时在朝廷为官，为好友透露了消息，使他免于抄家诛族，却未能免去自身的罪责，于拘审期间死在扬州监牢里。这件事连累了纪晓岚，他因泄密获罪，被发配去了伊犁。十几年过去了，纪晓岚今日来到扬州，此刻更是伫立在虹桥之上，想到这座美轮美奂的石桥带给自己的沧桑遭遇，感慨万千。纪晓岚的隐衷，早被乾隆皇帝猜透了，但后者笑而不语。君臣三人漫步在虹桥之上，乾隆皇帝兴致很高，与彭元瑞谈论着四周的风景，纪晓岚的脑袋却被心事占据，忽然乾隆冷不丁地问道：“纪爱卿，你怎么变哑巴啦，难道有什么心事？”

纪晓岚不敢隐瞒，回答说：“回禀圣上，臣下想起了当年的七千人和诗事件。”

乾隆接过话头说：“这件事嘛，朕还记得呢，卢见曾挪用公款，印了上千册书籍散发出去，谈不上弘扬我大清文化，却给地方政府带来麻烦，所以被朕革去官爵，关在大牢之中，你也受到牵连，被贬伊犁，莫非仍然心有余悸？”这话正搔到痛处，纪晓岚听到后打了个哆嗦，暗想圣上您也太不讲究修辞方式了吧，赶忙笑着说道：“罪臣怎敢心有余悸，感谢圣上不杀之恩还来不及呢！”乾隆皇帝哈哈大笑不止。纪晓岚才知道乾隆皇帝是捉弄自己，这才消除了内心的紧张情绪。

拿人家的痛楚开玩笑，不啻于往伤口撒盐，所谓一代宠臣，不过如此。

对乾隆来说，扬州是老地方了。他仅用三四天时间就把整个城市逛了一遍。

这日，乾隆皇帝乘坐着龙舟离开扬州，驶向下游的镇江。路上景色迷人，山清水秀，沙鸥翔集，船行江中，碧波荡漾，令人心旷神怡。乾隆坐在龙舟上，从舷窗内欣赏江中景色，纪晓岚、彭元瑞陪侍在两边，忽然乾隆说道：“纪爱卿，朕知道你对史阁部万分敬仰！”

史阁部就是史可法，明末著名的抗清领袖，曾在扬州、镇江等地积极组织抗清活动。纪晓岚注意力不集中，心想皇上不欣赏这壮丽的景色，又在乱想些什么呢？但自己可不能心不在焉，于是谨慎地回答道：“回禀圣上，确实如此，这史阁部是微臣的楷模，微臣敬仰备至！”

“噢？既然如此，朕倒要问你一问。”乾隆看着纪晓岚，眼角流露出狡黠的笑意。

“圣上请讲，臣下愿洗耳恭听。”不知皇上又生出什么怪主意，纪晓岚心中变得警觉起来。

“好，你听着，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忠臣都是不怕死的，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纪晓岚回道。

“纪爱卿，想必你也是个忠臣吧？”乾隆说着，脸色严肃起来。

纪晓岚看着乾隆，心想皇上何出此言？他隐约感到乾隆皇帝话中有话，莫非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忠心？眼见圣上神色严肃下来，时间不容他去想个透彻，遂赶忙回答道：“臣赤胆忠心，无怨无悔地效忠陛下，即使前方有刀山火海，只要圣上一声令下，亦万死不辞！”

“何用万死，朕只要卿一死足矣！”乾隆绷着脸说道。

纪晓岚不由心头一震！心想皇上怎么突然间变脸了呢？突然间降下死罪。莫非前边回答不周？莫非又在同我开玩笑?皇上的话半真半假，虚实难测。纪晓岚只好顺着自己的逻辑回答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封建时代的三纲伦理，其中就有“君为臣纲”，即臣子对君主必须唯命是从。

纪晓岚说完，心里嘀咕道，你又没让我去死，动动嘴皮子而已！但他也不得不郑重起来，并趁着这工夫思考对策，以防再次陷入被动局面。

“朕命你跳江而死，你可否愿意从命？”

“天啊！皇上怎么啦，怎么说出这种话？”彭元瑞听得心惊胆战，想要跪下为纪晓岚求情，面对万岁爷却不免顾忌。只见那纪晓岚，爽爽快快地答应了，在磕头谢恩之后，起身迈向了船头。

纪晓岚很利索地走到船头，三步并作两步，好像巴不得死似的，做挺身状就要扑向水中，突然间却又停住了，接下来就更加富于戏剧性了，他对着江水鞠躬施礼，像民间祭拜水神那样，然后口中“咿呀咿呀”的，好像在同谁进行对话，还不时地连连点头，醍醐灌顶的样子。

乾隆看在眼里，禁不住心中暗笑，心想这个纪晓岚，在朕面前时而迂腐郑重，时而滑稽可笑，看今天你能玩出什么花样。他本来就是想难为难为纪晓岚，根本没有杀他的意思，巡游江南享乐还来不及，怎么会随便杀了宠臣呢？他知道纪晓岚其人油头滑脑，事前猜到他根本不会跳江而死，看到眼前这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他更想知道那家伙在玩什么名堂了，于是乾隆不动声色，平静地看着纪晓岚的表演。

纪晓岚装模作样地折腾了一阵子，最后深深地向水面施了一礼，转过身来大步向舱内走来。

乾隆见他回来了，故作不悦地问道：“爱卿不是答应朕了吗？为何迟迟不跳入江中?想必是反悔了吧！”

纪晓岚跪倒在地，振振有词地说道：“臣遵圣旨正要跳江呢，忽然看见三闾大夫显灵，他漂浮在江面上，对臣大声呵斥，接下来还对微臣说道：‘想当年，我辅佐楚怀王，由于楚怀王昏聩无道，近小人而远贤臣，听信奸佞而不纳忠言，最终导致国势日蹙，形势危如累卵，我因遭受谗谤，被流放江南。我知楚国必亡，大厦将倾，却苦无良策，无力拯救，感觉生不如死，才不得已自沉于汨罗江中。再看看你，生逢康乾盛世，国家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况且当今天子乃有道明君，爱百姓如子女，待臣子如手足，你若选择投江而死，恐将陷当今天子于不义，那时候外人会怎么想？还不赶快去认错！’微臣听到屈大夫的话，真是句句在理呀。所以不敢以死而谢君，并特向圣上谢罪。”

乾隆听着他这番话，当然知道是假话，但这人有本事将假话表述得如此圆满，让人十分乐意接受，于是心里很是高兴，脸上也露出笑容，伸手将他扶持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爱卿聪明至极！朕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你死了我怎么办?大清江山岂不是少了栋梁之才！刚才朕不过想考验考验你，你通过了，现在，咱们观赏这江中景色吧。”

彭元瑞心里才明白过来，原来君臣二人玩智慧呢，亏我刚才那样紧张。这玩笑就这样开过去了，纪晓岚脸上挂着难以觉察的笑容，心中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明明被主人耍了，自己还扬扬得意，仅仅是因为保全了面子，这难道不是哈巴狗的表现吗？

一代文豪也罢，风流才子也罢，在清朝统治者面前，纪晓岚的伶牙俐齿，都不足以掩饰其内心的奴相。

数日后，大队人马离开镇江，继续向下游进发。

中途经过无锡，在那里，君臣游览了太湖之滨的鼋头渚，参观了春秋时期越国范蠡居住过的五里湖，品尝了闻名遐迩的惠山泉的泉水，然后继续向下游进发，来到誉满天下的苏州古城。

苏州号称人间天堂，山水清秀，风景如画，纵跨千年的名胜古迹，遍布城内城外的各个角落。

乾隆每次巡幸江南，都在这苏州居留多日。这次乾隆来到这里，兴致依然很足，仍像以前那样先来观赏苏州园林。且说乾隆这次下江南，一路上惊扰了很多沿途地方的官绅，苏州的官绅当然得知皇上将要到来的消息，为了迎接圣上的驾临和最大限度地给圣上老儿留下好印象，整个城内随即大兴土木，各个名胜之处更是添了许多新鲜花样。

君臣三人游至灵岩，登上怪石嶙峋的灵岩山。

到了山顶的吴宫旧址，更是令人惊叹不已。这是春秋战国时代留下的文物古迹，当年吴王夫差斥万金，在这里为西施铸造了离宫，吴王井、梳妆台、玩花池、琴台石、玩月池，仍然保存着当年的样子，令人心醉神迷。

在山顶俯瞰山脚，但见竹林密不透风，稻菽随风起浪，溪田装饰着大地，更绝的是，垄亩间青绿红黄等颜色交错，竟然排列出“圣上万岁”和“万寿无疆”八个特大型字号来，乾隆皇帝看了，心里万分喜悦，感情很冲动，太浪漫了，当即下令，这里的农田免租。

纪晓岚心中想道：这地方官，真是煞费苦心，真会拍马屁！你们怎么知道皇上会登上灵岩山呢？如果皇上不来岂不是空费心思？但转念又想，官场上的学问真多，地方乡官真有心计，自己唯有叹服。

君臣三人在灵岩山寺里游逛，兴致正浓之际，忽然一块乌云飘过来，江南的天气说变就变，果然名不虚传。顿时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他们只好在殿中避雨，除此之外别无事事，挺郁闷的。

于是，乾隆想再考考纪晓岚，冷不丁地问道：“纪爱卿，这雨怎么来得这样快呢？”

​纪晓岚早有心理准备，马上答道：“云从龙，风从虎，万岁爷是龙，圣上大驾至此，故而云兴雨降，这都是天意。”乾隆听到后很高兴，联想到在峰顶看到稻田里的祝词，竟然感觉和眼前有冥冥之中的呼应，心想这纪爱卿学得真快啊。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云收后，在天空出现了两条彩虹，乾隆很是惊喜，又到吟诗的时候了，于是很快造出两句：“谁把青红绒两条，半红半紫挂天腰···”可是只吟出前两句后，却想不出怎么续后面的两句。

乾隆就喊纪晓岚解决这个问题，纪晓岚果然是高手，几乎不假思索，随口吟道：“皇上昨夜銮舆出，故尔空中驾彩桥。”

“妙极妙极！”乾隆点头称善，随行众人无不称赞纪学士才思敏捷。

君臣三人沿河岸向前走去，前方很多人围着看热闹，于是他们也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原来是一个老妇和一个少年在争吵，纪晓岚问了旁边的人，得知两人争吵的原因：少年射死了老妇的一只鸭子。

在古代的南方，射杀鸭子很正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里就有射鸭取乐的习俗，至少从唐代就存在了，五代时期的唐代宗和晋初帝，都经常举行大型的射鸭活动，还煞有介事地将其当做国家大事来抓，甚至同使者来访驾幸等一起载入史册。

明朝时期，苏州仍有射鸭的习俗，当地的贵家公子，大都有射鸭的嗜好。今天这位年轻人，不是在专门射鸭的地方，而是在公共场所射鸭，实属恶作剧。一方是平民妇女，生活不容易，鸭子不可能白被射杀，一方是少年，未成年人嘛，玩恶作剧乃天性所致，要想处理好这件生活中的小事儿还真需要智慧。

乾隆皇帝决定让纪晓岚解决这件棘手事儿，你不是会赋诗作词吗？身为大清的高官，仅会吟诗赋词是远远不够的，你得有真本事、会处理问题才行，现在给你个机会，自己发挥吧。

纪晓岚知道皇上和彭元瑞都想看他的笑话，但既然皇上点出名字了，就不好推辞了，便不顾自己的书生打扮，使出大力气推开人群，对那少年公子说道：“敢情这鸭子是你射死的？”

那少年看他面容清瘦，是读书人的模样，猜他不过是个穷秀才，又听他是北方口音，便仰着脖子说道：“啊！是我又怎么样？难道这鸭子归你们两家拥有哇?”围观人群发出哄笑。

纪晓岚沉住气，冲那少年做出很吃惊的样子，装出替他操心的口吻说道：“哎呀，我的小公子，你可要闯大祸啦！”少年发愣了。“当今皇上驾临苏州，你知不知道这个消息？”皇上驾临苏州，全苏州人都知道，扬州人、镇江人等都知道了，这位少年哪会不知。

但这只鸭子与皇上有什么具体关系，他却弄不清楚。原来鸭子与当今皇上有着关系，这下可把那少年吓蒙了，真以为自己闯祸了呢。

​纪晓岚见他这吃惊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说道：“这妇人的鸭子，可不是寻常鸭子，而是受过特殊训练的鸭子，它特殊在什么地方呢？那就是会说人话，你说的话当今圣上可能听不懂，而这只鸭子专门学了官话，官府正准备将其进贡给皇上，你怎么可以把它杀死呢？”

纪晓岚说着，又趁着嘈杂的噪声问那老妇女人说，“这可确是你家的鸭子？”老妇人点头称是。少年当然没听到，他正担惊受怕呢。

少年顿时慌了神，看到纪晓岚很面善，就向他寻求对策：“老先生，你说怎么办？该如何补救呢?鸭子已经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身上带没带银两？”纪晓岚问。

“带了，有十两。”少年回答说。

“都给那老妇吧，官府可是投入上百两银子的，眼看已经快训练成功了，看在你年少无知的分上，把你身上的银子留下来赶快逃吧！”

少年哪敢耽搁，掏出了十两银子，递给老妇人，转身溜走了。

在场的人无不捧腹大笑。

老妇人转悲为喜，一只鸭子卖了十两银子，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市场啊，想不到皇帝爷来苏州，还能让鸭子增值呢，口中道谢不迭。

纪晓岚处理了这件小事儿，拨开人群，笑眯眯地回到乾隆身边。

皇上捋着胡须笑着问道：“你怎么能骗小孩子呢？处理问题要坚持诚实和信誉的原则嘛！”

纪晓岚胸有成竹地说道：“微臣不敢，我没有欺骗小孩子，鸭子能自呼其名呀。鸭子嘎嘎嘎的叫声，不正像在自呼其名吗？北方人来到南方，得靠翻译才能听懂当地人的讲话，但鸭子不分东南西北的地域，其叫声可是谁都听得懂啊！”分明是钻牛角、钻空子，但玩笑归玩笑，彭元瑞笑得前仰后合，乾隆帝也边笑边说：“纪爱卿，你真是滑稽至极，老妇人要好好感谢你呀！”

“不过，可怜那少年，要担惊受怕几日了！”一时间，君臣三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