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圈套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4-14 06:02:12

那还是解放前的事情:一个清晨,兰英被恶梦惊醒了,她翻身坐起一看,只见玉花的床已收拾得干干净净,人已经出去了。兰英着急起来。

这几天,国民党正疯狂地乱捕人,万一出了事······兰英想着,心里猛一阵紧缩,连忙披上外衣,顾不得梳洗就往外走。

从昨天起,新丰棉纺五厂要停工三天,工人们回乡的回乡、回家的回家,到处冷冷清清的。兰英到集体宿舍去找,大伙说没看见玉花。

兰英又到工会办公室去看,门紧锁着。当她刚走过清花间门口时,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铃声,这是国民党警备车的警铃。她又不由心中一惊,难道玉花姐被捕了?

她想着,飞快地跨出大门。马路上果然停着一辆红色警备车,几个专门镇压工人和学生运动的“飞行堡垒”杀气腾腾地奔跑着,他们拿着照相机,不知在拍什么。

兰英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挤进人群中,她踮起脚尖往里张望,只见几个“飞行堡垒”忙乱了一阵子,把一只沉重的箱子扛上了警备车。

兰英就向旁边的人打听,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说幸亏发现的早,要不,这条街都给共产党毁了,兰英一听,觉得这话可疑,为了打听一些消息,有意地问下去。

那个商人,斜了兰英一眼,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神气,说共产党要搞破坏,在这儿放了定时炸弹!可惜的是半夜来放的,没有抓住共产党。

兰英马上想到:新丰厂是这个区罢工斗争的领袖,早已引起敌人的注意,这回定时炸弹放在厂子门口,准是敌人的阴谋。玉花又是厂里工会的理事长······这时,忽然有人在她背上拍了一下。

兰英回过头去,一个络腮胡子,露着倒爬牙齿的人向她怪笑着。这人是驻在厂里的特务顾铁羽。

兰英一看是这个坏家伙,就没好气地说:“咦,你今天来做什么?”顾铁羽摸了摸水绿色的西装领带,陪着一副笑脸说:“一连放三天假,你家又不在这儿,特来陪陪你。”

兰英一听就火了,骂了他两句,可是,顾铁羽没生气。原来,顾铁羽是个色鬼,在姑娘面前总是装成俯首帖耳的模样,最近又在打兰英的主意。

顾铁羽一看兰英板起了面孔,就口风一转,问玉花在宿舍没有,说他有要紧事跟她商量。

兰英一听,心里一怔,不知这个特务要搞什么鬼把戏,但又一想:他既然在找玉花,证明玉花没有被捕,心就宽慰了。为了支走顾铁羽,她说玉花出去了。

可是顾铁羽不但没走,反而厚皮贼脸地跟着闯进了宿舍。兰英一看赶不走他,就试探地问他找玉花有啥大事?顾铁羽说定时炸弹放在厂子门口,这不是大事吗?

兰英一面应付这个特务,一面心里核计:这些话,路上的人都在传说,显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他为什么特地跑到这儿来?中间一定有缘故。

顾铁羽坐了一会,走了。兰英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她真想马上去找玉花告诉她,又不知玉花在哪里,再说,顾铁羽这个家伙,一定没真的走开,她心里真焦急。

这时,玉花正沿着河边,向厂里走来。这个新丰纱厂的工会理事长,还完全是个小姑娘。她今早出去,是送别一批地下党的同志到解放区去,行动是绝密的,兰英不是党员,所以玉花没对她说。

玉花一路走,一路回味着区委老陈同志的话:“今后你的担子更加重了,一定要把工会牢牢掌握在我们手里,你和大家分别的日子不会久·

许多同志撤退了,她失去了许多助手······玉花想着,已到了宿舍。她刚一踏进院子,就听见楼上窗口有人叫她,接着是一阵楼梯响,兰英已站在她面前。并说:“好姐姐,你可回来啦!”

兰英和玉花是好朋友,亲昵得象姐妹一样,平时形影不离,工人们常开玩笑地说她们得坐一顶花轿。这时,兰英见玉花回来了,赶紧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玉花听罢没作声,她在想:这个定时炸弹可疑,顾铁羽来得更可疑,厂里又在放假,工人大多回去了,难道敌人果真要动手了吗?不怕,同志们已经在火车上了,看他们有什么鬼把戏。

玉花正在思考,房门“呀”的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又是顾铁羽。他一见玉花,显然高兴的很。玉花讥讽地笑着说:“顾先生来了。放了假还往厂里钻,一定有特别任务。”

兰英一有机会就要奚落顾铁羽,这时就接着说:“得啦,你的重要消息,我早给你报告过了,现在总没有你的事了,好走了。”顾铁羽却狡猾地说,外面传说定时炸弹是厂里共产党放的。

玉花心想:好哇,果然魔掌伸出来了,要小心对付。便毫不介意地回答道:“我们厂里有共产党?快叫警备司令部来捉呀!”顾铁羽却带了个苦脸说:“你说得倒轻松,真有了共产党,我们两人都有责任。”

顾铁羽说着,终于摊开了他的王牌。他劝玉花应该争取主动,不等上面来查,就去报告。他要玉花马上和他一起到特务头子张庆三家里去。

玉花一听,脑子里立刻紧张地活动起来。她估计这是敌人布好了圈套,如果去,可能被捕,如果不去,会引起敌人怀疑。她决定接受顾铁羽的提议,这可把兰英急坏了。

玉花站起来,向兰英点点头,使了个眼色,表示告别。正当玉花和顾铁羽下楼时,兰英接着追出来,她固执地一定要和玉花一起去。

再说特务头子张庆三正在吃饭,见玉花他们进来,连忙放下碗,请他们一块吃。玉花不肯,张庆三就领他们到会客室里坐下。

这个特务头子,年约四十来岁,山羊脸,干瘪得像鸦片鬼。他吃过饭,沉着脸走进会客室,顾铁羽连忙报告定时炸弹的事情。张庆三却摇着手说知道了。

他转身向玉花说:“你来得正好,我本来就想找你谈点事情。好,我们到楼上去谈谈。”玉花站起来,兰英也悄悄跟在后面,顾铁羽却把她拦住了。

张庆三把玉花带进楼上密室,顺手把门关上,用温和的语调说:“玉花呀!我们是同乡,我这个人又重情义,向来关心你,爱护你,我日日夜夜为你担心。”玉花警戒地听着,竭力不使自己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

张庆三吸着烟,他那贼眼珠骨碌碌的在玉花脸上转了一会,又说警备司令部黑名单上也有玉花的名字,可是谁也不敢多碰玉花一根毫毛,因为有他在那里撑

张庆三这套假面具,使玉花又气又恨,她竭力压住自己的心火,委曲地发起牢骚来:“平时我作事任性,一定得罪了谁,办工会,当理事长,是大伙选的,又不是我自己要做,何况,事事都是张先生吩咐的,顾铁羽又在厂。”

张庆三听着霍的一下站起来,又极力镇静地说:“共产党搞大游行,我不叫你们去,你们为什么去?”玉花却笑着说:“反对内战,要求和平,人人有责,当然要去。”张庆三说这是“内乱”,玉花却说工人弄不清一个字的区别。

张庆三勉强压住了火气,又继续谈了几十分钟,终于摊牌了:他让玉花去自首。玉花明白了敌人的阴谋。她想:今天这个圈套不是对付我一个人的,他们想从我这里突破缺口·······玉花不禁打了个哆嗦。

玉花既猜到了敌人的计划,心中有了底,知道应该如何应付了。她突然把脸一翻,大声嚷道:“这是什么话!我人在你家,要关就关,要捉就捉,自首个啥!”张庆三像哄小孩子一样又安慰起来,然后就一块下楼来。

顾铁羽一见张庆三的脸色,知道诱降没有成功。现在是实现计划里下一个步骤的时候了。他堆着笑脸,要玉花和兰英到他家去吃饭。张庆三让玉花好好想想,明早再来见他。

玉花一听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早已猜了个八九分,这是用吃饭来监视她。她想:顾铁羽的“邀请”非答应不可,应该想办法摆脱监视,逃跑!工会工作另作安排。她决定了,就坦然地答应下来。

路上,顾铁羽的话特别多,他说和玉花相处了几年,即一点不了解,今天应趁机会,好好谈一谈。

兰英在一旁故意打趣,说顾铁羽怎么一下子变得文雅了;又说把他烧成灰,谁都认得出他是工会指导员,是上面派来的······兰英没有说下去,顾铁羽却说:“你是想说派来的特务吧!

走了一会,顾铁羽向玉花神秘地笑了笑说:“玉花,说一句笑话,我看你很像个共产党!”兰英举起拳头,威胁的说顾铁羽胡说八道,玉花倒笑嘻嘻问为什么像?

顾铁羽说,共产党每天都写日记,如果玉花敢把日记公开出来,就证明他看错了。玉花心里暗吃一惊,她故意大笑起来,说按他这么说,有鼻子有眼睛的都成了共产党了,又解释她写日记是为了练字,也不是天天写。

从张庆三家到顾铁羽家,要经过工厂,玉花忽然心生一计,借口脚癣痒得难受,要到宿舍去洗脚,顾铁羽心想:反正跑不了,就不加思索地答应了。

玉花到厨房里打一桶水,在床边一放,对顾铁羽说:“人家要洗脚,男人还好意思看?”说着,又向兰英使了眼色。

兰英知道玉花从来没有生过脚癣,心里早已明白,就朝顾铁羽笑着说:“走,咱们出去走一会。”顾铁羽迟疑了一下,随即跟兰英走出来。

玉花趁机“嘭”的关上房门,敏捷的取出日记本和几张党内刊物,擦了一根火柴烧了起来。

顾铁羽站在走廓不肯走远,兰英一看着了急,就扯了他的袖子说:“站在这儿有什么意思,咱们到下面院子里蹓蹓。”顾铁羽觉得兰英今个这么主动,不禁神荡心怡起来,乖乖地跟着兰英下了楼。

兰英在他面前很随便。顾铁羽几次暗暗提醒自己,此刻有任务在身,不可疏忽,但又几次找理由替自己解脱。他实在舍不得让这难得时刻轻易溜掉。

当兰英和顾铁羽重回到楼上的时候,玉花已经去得无影无踪了。顾铁羽一看坏了!撒脚就往大门外奔去,马路上冷清清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顾铁羽又跑到门口传达室,给张庆三打电话。兰英躲在窗外,清清楚楚的听见顾铁羽说他该死,什么黑名单上的一个也没逮住,准是走漏了风声。

这天晚上,兰英怎么也睡不着。几年来,她都是等玉花回来以后才睡的。可今天,却剩下她独自一人了······她为玉花逃走的事庆幸,又担心她会不会落到敌人手里······直到天明,兰英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兰英一走进厂里,一群年青的小姐妹就迎上来问她怎么没和玉花一块来?她一想不能说玉花姐逃走了,她灵机一动,说昨晚顾铁羽请玉花吃饭,没有回来。

大伙一听就急了。有一个老练的女工,警觉地说:“快,我们告诉大家去!”不到半小时,全厂工人都纷纷议论起来,大家要向顾铁羽要人。

越来越多的工人,集中在顾铁羽办公的人事科门前来,情绪非常激动。开头,大家吵着、闹着,后来,不知谁带的头,一部分人冲进人事科,把顾铁羽围住。

顾铁羽找不着玉花正着急,一看工人问他要人,便说:“你们还问我要人,我要问你们要人呢!”工人一听,登时火了,更紧地向顾铁羽围拢去。

顾铁羽心知众怒难犯,只得不作声,任工人怒骂,一直到上午十点,他忽然低声下气地说他要出去解小便,工人知道他耍花招,不让他出去,他便取出手枪,“砰!砰!”朝天上打了两枪。

工人一听枪声,包围圈松动了一下,他趁机窜出空档,向大门口奔去。但门口的纠察队员,听见枪声早把门锁上了。

顾铁羽看看无法脱身,只好折回办公楼。这时,车间里的工人,听见外面打枪,也都纷纷关车拥了出来,人愈拥愈多。

有一个工人紧追着顾铁羽,要夺下他的枪来,顾铁羽转身逃入厕所,把门紧紧关上。但,工人们从窗口跳进去,缴下他的武器,抡起拳头把他痛打一顿。

顾铁羽跪到地上,请求工人饶命,工人恨透了他,他愈是求饶,工人们的拳头像雨点一样密密的落了下来,顾铁羽看看没有办法,索性扑倒在尿坑边装死。

兰英见事情闹大,连忙叫人守住电话,防止厂里其他特务打电话报告。

工人们可不知道人事科后面有间密室,里面设有急用电话,这是资本家为了对付工人设备的。资本家的腿子,就用这架电话,把厂里的事报告了警察局。

不一会,红色的警备车开到新丰纱厂门口,他们在拼命地砸门。兰英这里心里没有了底,要是玉花姐在身边就好了。她想着,忽然记起玉花碰到决定不下的事情,总是和工人一块商量。

兰英决定去找布机间一个老女工魏阿嫂。过去玉花总说魏阿嫂是“肚皮里功夫好”,是个能人。兰英走到饭厅门口,魏阿嫂正好从里面出来。

魏阿嫂看见兰英,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说:“我也想找你呢!情况不大好,我看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了顾铁羽,大伙的气也出了,现在,得想法转弯。”

她们和工人商量了半天,知道资本家也是怕事情闹大了,警察和工人冲突起来,他们受连累。就决定去找厂方,质问他们为什么给警察局打电话?

厂长接见了魏阿嫂和兰英,他抖抖索索地说怕把人打死了,厂方负不了责任,所以才打电话。兰英双手往腰上一扠,就和厂长谈判起来,那样子真像玉花。

厂长被质问得答不出话来。兰英提出:警察进厂,对厂方,对生产都没好处,如果发生了事,就别想开工,如果想让工人开车,马上叫警察撤退,说着领着大家返身出来。

厂长为了让工人上工,又害怕事情真的闹大了,就给警察不少钱。不一工会,警察撤退了,警备车也开走了,车上躺着是遍体鳞伤的顾铁羽。

过了几天,工人们接到一封从外地寄来的信,是玉花写来的。她鼓励大家团结一致,继续和恶势力斗争到底。

就在这天晚上,兰英刚睡下,忽听有人轻轻的在敲门。外面一个陌生的声音叫:“请你开一开门!”

兰英重新穿上衣服,犹豫了一会,开了门。进来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她机警地打量了兰英一眼,问她是不是兰英。

兰英一时不知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姑娘看出了兰英的心思,她微笑着说,是玉花姐叫她来的,并递给她一张纸。

原来玉花没有离开这儿,她住在郊区一个朋友家里。她已经知道打顾铁羽的事,并要兰英和工人们一道,保住工会,不能让敌人夺去。

姑娘说出了玉花的地址,就悄悄地走了。兰英一遍一遍背诵着那个地址,这个只能记在心里,不能写在纸上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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