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姜家老太太又要不中了。』 『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熬过去了』 『上次就说不中了，从医院拖回来好好的，这次应该也不会出啥事。』 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堵在姜家门口，此时的姜家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 ‍ ‍ ‍ ‍ ‍ ‍ ‍ ‍ 关心的少，看热闹的多。 ‍ ‍ ‍ ‍ ‍ ‍ ‍ ‍ ‍ ‍ ‍ 姜家老太一共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 大儿子两口子对老人几乎不管不顾，闺女又在外地，姜老太太一直生活在小儿子家。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小儿子前些年因为疾病过世，小儿媳妇孙桂霞心软，见老太太可怜，就一直把她留在家里，说是给家里增添点人气。 ‍ ‍ ‍ ‍ ‍ ‍ ‍ ‍ ‍ ‍ ‍ ‍ ‍ ‍ ‍ ‍ 此时正是国庆，小儿子家的闺女恰好从学校回家，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老太太躺在床上哀嚎： ‍ ‍ ‍ ‍ ‍ ‍ ‍ ‍ ‍ ‍ ‍ ‍ ‍ ‍ ‍ ‍ ‍ ‍ ‍ ‍ ‍ ‍ 『姜大柱你个不孝种，你不得好死啊你。』 ‍ ‍ 『无义不孝的东西』 『我妈啊，我疼啊』 最后的这句话甚至还带了一点哭腔，人在艰难的时刻下意识的就是喊妈，只是姜老太太的妈早在几十年前就过世了。 ‍ ‍ ‍ ‍ ‍ ‍ ‍ 小孙女看到在床上蜷成一团的老太太，她很不解问她妈孙桂霞： 『人都成这样了为什么不送医院？』 孙桂霞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给你大爷打电话，他说不用送，说他妈就是在嘘大炮（装）。』 ‍ ‍ 『我们为啥要听他的？他说不送就不送吗？人都成这个样子了。』 小孙女忿忿不平道。 ‍ ‍ ‍ 『上次擅自送去医院，没有通知他们，你奶最后啥事没有，我挨了很大一顿说。』 孙桂霞有点难堪。 小孙女不懂这些所谓的人情往来，只知道人生病了就得去看。 她妈孙桂霞的处境她也能理解，毕竟一个妇道人家没钱没人的。 老人家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管，她这个外姓人又何必出这个头。 别到最后还吃力不讨好，钱自己出，力也自己出。自己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实在没有必要淌这个浑水。 在农村这么多年，她早已修炼出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方法。 心软善良是本能，虽然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在这种时候她本能的就是想往后缩。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但是小孙女还没有学会这一套，她看着奶奶这个样子，实在做不到铁石心肠。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外地的姑姑，那时候姑姑家用的还是座机。 电话接通后是表哥的声音，此时他恰巧也放假在家。 小年轻都比较无畏，不懂农村的这些弯弯绕绕，表哥在听到缘由后 ，直接说： 『打120啊，这个时候还能犹豫啊，抓紧的。』 两人的想法一拍即合， 许是表哥给了勇气，小孙女二话没说就叫了救护车。 懦弱的孙桂霞没有说什么，对闺女的这个决定她也赞同。重要的是有人帮她出了这个头，有人带她就有了勇气。 虽然这个带头的是自己的闺女，她也好似有了安全感，她一向是比较懦弱的。 ‍ ‍ ‍ ‍ 放任姜老太太在床上喊叫，她也于心不忍。 小孙女的电话再次响起，因为是在村里，救护车不知道从哪个村头下来，只能她自己走到村头去接。 没有长时间在家，对具体的方位自己也不是很了解。 这样的时刻，他们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 别看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但 一个帮忙的都没有， 全都是来看热闹的。 说来也巧，等救护车到的时候，大儿媳妇恰好也到了，不懂人群又是谁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悄给报的信。 ‍ ‍ ‍ ‍ ‍ ‍ ‍ ‍ ‍ ‍ ‍ ‍ ‍ ‍ ‍ 『有什么汗，她三天两头就病，哪里用得着去医院汗。』 『一身事，就忙活她了。』 『是不是你打的120？』 大儿媳妇一过来对着小孙女铺天盖地的埋怨，看得出来她来的比较急，连围裙都没有摘下来。 小孙女没有搭理她，只有孙桂霞上去对她这个妯娌打了声招呼。 ‍ ‍ ‍ ‍ ‍ ‍ ‍ ‍ ‍ ‍ ‍ ‍ ‍ ‍ ‍ ‍ ‍ ‍ ‍ 看她过来了，姜老太太自然是没有好言语，只是她现在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顾不了这么多。 等工作人员将担架抬过来的时候，姜老太太使出吃奶的劲想往上爬。 孙桂霞看到这一幕略有心酸，想着婆婆经常对自己埋怨说，人老了不中用了，就是给你拖后腿的，不如早点死算了。 但真正到了这种时刻，人本能的求生欲是非常旺盛的，如果能活，谁又想去死呢。 ‍ ‍ ‍ 抬上救护车以后，医生让随行一个人，小孙女本来就看大儿媳妇不顺眼，在人群中特意恶心她一下： ‍ ‍ ‍ ‍ ‍ ‍ ‍ ‍ ‍ ‍ ‍ ‍ ‍ ‍ ‍ ‍ ‍ ‍ ‍ ‍ 『大娘，你是大人要不你跟着去吧。』 『我不去，我家里还有事。』 说话间她连忙摆摆手，身子开始往后缩，她很害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过来就是想阻止一下老不死去医院，没阻止成自己回家就好，让自己去照顾肯定不可能。 ‍ ‍ 在小孙女准备上车的瞬间，孙桂霞拽了一下小孙女，给她递过来一沓用卫生纸包着的钱，对她说：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先去，我把家里弄好，待会骑电动车赶过去。』 好在是中心医院离家里并不是很远，不一会就到了。 ‍ 做完一系列检查，医生的诊断很快就下来了。姜老太太一身的基础病，治不治的也没什么必要。 当然医生肯定不能这么说，只是婉转的表达情况比较复杂。 目前亟待解决的就是疼痛问题，引发的原因是肾结石，好在结石不是很大。 考虑到姜老太太的年纪大了，保守治疗就行了。 从医院回来以后，才是真正的难题。 姜老太太因为中风，身子一半偏瘫，已经没有了自理能力。让孙桂霞不干活全身心在家照顾老人显然不可能，这天孙桂霞给姜老太太的闺女姜红打了电话。 ‍ ‍ 电话内容主要沟通的就是养老问题，老太太一直在她家显然不可能。 家里全靠她一个人支撑， 她还要去挣钱。 ‍ ‍ ‍ ‍ ‍ ‍ ‍ ‍ ‍ ‍ ‍ ‍ ‍ ‍ ‍ ‍ ‍ 同为女人，姜红自然能够懂弟媳孙桂霞的难。她立马赶回来跟她的大哥姜大柱商量。 三个人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一家一个月，考虑到姜红家比较远，轮到她的时候就直接放在孙桂霞家，只是她要过来照顾。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就这样姜老太太第一个月被放在了大儿子姜大柱家，姜老太太虽然身子瘫了，但是脑子还没坏，嘴巴还能骂。 在大儿子家也不安生，只要有精神头了就开始骂，久而久之，大儿子夫妻俩的名声算是被败坏的差不多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天孙桂霞干完活回来，买了点香蕉过去看姜老太太。看到孙桂霞后老人家不知道是不是委屈啥的，眼泪就没停过，给她喂点香蕉。那只没瘫的手，不停地往嘴里送，一看就是饿极了的状态。 身上的衣服也不干净，骚哄烂臭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时候大儿媳还在旁边一直叨叨： 『她吃不了这么多，不要再喂了，喂了要上厕所。』 这句话说完，孙桂霞就回过味来了。感情这是怕老人吃的多拉的多，她收拾不方便，所以直接不给吃。 ‍ ‍ ‍ ‍ ‍ ‍ ‍ ‍ ‍ 等到第二个月轮到姜红照顾，老人搬到孙桂霞家的时候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偏瘫变成了全瘫，看样子也就还剩过把月的光景。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孙桂霞白天还是照常干活，姜红白天就照顾着。有时候老人白天拉了，她嫌恶心，把被子塞一塞等孙桂霞回来处理。 ‍ ‍ ‍ ‍ ‍ ‍ ‍ ‍ ‍ ‍ ‍ ‍ ‍ ‍ ‍ ‍ ‍ ‍ ‍ ‍ ‍ 长时间卧床，身上已经长了 褥疮，再夹杂着屎味，其中的味道可想而知，孙桂霞晚上回来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 ‍ ‍ ‍ ‍ 最后的时间里，老人已经神志不清，但是有一件事非常清醒，就是大儿子姜大柱两口子来的时候，老人还是直接开骂。 姜大柱有时候都纳闷，他妈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的，为什么一看到他就立马精神抖擞。 亲戚朋友们很不待见这个不孝子，都是隐忍不发。 ‍ ‍ ‍ 姜老太太还没死呢，姜大柱就已经把灵堂收拾的差不多了。可能是他的性格使然，事情提前做准备。 但门旁邻居看见了，多多少少会有点非议：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家的大儿子真奇怪，就这么盼着他妈死吗？』 等到姜老太太真的到最后不行的时候，看到姜大柱也骂不动了，只是一直在喊口渴要喝水。 但姜大柱不让喂，他觉得都这个时候了喝不喝的无所谓。 ‍ ‍ ‍ ‍ ‍ ‍ ‍ ‍ 姜老太太在走前，除了一直喊妈，其余喊的全是她早逝的小儿子。 要是小儿子在，或许临终之前不会如此，但谁又说得准，或许只是她的寄托罢了。 葬礼吹吹打打的好几天，是鞭炮也放了，棺也合了，热闹也就散了。 大儿子夫妻俩不想老人离家里太近，直接葬在了离家比较远的地方。 要说有什么报应啥的，或许就是前几年，大儿媳妇患了一场大病，从此一直缠绵病榻，嘴里不停念叨着姜老太太来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