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民国史上驱逐刘存厚之战之十三
一九一八年元月下旬，滇军第一军攻击资中县城失利。滇军川南总指挥、第一军军长顾品珍看到撤下来的军队，第一旅、第二旅都损失惨重，每个营都有损失，严重的达二百余人，少的也有几十人，减员几乎三分之一。军部炮兵营，除了人逃回来部分外，七五山炮全部丢失。各旅、团的迫击炮、机枪，丢掉不少，要不是滇军第一军后续部队赶到，可能这两个旅要被追赶到威远县城。
看着围上来的川军，行军大队已被败军冲乱，不得已，顾品珍只有下令，由第三旅为后卫，边打边退，退回威远县城。
各处情报汇集，看来在内江的川军集群，已赶到了资中。要想打通东大路，走资中这条线，凭他目前所能调动的兵力，难呀！
将领们议论纷纷，此路不通，不如走仁寿县，直插成都。仁寿县那一路，可能是个空子。顾品珍想，要想迅速占领成都这处四川的行政中心，硬打可能真不行。入川的滇黔军兵力，不足以抗衡目前在东大路的川军集群。滇军想集中兵力，目前攻打叙府(宜宾)的第五军，加第二军的两个主力旅，守泸州的一个旅不可能调动到这个方向。只有抽在富顺县的一个滇军旅及两个黔军旅了。但富顺县的兵力一动，刘湘是个最擅长于占便宜的角色，会不会趁机重占泸州？泸州可是滇军在川的一个立足点，大本营，是万万不能丢失的。
有的将领提出，就是占了成都，川军又反围上来怎么办。如果叙府没拿下，黔军主力又在下川东，远水救不了近火。怎么办？顾品珍一筹莫展，最后议定，把当前川军实力，及川军第一、二、三师各部的实力，驻地搞明白，再做决定。又有将领提出，把在富顺县的两个黔军旅秘密调过来，富顺县只留下滇军第二军一个旅，使刘湘不敢轻易动泸州，这样，泸州有二个旅加一个杨森独立团，也能抵挡一阵。
顾品珍采纳了这个方案，下令在威远县构筑城防工事。待敌情打探明白后，再确定攻击路线。
川军第二师第一混成旅参谋长乔毅夫，北洋国军第四十四旅代旅长潘文华、靖国川军暂一师参谋长张斯可，这三个四川速成军官学堂的同学议了一下，认为没有必要围住威远县城，把兵力全部耗在这里。攻城又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亏本生意不做。各部撤回到威远县与资中县的交界处，暂时休整。怎样打，反正在熊克武的川军第五师占领成都前，挡住滇军不进成都，就算完成任务了。
两个黔军旅的兵力从富顺县调动，还会有不漏风的？张斯可撒在川南大地上的暗探们，为了快传情报，进入自流井，到邮局直接用有线电报发到资中、内江。情报马上传到刘湘、张斯可处。刘湘、傳常与张斯可在电话上商议后，刘湘决定对在富顺县的滇军发动攻击。
留在富顺县的一个滇军旅，不到三千人枪，唐式遵团的实力就超过了它。为了造声势，把刚到达内江的川军第三团也投入了战斗。这两个团围了县城，炮击在城墙上的滇军，做出一副攻城的架式。
驻富顺的滇军旅长用有线电报报告泸州的滇军第二军军长赵又新，说刘湘的大批兵力围了富顺县城，要求紧急支援。
张斯可更绝，与乔毅夫、潘文华商议后，决定拦截正在行军的两个黔军旅。此事由潘文华执行。并用刘镛支队的五个土匪连，即手枪侦察连，拖慢黔军的行军速度。潘文华在资中有两个团，另一个团直接从内江，通过自流井地面，进入荣县与主力会合。自流井是川军第五师独立旅，过境好商良。
两支黔军旅一出富顺县城，就磕磕碰碰。这五个手枪连前打斥候，后打辎重，中间还时不时来一个突袭。整得黔军走走停停，一天行军走不了三十里路。到了晚上，袭击更是频繁，黔军不得不停止夜行军。再说，人生地不熟，抓一个向导跑一个，只有等到白天再说。那五个手枪连的兵，土匪出身，本来就属夜猫子型的人，在晚上大展身手，偷袭、突袭、爆破，搞得黔军一晚上都不得安身。
那几个土匪连心里真不痛快，白忙活了。黔军太穷，除了老枪，少得可怜的子弹，一个个没有什么油水。后勤辎重不过是粮食什么的，银元没抢到几块。除了钱，这些土匪兵们连缴的老枪也不要，下了枪栓，子弹，找个地方一扔，轻松走人。
第二天，黔军行军速度稍快一点，但仍兔不了斥候被袭，辎重被打。黔军只有不要斥候，辎重移到中间，全军队形紧密，但仍免不了被打冷枪。拖了五天，黔军两个旅跌跌撞撞的进入威远县境内，在一处叫做大地山的地方，突然遭到了猛烈的炮火打击。密集队形的黔军行军队伍，乱作一团，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黔军乱了套。
川军潘文华三个团的实力，比人数，还比两个黔军旅多一千余人。比装备，黔军更是比不上。黔军机枪才编制到团，一个团才一个机枪连，六挺机枪。炮兵一个旅才一个山炮连，连迫击炮都没有。黔军新编旅，都是原大清时的团练乡兵编成。与正规陆军作战，装备差，战斗技能差，军官战术能力差。密集的炮弹炸开，机枪如刮风般的扫射，这些贵州山民，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大胆的跑吧，胆小的扑在地发抖，战斗力？哪里还有，这就是一场地地道道的屠杀！这两个黔军旅完了，虽然逃脱了少部分，但已完全失去战斗力。事实上，这两个旅的番号已暂时抹去。直到川滇黔大战时，才又从贵州进入。
大地山离威远县城其实只有十余公里，激烈的枪炮声，隐隐传到威远城内，探子来报，黔军在大地山遭到川军伏击，情势危急。顾品珍命令他带来的一个黔军旅出城接应。这个黔军旅出城不远，就遭到迎头痛击。原来是川军刘镛支队，早就在荣威大路上布上了伏击阵地，这个黔军旅，几次攻击，死伤惨重，要求滇军增援。可是，威远城外又出现大批川军。顾品珍明白，又中了刘湘那个小鬼的套。无奈，只有长叹一声，命令黔军旅撤回保存实力。至于那两支由富顺来的黔军旅，只有自求多福了。
顾品珍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富顺的滇军又拍来一封有线电报，富顺城遭川军围攻，形势危急，要求救援。顾品珍这个川南总指挥，终于繃不住了，大哭起来，这是天要灭我矣！
他现在确实是无兵可派了。动用守泸州第二军那个旅，泸州可能不保。而那个旅投入，会不会遭到那两个黔军旅同样的命运。他隐隐感到，这是刘湘那个小鬼独创的什么战术，叫什么呢？那时候还概念不清。后来共产党军队运用自如，有了个正式的军语概念，叫做“围点打援”！
又不能叫正在叙府(宜宾)激战的两个主力旅回援，泸州更不能失！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坚守，自求多福吧。
他终于想到，还有一条路。其实，顾品珍与驻广东滇军将领李根源，是属于政学系。政学系是民国时期国民党内的一个政治派别，分为新、老政学系。老政学系是在袁士凯死后，恢复了国会，此时，国民党这个大党，分成了几个派别。其中一派欧事研究会的成员组成的。李根源、顾品珍都是其骨干成员。其实，以黄兴、熊克武、但懋辛的南洋派，就属欧事研究会，黄兴、熊克武是欧事研究会实际上的精神领袖，熊克武、但懋辛也属于政学系。有了这个关系，何不利用？再说，熊克武上位靖国护法军的四川总司令，顾品珍还支持过，同是友军，又是友人。友人、友军有难，向他求救，他不应推斥。马上拟一封电报发给熊克武，要求出兵救援。
熊克武也在密切注视着川南战场，他当然希望老川军们能把滇军堵在叙府(宜宾)、泸州一带，他好北道轻取成都。顾品珍被困在威远，他当然乐见其成。不过，顾品珍亲自发电求救，在国民党内同一派系，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熊克武知道，顾品珍与唐继尧矛盾重重。其实老唐对顾品珍并非信任。为什么对顾品顾不满，打压顾品珍。云南人的说法是，赵又新对老唐恭顺，顾品珍有点恃才傲物。真实的原因是，驻广东的将领李根源，与顾不但是好友，还是欧陆研究会的骨干。因为李根源看不起唐继尧，对唐极为不恭，但唐又拿他没法。李手握重兵，驻军广东，饷械由广东政府供给，与老唐无关。而顾品珍与李根源书信往来密切，李根源手下的三个大将李根云、赵德裕、周兴泉是顾品珍在云南讲武堂的学生。而且李根源与桂系关系相当好。所以老唐怕李根源联桂倒唐，顾品珍响应，他当然要打压顾品珍了。
其实，李根源在南洋时，与黄兴、熊克武、但懋辛就有深交，同属欧陆政学系一派，顾品珍在四川，当然要支持熊克武上位。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孙先生任命的四川靖国军总司令石青阳、副总司令是颜德甚。但顾品珍不认账，拥熊为四川靖国军总司令，叫石、颜两部听令于熊克武，实际也是政学系与孙先生对着干。不过，孙先生任命石、颜为总、副司令确实不合适，两部实力太差，成员复杂，不足以号令全川。熊克武无论实力，声望，才能，均适合当靖国军总司令。
李根源在广东公开反唐，老唐怕顾品珍与李根源勾结起来做掉他，所以对顾处处设防，这才是真实原因。这些事情，熊克武、但懋辛都明白，但怎样处置，救还是不救，怎样救？
广州现政府总裁岑春史煊，对唐继尧在广州飞扬跋扈，阻挠政令执行，岑春煊是支持熊克武的。岑春煊这个清朝未年的封疆大吏，且能受当年的一个小管带(营长)的挟制。正好，岑密令人进川，要熊克武协助，说服顾品珍与李根源联合倒唐。
熊克武与但懋辛密商，认为顾品珍还支持过他们，算是朋友。川滇之间必有一场大战，岑总裁密今人入川找顾，看来，今后顾还有可能成为同盟军，不能下手太狠。该放一码就放一码，今后再给他点甜头吃，交个朋友，以备后用。
熊克武发了一封电报给刘湘，但懋辛从自流井赶到内江，向刘湘传达了熊克武的旨意，刘湘有点蒙圈，眼看顾品珍的第一军难逃灭亡的命运，为什么放一码啊，但懋辛不解释，执行就行了，刘湘当然只有听令。
但条件是，顾品珍部暂时退到泸州一带，不得向东大路进攻。当然，这个条件是刘湘提出来的，与熊克武无关。
顾品珍为了保存实力，只有服从。他回复了熊克武后，川军开始撤围，富顺的川军也撤围了。顾品珍有点搞不懂了，难道刘湘那个小鬼，也听熊克武的？搞不明白不要紧，逃命要紧。在威远的滇黔军，退到荣县以南，在富顺的滇军，退到了泸州附近。东大路的危机解除。
顾品珍兵力退回，老唐急了，问为什么不进取东大路。顾发报回应，川军云集东大路，兵力悬殊太大，我部损失惨重，为保存实力，不得不暂时退回。
唐继尧明白，先占成都，成了泡影。叙府久攻不下，不如把第一军也投入到这个方向，占了叙府这处富庶之地，今后也是一块进攻出发地。老唐这个决策到是英明，顾品珍的第一军加入，在叙府战争的天平偏向了滇军。川军，不，应当叫北洋国军第二十一师：第二十二师主力，在滇军三个军的压力下，已是危在旦夕！
熊克武，但懋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们在重庆偷着笑，并严令加快了北道进攻。
此文是写“护法战争在四川”第二阶段，实际是驱逐刘存厚之战。有对民国初年四川军阀混战感兴趣的读者，请点“关注”，可以看到四川军阀混战的系列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