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大雾锁江,引来后患无穷

桌子看文化 2024-03-25 02:05:45

民国四川史上驱逐刘存厚之战之六

时间,公元一九一七年十二月,第一次世界大战已打了三年,也就是在上一个月,俄罗斯爆发十月革命,建立了苏维埃政权。而在中国的西南四川,刚刚停息不到一个月的“护法战争”,又在云南王唐继尧的驱动下,在川滇交界处永宁、叙府(宜宾)、巴县、重庆南岸爆发了滇黔军与川军第一、二、三师的大战。

在重庆南岸李家沱、土桥前线的滇军第三军军长、滇黔联军东线总指挥黄毓成、黔军师长王文华,此时确有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难受极了!重庆南岸的几处留守部队驻地,都遭到了袭击。对方袭击的兵力规模应当不小,海棠溪、弹子石两处驻地已被占领,现在重庆南岸还有两处驻地虽然未失,但也在对方的围打中。已逃出驻地的滇黔军士兵,在南岸各处被袭击者追打,损失多少兵力,不知道。滇军留守在南岸约二个团的兵力,黔军约一个团,加上后勤单位,约四千余人。能把四千余人的军队打散,对方的兵力规模至少要二个旅以上!

滇黔军一个二十门的磁石电话总机在铜元局,目前还能通话,看来铜元局这个弹药生产基地未失。只是遭到了围攻。其实,这只是一个假象,这里已换了主人。

而在李家沱、土桥、南山前线的滇黔军,同样遭到了川军第一旅的袭击,而且规模还不小!各部都遭到了袭击,损失有多大,不知道。前沿进攻出发地的部队已溃散,进攻出发地己被对方占领!当前的对手川军第一师东线总指挥李树勋,一个小小的支队长,哪里来这么多军队?川军擅长夜战,称为“摸夜螺丝”,大刀、手榴弹、短枪,是“摸夜螺丝”最称手的武器。但从枪炮声来看,长枪、火炮都用上了,“阵仗”还很大!

黄毓成有点困惑,袭击重庆南岸的军队,是从哪一个方向来的?如果是川军第一师的部队,有两个旅的规模,刘湘才是一个旅长,他哪里来的这两个旅?但他知道一个信息,川军第一师代师长徐孝刚,已向当时的四川国民党大佬熊克武输诚护法,并到成都去游说川军第二师师长刘存厚、第三师师长钟体道共同护法,师长一职暂由刘湘代理,难道刘湘动用了川军第一师的第二旅、及其配属的几个独立营?但这些部队驻在合川、北碚一线,要进入重庆南岸,要通过壁山县、巴县长江北岸,乘船才能到达重庆南岸。而川江从来没人敢夜航,白天没有一点征照,难道他们是绕道,从江北县渡江到重庆下游的唐家沱,然后到达重庆南岸的?

黄毓成立即否定了这个判断。江北县是川军第五师第九旅的驻地,川军第一师第二旅要过路,难道川军第五师师长熊克武不知道?黄毓成与熊克武的多年交往中,以他的了解,知道熊克武是个守信用的正人君子。同是“靖国护法军”,熊克武反对川滇黔之间再发生战争,他正在调解,他不可能在私下做出“拱火”之类的小动作!

那么,这支军队是从哪里来的,是谁的军队?看来,这已经不重要了!川军第一师的炮弹已经打到了他的部队集结地,而且炮弹落点越来越密。从爆炸声判定,这是德式克虏伯七十五毫米的炮弹,炮击规模超过了一个炮兵营。同时,在李家沱的黔军、在南山下南坪一带的滇军三个团,也遭到了密集炮击!

由熊克武的镇守使府转来的云南王唐继尧的电报,攻打巴县三百梯的黔军一个旅,己被全歼,川军全面占领了綦江县,封住了从贵州松坎进入四川綦江的通道,要求黄敏成,尽快攻占江津、合江,打通川黔这两处通道。黔军己组建了二个旅,一个旅从贵州习水县打入江津,一个旅从赤水打入合江,接应黄毓成东进泸州。黄毓成长叹一声,他还能打通巴县长江南岸,进击江津、合江吗?怕是在重庆南岸的滇黔军能否活得出来都是个问题!

当时的通讯,在西方国家,在战争中已用上了最原始的无线电报,在中国,有线电报还没有普及到各县都有。贵阳、重庆都有有线电报局。从贵阳可以发电报到重庆。而重庆南岸,当时还是未开发地,都是些分散的小乡场。因为造币军工基地铜元局在菜元坝对岸,为了与重庆联系方便,在德国人的帮助下,拉了一条过江电话线。发到重庆的电报,才能传到重庆南岸。再由铜元局转给滇黔军。滇黔军要向唐继尧报告,也要通过铜元局转。滇黔军那个有二十门的磁石电话总机就在铜元局,电话线可以接到滇黔军旅团一级,驻在铜元局的滇军通讯队,己被川军第一师刘镛部解决。但现在铜元局主事的,是川军第五师参谋处长傅常,第五师属的江防军司令余际唐。

川军第五师与滇黔军目前还算是同一派别的“靖国护法军”,没撕下脸皮之前,电报还是要照转的。就是滇黔军各旅、团与滇军总指挥黄毓成、黔军师长王文华的电话,也是照转不误。不过,在重庆南岸的滇黔军,在傅常,余际唐面前,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川军第五师参谋处长傅常,看到了云南王唐继尧给滇军第三军军长黄毓成、黔军师长王文华的电报,黔军由“大清团练”兵新组建的两个旅,一个从习水进击江津、一个从赤水进击合江。作为川军第一师第一旅旅长刘湘、参谋长张斯可的密友,实际上己是刘湘暂时安插在川军第五师的“暗桩”。后刘湘部独立成师时,他就任刘湘的参谋长,而且一直是刘湘的参谋长。张斯可,作为刘湘的“首辅”,主持战略与情报。

可惜,在铜元局,没能建立起与土桥前线川军第一师东线总指挥李树勋的直线联系,如果这个重要情报不及时送出去,第一师在东线的军队,将被滇黔军夹击,而且从赤水进入的那个旅,将直接威胁泸州!怎么办?傅常只有找刘镛部占领了铜元局的那个连长,要他派一个熟悉这一带地形、道路的军官或士官,组成一支小队伍,务必把这封电报送达东线总指挥李树勋。那个连长马上明白,看来傅大哥跟我们第一师是“一头”的,当然要执行!

电报及时送达李树勋的指挥所,李树勋一看,心里还是吃了一惊,因为他把在江津的三个营,全部调到了南岸前线,准备正从綦江赶回来的李干支队的两个营到达后,第二天凌晨在南岸反攻。黔军要从习水进击江津,此时江津除了民团兵,在四面山的川黔交界处东胜放了一个前哨连,兵力单薄,江津可能不保。可是转过来一想,不就是一个旅嘛,还是些大清团练的老底子,大清团练不是没见过,李干的一个营,就可把三千余人的一个团练旅打残。等把重庆南岸的滇黔军搞定,再反手回去,还不是我的菜!但李树勋也不敢托大,还是把这封电报,用有线转发给泸州的刘湘,请示处置机宜。

川军第一师第一旅旅长刘湘、参谋长张斯可一看,认为事情不大,从合江急调两个营到江津的蔡家场、李市场。就是黔军进来,也进不了江津县境内长江边的核心区。至于合江,那三个营抵挡一个黔军旅,还是能拖一段时间,从泸县派兵也来得及。现在刘湘、张斯可密切注视的地方是川滇交界处永宁的天险“雪山关”。守军是川军第三师的张鹏舞旅。刘湘曾是张鹏舞的属下,他深知这个行伍出身的老上司打仗平庸,当个排长、连长还行。“雪山关”虽有天险之称,但在张鹏舞手里能守多久?刘湘、张斯可不敢奢望,如果滇军第二军军长赵又新,把战役指挥权交给军参谋长杨森,杨森与张鹏舞这对在川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二团时的老冤家,杨森从心底就瞧不上张鹏舞这个行武出身的老上司!张鹏武必定不是诡计多端杨森的对手!

如果雪山关被攻破,永宁不保,守在纳溪的第三师龙光旅(潘文华代旅长,龙光是川军第三师师长钟体道的亲外侄,又是熊克武留日“九人团”的核心成员,此时正在成都游说钟体道与川军第五师联手护法)。这个旅现在有三个团,约七千余人,守纳溪,也可守一阵。但雪山关一旦被打通,滇军拥进来二个军,二万余人,泸州已处于前线。唐继尧图川是志在必得,滇军援军必定是源源不断,如“护国战争”时一样,与北洋军“死磕”!刘湘、张斯可明白,北洋政府财力雄厚,也经不住如此死缠烂打!刘湘与张斯可想想,谁能当靠山?北洋政府太远,熊克武立场未定?“死缠烂打”,刘湘没有这么大的财力来消耗,唯一的办法,“退一步”!至于怎样“退”,出让多少地盘、利益,在最不利的形势下,利益如何最大化,这才是他们当前最“挠心”的事!

东线死守,灭掉重庆南岸的滇黔军,牢牢控制重庆到泸州的这一段长江的黄金水道,这是在最不利的局势下,获取利益最大化的一个重要节点。就看他的东线总指挥李树勋,能否歼灭或击溃在重庆南岸的滇黔军了。

滇黔军东线总指挥黄毓成,此时正在举棋不定。在重庆南岸,滇黔军一万三千余兵力,经过一天的攻防战,加上被夜袭,能战之兵,可能不到一万人枪了。对手在这个方向集中了多少兵力?不知道。李家沱、土桥、南山前线,滇黔军屡攻不破,投入了多个团的兵力都撼不动对手,对方火力凶猛,兵力损失惨重!现在重庆南岸留守驻地处处被围攻,前沿又遭偷袭并失去了进攻出发地,而且现在,还未停止攻击。川军擅长夜战,想乱中取胜,是否想利用夜战击溃滇黔军?

黄毓成因情报缺失,不知对方兵力布局,靠猜,更难做出准确的决策。但枪炮声离他的指挥所越来越近,此时再不做出决定,可能川军的鬼头大刀要架在他的头上了!他只有下令,土桥的滇军,全部撤到铜元局固守,并收集船只,必要时顺江向长江下游撤退。因长寿县以下长江各县,都是熊克武川军第五师、国民党系军队的防区,同是“护法”友军,还可暂避一时,喘一口气。并命令李家沱的黔军二个团、在南山下的滇军三个团,包括留守部队,撤到江岸处固守,视战况撤退还是固守反攻再定。

黄毓成这个命令一下,通过在铜元局的总机传到滇黔军各部。已控制了铜元局总机的川军第五师参谋处长傅常,最先知道了黄毓成这个命令。滇军在土桥的四个团,一下子拥到铜元局,现在铜元局能用之兵,是一个以手枪为主的一个连,能守住吗?如果铜元局易手,李树勋部到达,必定是打烂铜元局!铜元局是川军第五师的一大财源,又是弹药供给地,此处必保!怎么办?傅常就是此时向熊克武报告,隔了一条长江,川江不能夜航,派兵都来不及了。再说,川军第五师与滇黔军直接开战,现在还不是时候!

傅常只有找来刘镛支队的那个连长,要他联络在南岸的另外四个连,全部集中到铜元局,并要他派出信使,要李树勋至少派一个团的兵力,多路穿插到土桥滇军的后路,阻止滇军向铜元局集结,并用电话报告了熊克武。

熊克武当然想保住这一处财源之地不受战火损毁,李树勋的穿插部队不可能抢占先机。因为黄毓成的滇军已开始动作,李树勋还未得到这个信息。怎么办?一旦滇军攻打铜元局并占领,李树勋赶到又是一场激战,后果如何,难以判定。熊克武,但懋辛,只有用唯一的一招,电话要通铜元局,要傅常接通与黄毓成土桥指挥所的电话,熊克武直接与黄毓成通话。

熊克武不绕弯子直说,得知贵军战局不利,刘湘已集中川军第一师主力,全部压向重庆南岸,黔军在三百梯的一个旅已被全歼,贵军已无援军。为了保存实力,建议贵军各部立即撤到南岸各码头,由我方组织船只,运送贵军到长寿,转南川县休整。因与川军第一师已有协议,川军第一师已加入护法,条件是巴县、江津、綦江、合江四县划入川军第一师防区。重庆南岸属巴县,希贵军主动撤出,消弭战端,保存实力、共同护法云云。

黄毓成听了熊克武一通说辞,他当然明白。打仗,熊克武不可能与刘湘部开战,当然不会帮他了。撤退,可以提供方便。滇黔军驻军重庆南岸,相当于在熊克武脑门上顶着一杆枪,谁都会忌惮!滇黔军要的不只是重庆,而是整个四川!但自己不争气,实力不足,仗打到这个地步,熊克武的建议是目前唯一的退路。黄毓成只有下令,各部就近撤到南岸各码头。

黄毓成的命令刚一下完,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越来越近,黄毓成下令立即撤退。川军第一师东线总指挥李树勋,下令各部利用夜袭攻击滇黔军各部。滇黔军溃败逃跑,各路川军趁势追击。李家沱、土桥、南山下的滇黔军已乱了套,加上混入重庆南岸的五个手枪连,趁势以小分队形式四面出击,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彻南岸,川军好像是千军万马杀来!南岸的滇黔军更是乱了套。好在南岸这几个连出击,都要到铜元局集结,并不恋战。到凌晨时,枪声、爆炸声刚刚平息,李树勋指挥的各路大军又压到了南岸。大雾降临重庆南岸。可以说是几步不见人影!重庆冬天多雾,十二月,正是大雾季。

李树勋心很大,他想一口吃掉在重庆南岸的滇黔军,连驻江津的三个营都调来了,一共集中了十四个步兵营、四个炮兵营,还有一支岸防炮台队的炮,都装上了大船,沿江逼近重庆南岸,还有一支水上快划队,相当于一个营级编制,准备在铜元局处登陆上岸,抢占铜元局。李树勋是志在必得!这一仗,如获得全胜,奠定了他在四川军界的地位!他的野心并不比刘湘、杨森小。当然,每一个到一定实力的军阀,都想独树一帜!

可惜,大雾锁江,帮了滇黔军残兵的大忙。当大雾散去,川军赶到江边,滇黔军已上船离岸,打了一阵枪,好像是欢送这帮败兵一样。

这一仗,李树勋虽然没能全歼在重庆南岸的滇黔军,但打残了这支约一万三千余人的军队,达到了战役目的。李树勋有点飘了,认为自己打仗的能力,并不比刘湘、杨森差,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在他们之下!但他的“纵横”能力,说白了政治能力几乎是个白丁,在杨森掌川,实行“统一之战”时战败,李树勋已是川军新二军军长了,他逼杨森交出兵权、政权。兄弟反目,被杨森击杀于路上。这是后话了。

重庆大雾锁江,滇黔军残兵逃脱,没有人会想到,引来的后患无穷!滇黔军残部不是撤到了川黔交界处的南川县,而是撤到了下川东的丰都、忠县、万县一带,后来滇黔军通过南川县向这几处逐步增兵,居然控制了川江下游。私派地方官,为了就地获取军费,用滇黔两省增加财政收入的那一套搬到了四川,强迫农民广种鸦片,以获高额“特种税”!长江沿岸罂粟花盛开,引发国际舆论强烈谴责!广州政府名誉在国际上受损。责成熊克武“禁烟”,由“禁烟”一案引发四川国民党内矛盾更深,以至起兵倒熊,逼熊克武下台。熊克武联合川军不得不发动驱逐滇黔军之战。为了打通与省外的后勤通道,用上了川军第五师号称战神、最能打仗的刘明昭,打了一场艰难的下川东战役,滇黔军这个毒瘤,才从下川东彻底清除。

更深、更大的影响是什么?本来广州政府准备迁到重庆,以重庆为“北伐基地”的。因川滇黔大战,滇黔战败,已到重庆的大部分国会议员们,不得不出川。如果广州政府能扎根重庆,那么,民国史可能就要改写了!

重庆南岸,川军第一师已全面占领。刘湘并没有贪恋这个宝地,而是向熊克武交了投名状,铜元局也交给熊克武。另外,自流井(自贡,当时四川最大的税源地)也交给熊克武,刘湘是要彻底投向熊克武了。刘湘为何如此大方,下面慢慢“摆”。

此文是写“护法战争在四川”第二阶段,实际是驱逐刘存厚之战。有对民国初年四川军阀混战感兴趣的读者,请点“关注”,可以看到四川军阀混战的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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