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经理钱升忽然说要借钱给张瑾时，她有点懵。 可这钱她不得不拿。妈妈躺在医院等着手术，就差这五万。犹豫片刻，张瑾接过那一兜现金，千恩万谢。 钱升皱着眉头说：“女孩家家的，拿这么多钱坐公交车很不安全哪。” 张瑾在心里嘀咕，谁让你给现金啊，不都是你添的麻烦。想着不禁脸红，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钱升似乎看透她的心思，笑得眯起眼睛：“不然我送你吧。” 他居然会这样笑，脸上蒙着一层孩子气，清新温暖，像五月的阳光四月的风。张瑾的心，漏跳了一拍。 钱经理三十来岁，俊朗、儒雅，是全公司女职员心中的男神。据说，他的职场路可谓一帆风顺，连年晋升，做到市场部经理。还据说，接下来竞聘主管营销的副总，他的胜算很大。 女同事们都在猜测，这样活脱脱的青年才俊，为什么不结婚？ 张瑾也好奇，可这不是她该问的。她进公司不到两年，做的是销售支持方面的工作，与钱升的距离还很远。 可是，她凭什么会计算自己和钱升之间的距离呢？坐在他的副驾，张瑾拘谨地握紧了手里的包包。 下车后，钱升从窗户探出头叮咛：“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打电话给我。” 张瑾忙点头，使劲挥手：“钱总走好。谢谢您！” 稍后，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钱升发来的微信：照顾好妈妈，也要保重自己。 一股暖流袭上她心头，像吞下一口奶茶，很甜。 02 母亲的手术很顺利，张瑾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了。 父亲走得早，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比大部分同龄女生辛苦，也必须比她们懂事。 为了省钱，她带着妈妈租住在城郊，距地铁始发站不远，每天上下班坐车各得一个半小时。但她从不迟到，加班也不在话下。 记得有一段日子，她几乎天天加班到十点多，累了就去洗手间用凉水洗脸。 有一次困迷糊了，想去洗手间却走错方向，跑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正巧门开了，她与从里面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一看，是钱升。 他显出一丝慌乱，清了清喉咙说：“你怎么还没走？” 张瑾结结巴巴回答：“加……加班。”随即红了脸。 钱升凝视她，面孔亮了一瞬，而后眨眼道：“别太辛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张瑾咬着嘴唇不说话，钱升理解地说：“你是想要多挣加班费吗？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张瑾局促地摇头，眼里却浮上一层泪意。许是那天的钱升太温柔，她竟像竹筒倒豆子般讲起自己。 钱升蹙着眉头，听得极其认真。当晚，他开车送她回了家。 在张瑾下车的时候，钱升拉住她的袖子，微笑道：“缺五万块是吗？我可以借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别拼命加班了。” 张瑾望着他亮闪闪的眼睛，微微点头。 钱升一直目送她走进楼门。张瑾回了很多次头，都与他的目光狭路相逢。 大概是从那时候起，她的心里塞进了一蓬温柔的云，鼓胀胀的。 03 张瑾知道自己还很渺小，唯有加倍努力工作，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与那个人比肩。就像有人说过的，想要跟鹰一起飞翔，就要先成为鹰。 对于她的勤奋，顶头上司赵亦华颇为不屑，笑嘻嘻地说：“女孩干嘛那么拼？还是找个好丈夫比较要紧！” 张瑾尴尬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赵亦华漂亮开朗，但却对工作不大上心。张瑾每次跟她核对资料，赵亦华都大喇喇说：“差不到就行了，你不嫌累，我还嫌麻烦！” 张瑾不愿差不多，她想要的绝不是差不多的人生。为了做好这份工作，她私下学了很多市场营销的知识，还自学韩语。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赵亦华。 初入职时，张瑾听赵亦华说，公司有望与一家大型韩企合作，她便铭记心中，暗下苦功。 有次午休看书被赵亦华看见，她毫不客气地取笑：“你这丫头，真是一辈子打工的命。” 张瑾默默收起书，转头扎进工作里，更坚定了要出人头地的决心。 张瑾不喜欢赵亦华，但毕竟在她手下做事，从来掌握分寸。可那个周末，赵亦华却突然找上门。 她审视完张瑾简陋的出租房，不屑地甩出一张银行卡说：“去给钱升还钱，不要告诉他是哪来的。还有，离他远点！” 张瑾不解：“您怎么知道钱总借钱给我？” 赵亦华撩动大波浪卷发，语气冷冰冰：“你这种人也想攀上他？别做梦了。我警告你，到此为止，否则后果自负！”说完，她狠狠地摔门走了。 张瑾愣在原地，被巨大的声响震得差点流泪。 钱升是私下借钱给她的，赵亦华怎么会知道？唯一的可能是，赵亦华与钱升之间，有着超出上下级的关系。 张瑾满心哀愁，生怕她的美梦如肥皂泡一样，注定破碎。 04 赵亦华的钱，张瑾自然没动。 她偷偷卖掉父亲留给她的遗物，又和母亲东拼西借，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凑齐五万块，向钱升要来银行卡号码。 收到转款到账短信，钱升蛮意外，问张瑾：“你哪来的？别勉强自己啊！” 张瑾咬着嘴唇不肯说。不知为什么，他不想让钱升知道她有多落魄。 钱升思索片刻，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抛出个重螃炸弹：“你是不是……喜欢我？” 张瑾涨红了脸。不肯抬头，钱升忽然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凑到他面前轻声问：“可是，关于我，你究竟知道多少呢？” 张瑾呆住了，茫然后退，直到撞在钱升的办公桌边缘。 钱升正要压迫过去，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冷哼一声，不接。 张瑾下意识回头看，发现是赵亦华的名字，顿时心惊肉跳。 张瑾想问问，他与赵亦华之间有怎样的牵扯。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钱升已将她拥入怀中。 他带着她走向窗前，扶着她的肩，要她面向夜色站定。落地窗外，是星星点点的城市灯火。 钱升轻声说：“我的小姑娘，谢谢你。。” 张瑾被这猝不及防的亲密吓坏了。这不是她想要的。钱升贴在她后背上，仿佛烈火焚心，令她的手脚不住哆嗦。 钱升俯在她耳边，嗓音依旧动听，语气却逐渐冰冷：“不管你知道什么，都会帮我保密的，是不是？” “什么保密？”张瑾不知所措，“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钱升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不管谁问，都这样说，好吗？” 张瑾脑中轰然一响，觉得事情变了味道。 正在此时，钱升突然叫了声痛，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钱升转过身怒斥：“赵亦华，你疯了吗？” 张瑾颤抖着回头，看到掉在地上的订书机。钱升应是被它砸中了。赵亦华气势汹汹站在门口，像即将爆炸的气球。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赵亦华已走过来，不由分说，啪，扇了她一记耳光。 张瑾被打得很痛，一下子跌坐在地，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赵亦华长吁一口气，声音沙哑：“我说他怎么总加班，原来是你在勾魂！我告诉你，我们在一起十几年，就快结婚了，你别打他主意！” 张瑾茫然张着嘴，任凭泪珠连成串。她难以置信，只有将目光投向钱升，却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钱升戏谑地对赵亦华说：“你想让公司知道咱们的关系？你觉得谁走比较好？” 公司有制度，直属上下级不允许恋爱。一经发现，其中一人必须离职。他们都是效力多年的老员工，自然懂得规避。 赵亦华脸色由红转白，语气软了一些：“别忘了我们说好的，你升任副总，咱们就结婚。我等了你十几年，绝不会轻易放手。” 钱升点起烟，若无其事地说：“是啊，现在是我升职的关键时期，咱们都理智点，别胡闹了，好吗？” 赵亦华咬紧嘴唇，眼含泪意，咬着牙说：“好，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张瑾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心痛如绞。 05 张瑾很想知道，钱升为什么突然与她亲近，他说的保密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那个男人依旧故我，道是无晴却有晴，令她捉摸不透。 直到一个偶然，她洞悉了答案。 那天加班，她走得最晚，下了电梯却忘带东西，返回头上楼，正巧看见钱升走进总经理办公室。一双胳膊从门口伸出来，揽住了他的脖子。 张瑾陡然记起之前撞进钱升怀里的窘事。钱升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神色慌张，盯着她看。 两次相联系，傻子也能猜到钱升与总经理的关系了。张瑾恨死自己，她竟自作多情地以为钱升对她有好感。 原来，他是以为张瑾窥探了这个秘密才主动借钱的。那不是关怀，是收买。 至于那天与赵亦华的交锋，显然是钱升一手导演的。他的暧昧举动太刻意，分明是故意制造误会，诱导赵亦华将怒火转嫁到张瑾身上。 万众瞩目的钱经理，太懂得如何利用女人心。 想通这些，张瑾觉得翻天覆地的恶心，找到没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可流泪有什么用，她还有那么多债务要偿还，根本没资格悲春伤秋。 她强打起精神，决定将计就计，以钱升的软肋要挟，要求参与公司最近与韩企的合作。 钱升没拒绝。 但事先告诉她，那家公司出了名的难搞，派了个号称中国通的韩国人，讲话总是词不达意，又不允许外聘翻译，他已被折磨得头疼。 张瑾要来了客户所有资料，信心十足地说：“我试试。” 之后的拜访，钱升真带张瑾去了。他没想到，张瑾忽然开口说起韩语。虽不是特别专业，但表达清晰，相关材料准备得也十分充分，消除了双方的沟通障碍，顺利达成合作意向。 钱升惊呆了，连连称赞。 可张瑾却并没觉得喜悦。如果放在从前，被男神夸奖，她会乐昏头吧。可这一次，她只让钱升许诺，稳定客户后，给她额外奖励。 张瑾一鸣惊人的消息不胫而走，然而对于她自己来说，这只是露出海面的一丢丢冰山。为了这个机会，她已准备了近两年。 好在，有心人天不负。 成就感油然而生，张瑾终于找回了久违的欢喜。 相形之下，恋爱的那点小悸动算什么呢。 06 与韩企的合作顺利达成，钱升理所当然坐上营销副总的位置。 赵亦华很快就辞职了，有传言说她要去结婚，许多人替她惋惜。毕竟，把命运前途押在男人身上，是一场输面巨大的豪赌。 张瑾很想提醒她，钱升背后还有另一个位高权重的女人。掂量了下便作罢了。或许有些自私，但她暂时还不能丢掉工作。 其实，自从得知钱升的真面目，张瑾便不想在他身边效力。后来，另一家涉韩业务比较多的公司伸来橄榄枝，她便毫不犹豫地跳了槽。 两个月后，张瑾听前同事说，赵亦华气急败坏地跑去公司找她，得知她已离开，当场崩溃大哭。 不知为什么，张瑾心里很难受。赵亦华辞职后，钱升甩脱包袱便更轻易了，这是预料当中的事。 可悲的是，那个蠢女人到最后都不明真相，失恋又失业，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瑾感慨了一番，但也仅仅是感慨而已。 她又有了新的战场，前尘往事已无暇顾及了。 只是后来很久之后，她听说不甘心的赵亦华还是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总经理，把她跟钱升的丑事公之于众，不仅把总经理和钱升一起拉下马，自己还重回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瞧，失去爱情的女人总是能在别处创出一番天地。 无论是赵亦华还是张瑾，对于她这样的女孩来说，爱情是奢侈品，工作才是必需品。 她不能也不愿依靠谁，只想凭借自己的双脚，走到力所能及的最高处、最远处。 一场错误的暗恋令她成长，也令她成熟。 她更清楚地认定，从今以后，要将更多的精力用于增长本领，先谋生，再谋爱，活成生活中的大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