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西瓜 ■素材:李小河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各位读者,我叫李小河,今年已经48岁了。说起我的这个名字,倒是有一段渊源。我出生的时候,正好是我们李家村通往县城的那条小河改道的日子。我爹说,这是个好兆头,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希望我像那条小河一样,能流向更远的地方。
1979年的夏天,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蝉鸣声此起彼伏,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震碎似的。我们李家村的街上没什么人,大家都躲在屋里乘凉。只有我爹顶着烈日,拿着一个旧搪瓷杯,往二叔家的小卖部走去。
我爹叫李国仁,在我们村里是出了名的果农。那片果园是爷爷留下的,种着各种水果,梨啊、桃啊、柑橘啊,应有尽有。我爹把果园打理得很好,每年都能结出又大又甜的果子。
二叔叫李国富,比我爹小四岁。他在村口开了一间小卖部,卖些油盐酱醋茶之类的日用品。那小卖部是用木板搭的,门口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招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富记小卖部”三个大字。
“老弟,来两角钱的米醋。”我爹把搪瓷杯放在柜台上,对正在算账的二叔说道。
二叔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哥,米醋涨价了,现在是四角一斤。”
我爹愣了一下:“前两天我在隔壁村还是两角钱一斤,你这怎么贵了一倍?”
“现在什么东西不涨价?再说了,我这也是批发价涨了。”二叔放下算盘,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这不是坑人吗?坑自家亲兄弟?”我爹的声音明显提高了。
“我这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你要是嫌贵可以去别家买。”二叔也来了脾气。
就这样,因为两毛钱的差价,我爹和二叔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我爹一怒之下,把搪瓷杯摔在了地上。杯子没碎,但里面的一点醋溅了二叔一身。
“李国仁,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叔腾地站了起来,“我这是小本生意,你要是觉得我坑你,那从今以后咱们就断绝来往!”
“断就断!”我爹也不示弱,“你这个重利轻义的东西,就不配做我兄弟!”
这一吵,整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我站在人群中,看着我爹和二叔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骂,心里特别难受。要知道,在这之前,我爹和二叔的关系可是特别好的。每逢过年过节,二叔总会给我带些小零食,我也特别喜欢往他小卖部跑。
谁能想到,就因为两毛钱的醋钱,两个亲兄弟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了。从那天起,我爹再也没去过二叔的小卖部,二叔也再没来过我们家。
那年秋天,我爹在果园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伤了腰。这一摔可不得了,我爹再也干不了重活了。我妈没办法,只好外出打工。临走的时候,我妈偷偷抹眼泪,说:“小河,你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这样咱们一家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我点点头,看着我妈瘦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村口的那条小路上。那时候,我才上小学三年级。
因为我爹受伤干不了活,家里的果园慢慢荒废了。曾经枝繁叶茂的果树,现在都长满了杂草。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常常能看到我爹坐在果园边上发呆,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些果树,眼里满是无奈和心酸。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艰难。我的学费成了一个大问题。每到交学费的时候,我爹就愁眉苦脸的,有时候甚至想让我辍学。但每次在最危急的时候,总会有一笔钱通过周大娘转交给我们。周大娘说是有好心人资助,但具体是谁,她也说不清楚。
就这样,我一直读到了高中。那时候,我已经懂事了,知道家里不容易。每天放学后,我就去帮别人家干活,赚点零花钱。有时候是帮人割草,有时候是帮人浇菜地,虽然累,但心里却感到充实。
我的成绩一直很好,是班里的第一名。每次考试成绩出来,我都会把试卷偷偷地放在二叔家小卖部的门缝里。虽然我爹说过不许我去找二叔,但我还是忍不住。我知道,二叔一定会看的。
1999年,我考上了大学,是省重点。当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时候,我爹难得地喝醉了。他抱着我,老泪纵横:“儿子,爹没用,这些年苦了你了。。。”
可就在我准备去上大学的前几天,一个意外的发现让我震惊不已。那天,我去给周大娘送些水果,无意中发现了一本破旧的账本。那是二叔的字迹,里面详细记录着这些年来他偷偷资助我的每一笔学费。
原来,这些年来一直默默资助我的人,竟然是二叔!
那一刻,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翻看着那本泛黄的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
“1979年9月,小河上学期学费,15元”
“1980年2月,小河下学期学费,15元”
。。。
“1999年9月,小河大学第一学期学费,2000元”
每一笔数目后面,都标注着“通过周大娘转交”。
我拿着账本,一路跑到二叔的小卖部。推开门的时候,我愣住了。原来精神矍铄的二叔,此时正躺在店里的小床上,面色蜡黄。听周大娘说,二叔得了癌症,已经是晚期了。
“二叔。。。”我的声音哽咽了。
二叔看到我,艰难地坐起来:“小河,你来了。。。”
“这些年,为什么要瞒着我们?”我拿出那本账本。
二叔苦笑了一下:“你爹刚烈,我又何尝不是?但你是无辜的。你是我侄子,我总不能看着你辍学吧。”
就在这时,我爹突然闯了进来。原来他一直跟在我后面。
“老弟。。。”我爹的声音颤抖着。
“哥。。。”二叔看着我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了血丝。
“你这个糊涂蛋,这些年为什么不说?”我爹冲上前,把二叔搂在怀里。
“说了,你的面子往哪搁?”二叔虚弱地笑了,“再说,小河也是我侄子,我不帮他帮谁?”
我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对不起,老弟,是哥对不住你。。。”
二叔摆摆手:“哥,那两毛钱,我还欠着。。。”说完,眼角滑下了一滴浑浊的泪水。
一个月后,二叔走了。临终前,他拉着我爹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哥,好好照顾小河。。。”
如今,每当我回想起这段往事,心里总是五味杂陈。人这一生,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亲情珍贵?那两毛钱的醋钱,值得两个亲兄弟失去二十年的时光吗?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爹和二叔能放下面子,好好沟通,或许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但世间的事,又有多少如果呢?
现在,我常常带着我的孩子去看二叔。看着墓碑前那一束束鲜花,我总会想起二叔生前的点点滴滴。那个外表严肃,内心却柔软的二叔,那个宁愿背负骂名,也要默默资助侄子的二叔。
人生在世,少些计较,多些温情,或许,这就是二叔用生命教会我的最后一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