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西瓜 ■素材:周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周建国,余杭县城西十里外的周家村人。说到我的这段往事,还得从1978年那个春天说起。
那一年,我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说起来我们周家村虽然不算富裕,但好在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种粮种菜都还算有个好收成。我爹是生产队里的老把式,我娘也是个能干的,把我们兄妹几个拉扯大。
那年开春,我听说表姐林玉珍要来我家住一段时间。这事还得从她父母说起,我姨妈嫁到湖州,生了林玉珍。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姨丈和姨妈在林玉珍十五岁那年出了意外,就剩下她一个人。后来,我娘就让她来我们家住。
说起我这个表姐,那可真是远近闻名的俊俏。她比我大两岁,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记得她刚来那天,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布衣裳,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清秀的脸庞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
“建国,你表姐要在咱家住一段时间,你得多照应着点。”我娘叮嘱我说。那时候我那个憨啊,也不懂什么男女之防,就一个劲地点头答应。
林玉珍来了没多久,就主动帮家里干活。春耕时节,我们一起下地犁田。那时候生产队里缺人手,我就主动请缨,拉着牛去耕地。林玉珍也不怕脏,跟在后面帮我平整田埂。
记得有一次,我正在田里干活,一抬头就看见她蹲在田埂上休息。春风吹起她的衣角,她用手拢了拢鬓角散落的头发,阳光照在她脸上,那种恬淡的笑容,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
“建国,你渴不渴?给你带了点凉茶。”她总是这样体贴,知道我在太阳底下干活辛苦,就专门给我带水喝。那时候虽说是表姐弟,但我们年纪相仿,说话处事都很随意。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看她。干活的时候,一抬头就想找她的身影;吃饭的时候,总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心里就是控制不住。
夏天来了,田里的活更忙了。生产队的水稻开始抽穗,需要人手去施肥、除草。我和林玉珍常常一大早就下地干活,有时候一直干到太阳落山。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村里来了个说书的,在大队的晒谷场上讲《白蛇传》。我和林玉珍偷偷溜去听,坐在人群的后面。夜风吹来,带着稻花的清香,我看着她专注听书的侧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建国,你说这许仙和白娘子,算不算是有缘无分?”散场后回家的路上,她突然问我。
“怎么会是有缘无分?他们最后不是在一起了吗?”我憨憨地回答。
她轻轻叹了口气:“可是要经历多少苦难啊。。。”
那时候我还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顾着看着她在月光下的背影,心里痒痒的。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林玉珍越来越熟络,但我心里也越来越忐忑。我知道,我这是犯了大忌,表姐弟是不能成亲的。但是心里这个坎,却怎么都迈不过去。
秋收过后的一天晚上,我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堵住了她。
“表姐,我有话要跟你说。”我鼓足勇气开口。
“什么话?”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我喜欢你。”我一股脑地说出来,“我知道我们是表姐弟,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夜色中,我看见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良久,她才开口:“建国,你知道这是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咱们又不是亲姐弟!”我急了。
“可是。。。”她欲言又止。
“表姐,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抓住她的手,“你要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我就去拼命挣钱。你要是嫌我没本事,我就去学生意。你要是。。。”
“不是的!”她突然打断我,“建国,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不能。。。”
我看见月光下,她的眼睛里闪着泪光。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表姐,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没有说话,但是她的手在我掌心里微微发抖。
就在那个秋夜,我们俩说开了。原来她也早就对我有了感情,只是一直压抑着。我们约定要好好过日子,等攒够了钱,就去外地成亲。
可是天不遂人愿,这事很快就被我爹娘知道了。那天晚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她是你表姐啊!”我爹气得胡子直翘。
“建国,你这是要折我们周家的脸啊!”我娘也急得直掉眼泪。
但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和家里人顶着干。我说:“表姐弟又不是亲的,古今多少表亲结婚的?再说了,我们是真心相爱!”
可是不管我怎么说,家里人就是不同意。最后我姨妈得知这事,火急火燎地从湖州赶来,二话不说就要把林玉珍带走。
那天晚上,我偷偷跑到林玉珍住的房间。
“表姐,咱们私奔吧!”我一进门就说。
她愣住了:“建国,你疯了?”
“我没疯,我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咱们去外地,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她摇摇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不行的,建国。你还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一走,就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我不能害了你。。。”
我急了:“我不管那么多,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就在我说话的功夫,外面传来脚步声。我姨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二话不说就把林玉珍拉走了。我想追出去,却被我爹死死拽住。
那天晚上,我眼睁睁地看着林玉珍被姨妈带走,她临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不舍和痛苦,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林玉珍的消息。我托人打听,却总是打听不到。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心却像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为了忘记这段感情,我开始拼命地干活。白天在地里干到天黑,晚上就去镇上的砖窑帮工。我想着,也许累得狠了,就能忘了这些事。
可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她。想起她给我送凉茶时的笑容,想起在月光下她含泪的眼神,想起她被带走时的那个回眸。。。
日子就这么一年年过去。到了1981年,我爹娘给我说了门亲事,是隔壁马家村的姑娘。说实话,我对那姑娘没什么感觉,但是看着爹娘操心的样子,我也就答应了。
结婚后,日子过得平淡。我媳妇是个勤快人,很快就给我生了个儿子,我们给他取名叫志远,希望他能有远大的志向。可是天不遂人愿,我媳妇在生完志远没多久就得了重病,没过多久就走了。
从此,我就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日子。说起来我这个儿子,打小就懂事,从来不让操心。我省吃俭用,就想着把他培养出来。好在他争气,一直都学习出色,后来考上了大学,成了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日子就这么过着,转眼到了1998年。这一年,我儿子志远在杭州一家公司上班,认识了个姑娘,说是想带回来让我看看。
记得那天,我特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儿子说那姑娘叫林小月,是南边一个老板的女儿。
可是当我在饭店包厢里见到前来谈婚事的林玉珍时,我整个人都傻了。二十年过去,她的容貌虽然变了,但那双眼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显然也认出了我,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那顿饭吃得格外煎熬。我强撑着和她寒暄,说些客套话。可是我知道,她的心跟我一样乱。
饭后,她找了个借口把我叫到了楼下。
“建国。。。”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小月。。。是我的女儿。”
我愣住了:“什么?”
她擦了擦眼泪,把这些年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原来当年她被带走后,姨妈就把她嫁给了湖州一个生意人。那人虽然有钱,但是对她并不好。生下小月后没多久,那人就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
因为婆家人刁难,她实在没办法,就把刚出生的小月送给了一户好心人家。后来她南下打工,白手起家做了点小生意,等有了些积蓄,就开始找寻女儿的下落。没想到兜兜转转,女儿竟然和我的儿子相恋。
我听完这些,只觉得命运弄人。二十年前,我们是表姐弟,无法成为夫妻;二十年后,我们成了亲家,却又多了一层更解不开的纽带。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她轻声问我。
我摇摇头:“有什么好不好的。日子不就是这么过吗?”
她沉默了一会,又说:“小月的事。。。”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打断她的话,“孩子们好不容易有情有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能让历史重演。”
她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别扭的亲家。每次家庭聚会,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和睦,生怕让孩子们看出什么端倪。
看着儿子和儿媳幸福的样子,我心里五味杂陈。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们能再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局?如果我们不是表姐弟,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命运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圈,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把我们圈在了一起,只是身份完全不同了。
现在,我们都老了。我依然种着我的果园,她也有了自己的工厂。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却再也回不去那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回不去那个月光如水的秋夜。
有时候我在想,这世间的姻缘,究竟是谁在安排?为什么要让我们有缘无分,又为什么要让我们以这样的方式重逢?这些问题,怕是这辈子都得不到答案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个穿着蓝布衣裳的姑娘,想起她在田间地头的笑容,想起她给我送凉茶时的关切。那些回忆,就像是被岁月湮没的琴音,明明就在那里,却怎么也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