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西瓜 ■素材:陈建军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是陈建军,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说起我的故事,还得从1982年那个夏天说起。
那时候我刚满十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们柳河村坐落在江苏省泗阳县沙河镇,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村里有条柳河,河水清澈见底,两岸垂柳依依,风一吹,柳枝就轻轻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我家在村子东头,是一栋青砖大瓦房。我爹陈德华是村里有名的能工巧匠,不但会种地,还会木工、瓦工。那时候村里人家要是盖房子,都爱找我爹帮忙。我娘王翠花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整天忙里忙外,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要说我家在村里,也算是小康之家了。可我有个表妹李雨柔,她的遭遇却让人心疼。她比我小五岁,从小父亲就不在了,母亲改嫁到外地,她就跟着我婶婶李秀芝生活。说起我这个婶婶,那可真是个善妒又刻薄的主。她总觉得自己命苦,嫁给我叔叔后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雨柔格外苛刻。
雨柔从小就性格内向,在学校也不爱说话。我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河边的柳树下发呆,有时候还偷偷抹眼泪。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心里就特别难受,但又不好直接去安慰她。我只能默默地在远处看着,或者故意从她身边经过,问她要不要吃点零食。
记得那是1982年7月的一个下午,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我正在地里帮忙收麦子,突然听到河边传来一阵惊叫声。我抬头一看,只见柳河边聚集了不少人,都在大声喊叫着什么。
我丢下手里的活计就往河边跑,跑近了才听清楚他们在喊:“有人落水了!是李家的丫头!”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顾不得多想,冲到河边一看,果然是雨柔。那时候柳河因为连日大雨,水位暴涨,河水又急又浑。雨柔在河中挣扎,眼看就要被卷到河心去了。
岸边的人群中传来婶婶李秀芝的声音:“谁去救救我女儿啊!求求大家了!”可是河水太急,没人敢轻易下水。
我一咬牙,脱掉外衣就跳下了河。那河水冰凉刺骨,浑浊的水呛得我睁不开眼。我拼命地朝雨柔游去,终于抓住了她的手。她已经呛了好几口水,整个人都快没力气了。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托着她往岸边游。可是河水实在太急,我感觉自己的体力在快速流失。就在这时,我的脚被河底的什么东西缠住了,一阵剧痛传来。但我顾不上这些,只知道要把雨柔送到岸边。
终于,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我们被拉上了岸。雨柔很快就清醒过来,可我的右腿却受了重伤,被河底的铁丝网划出了好大一道口子。
我以为救了雨柔,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这却是我噩梦的开始。
没过几天,村里就传出了各种难听的话。有人说我救雨柔是居心不良,还有人说我和表妹关系暧昧。这些话传到婶婶耳朵里,她不但不感激我救了雨柔,反而开始处处针对我。
婶婶甚至去我家闹,说我存心要毁了雨柔的名声。那天的场景,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婶婶站在我家院子里,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陈建军,你别以为救了雨柔,就能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告诉你,你这种人,配不上我们家雨柔!”
我爹虽然心里明白真相,但是碍于亲戚关系,只能低声下气地跟婶婶解释。可婶婶根本不听,反而越说越来劲,最后竟然要我们家保证,以后让我离雨柔远远的。
我实在忍不住了,对婶婶说:“我救雨柔,纯粹是做好事,您怎么能这样想?”
谁知道婶婶听了这话,更加生气了:“呸!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告诉你,要么你以后离雨柔远点,要么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我爹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婶婶,最后叹了口气说:“建军,你收拾收拾东西,去广州投奔你大舅吧。”
我知道,爹这是在保护我。在那个年代,一个清白姑娘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我继续留在村里,这些流言蜚语不但会毁了雨柔的名声,还会影响到两家的关系。
那天晚上,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娘偷偷塞给我五百块钱,那是她好几个月的积蓄。她红着眼圈说:“建军,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等过段时间,这事儿淡了,你再回来。”
我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雨柔站在她家的窗户前,也在偷偷地看着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助,但是在婶婶的淫威下,她什么都不能说。
就这样,我离开了生活了十七年的柳河村,独自一人南下广州。那时候的广州,已经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到处都是建筑工地。我先是在工地上搬砖,后来跟着人学会了开挖掘机,这才过上了稍微好一点的日子。
那段日子的艰辛,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广州的夏天比老家还要热,工地上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每天干完活,我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晚上回到工棚,汗水和着泥土的味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我常常想起村里的柳河,想起那棵我和雨柔经常坐着的柳树。不知道雨柔现在过得怎么样,婶婶还有没有像以前那样苛责她。每当想到这些,我就静静地站在工地的高处,看着远处的灯火,任凭夜风吹干我的汗水。
生活虽然艰苦,但我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到了1985年,我已经是工地上的技术骨干了。那时候工资涨到了每个月两百多块,在工地上也有了一定的威望。我把每个月省下的钱都寄回家,但是从来不敢问家里雨柔的消息。
1987年,我用攒下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建材店。生意刚开始的时候很不好做,我每天起早贪黑,就是想把生意做起来。那时候的广州,到处都在建房子,我想着只要熬过最初的困难期,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1989年,我的建材店遇到了一个大户,一下子进了很多货。谁知道那个人是个骗子,拿着货就跑了,我一下子亏了将近十万块钱。为了还债,我不得不把店面卖掉,又回到了工地上班。
那段时间是我最难熬的日子。我整天活得浑浑噩噩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落叶,随风飘荡,不知道何时是个头。要不是想着家里还有老父老母,我真的想一死了之。
1992年的一天,我收到了家里的信。信是我娘写的,说雨柔去了国外。这个消息让我愣了好久,不知道该是替她高兴,还是该替自己难过。原来,这些年雨柔一直在努力学习,后来考上了国外的大学。临走之前,她特意托我娘转告我一声,说她永远记得我的救命之恩。
看到信的那一晚,我一个人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时候,我总觉得看到了那个坐在柳树下的小姑娘,她还是那么文静,那么让人心疼。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在工地上干得小有名气,后来做了包工头,手下带了几十号人。虽然挣的钱不少,但我始终舍不得花,还是过着清贫的日子。我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回老家去看看。
转眼到了2002年。这一年,我的腿伤又犯了。那道当年被河底铁丝划的伤口,每到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这一次疼得特别厉害,我就想着回老家去看看。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柳河村的时候,发现村里已经变了样。原来的泥巴路变成了水泥路,不少人家都盖起了新房子。我远远地望着我家的方向,却不敢直接回去。
我慢慢地走到了柳河边。二十年过去了,那棵柳树还在,只是比原来更加高大了。我站在树下,望着流淌的河水,回想着当年的点点滴滴。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开了进来,停在了村口的小广场上。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她带着墨镜,长发飘逸,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优雅的气质。我愣住了,虽然二十年没见,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雨柔!
雨柔也看到了我。她摘下墨镜,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快步朝我走来,声音有些哽咽:“建军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雨柔走到我面前,突然扑进我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这么多年。。。。。。”
这时,从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是我婶婶。二十年不见,她已经满头白发,身子也佝偻了。她走到我面前,突然给我跪了下来:“建军,是婶婶对不起你啊。。。。。。”
原来,这二十年里,雨柔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她在国外读书期间,偶然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我婶婶年轻时曾经深深爱着我父亲,但是我父亲选择了我母亲。婶婶心有不甘,嫁给了我叔叔,却一直对我们家心存芥蒂。
当年我救了雨柔,婶婶不是担心我和雨柔的关系,而是害怕我们家的人再次得到她的女儿的感激和喜爱。她宁愿伤害无辜的我,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这些年,雨柔在国外打拼,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成了很成功的企业家。她一直惦记着我,就让人打听我的消息。好不容易得知我在广州的消息,她立刻回国来找我,却得知我已经回了老家。
“建军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雨柔拉着我的手,关切地问道。
我看着她关切的眼神,一时间百感交集。二十年了,当年那个柔弱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是个事业有成的女强人了。而我,却还是这样狼狈。。。。。。
“雨柔,你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勉强笑了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雨柔却抓得更紧了:“哥,上车吧,我带你去看看爸妈。这二十年,你受太多苦了。。。。。。”
看着雨柔期待的眼神,我突然感觉眼睛有些湿润。是啊,二十年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时候,我看到柳河的水面上飘落了一片柳叶,它打着旋儿,慢慢地向远处飘去。我忽然明白,有些事情就像这片柳叶,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会回到它应该去的地方。
人生啊,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希望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就像二十年前,我为了救雨柔而失去了一切;二十年后,却因为救了她,而让我的生命重新拥有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