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老太太64岁,强势得很,与老公吵架时经常诅咒他赶紧死。去年,她老公早上起来出去散步,突然跌倒就再也没醒过来。本来以为她可能很快活,谁知不到一年,她的变化太大了。 以前每天早上,四楼总能传来她的大嗓门,不是吼“你怎么又把报纸扔沙发上”,就是骂“老东西赶紧死”。她老公脾气软,每次都不吭声,默默把报纸叠好,或是去阳台抽烟——烟味混着她的骂声,是四楼多年不变的清晨背景音。 今年很少见她出门,偶尔遇到也是去购物或散心,经常一个人呆着,眼睛可见的干枯老去。背不再挺直,走路时手会无意识地摩挲衣角,像丢了什么要紧东西。 上次在菜市场碰到她,手里拎着一小袋青菜和两个馒头。以前她买菜总挑最新鲜的,还得跟摊主讨价还价半天,声音大得周围人都能听见。这次她就低着头选,摊主多找了五块钱,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递回去,全程没说三句话就转身走了,背影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不少。 楼下王大爷说,有天早上五点多,他起来遛鸟,看见老太太站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像是要去什么地方。王大爷跟她打招呼,她只是点点头。后来才知道,那纸条上写的是她老公以前常去的早市地址,她想去买他爱吃的油条豆浆,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到以前的摊位,空着手回来了。 楼道里以前总飘着她老公抽烟的味道,老太太天天骂着要把烟扔掉。现在楼道里干净了,她却经常在自家门口站着,鼻子抽了又抽。有次我下班晚,路过四楼,看见她家门没关严,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老公的旧烟盒,翻来覆去地摸,沙发上的报纸叠得整整齐齐,跟她老公以前叠的一模一样。 广场舞队的李姐说,她们好几次碰到老太太,喊她一起去跳舞,她都摆摆手说家里有事。以前她是领舞,音乐一响就精神头十足;现在就算站在旁边看,也没几分钟就转身走了。有次李姐看见她在公园长椅上坐着,面前放着一个空保温杯——那是她老公以前用的,保温效果不好,她以前总骂他舍不得换,现在却天天带着。 家里的水龙头坏了,她找物业师傅来修。师傅问她要换什么样的零件,她站在旁边愣了半天,说不知道,以前这些都是她老公管。师傅修好后,她想递瓶水,翻遍了冰箱只找到半瓶凉茶,那是她老公夏天爱喝的,她以前从不碰,这次却自己喝了一口,眉头皱了皱没吐出来。 冬天的时候,老太太穿得比以前厚多了。以前她总说自己不怕冷,冬天也只穿一件薄棉袄。有次下雪,她在小区里散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旁边没人扶,她自己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看着远处的雪人,站了好久。以前下雪天,她老公总会提前把楼道里的雪扫干净,还会给她的鞋子套上防滑套,现在没人管这些了,她走路总是小心翼翼的。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老太太家门口没贴春联,也没挂灯笼。对门张阿姨想喊她一起吃年夜饭,她婉拒了,说自己在家煮点饺子就行。后来张阿姨听见她家里传来轻微的哭声,断断续续的,直到后半夜才停下来。年初一早上,张阿姨看见老太太门口放着一盘饺子,是她老公以前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应该是她煮了给老公的。 有人说,人老了难免孤独,或许她只是还没习惯一个人过日子。可小区里谁没见过,她蹲在地上捡掉落的饼干,手抖得半天握不住包装袋——那是她老公以前饿了就吃的牌子;谁没听过,她对着空沙发轻声说“报纸我叠好了”,声音轻得像怕吵醒什么。 那些年挂在嘴边的“赶紧死”,更像一种霸道的确认——确认他永远在那里,任她发泄,任她依赖。直到死亡真的抽走这份确认,空荡感才漫过胸口,把大嗓门泡成了沉默,把强势泡成了小心翼翼的怀念。 现在小区里很少能听到老太太的声音了。她的头发白得越来越多,背也有点驼了,以前挺直腰杆走路的样子再也不见了。偶尔遇到邻居,她会慢慢抬起头,眼神里有躲闪,也有藏不住的红——像是想说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必说了。毕竟,那些没来得及说的“对不起”,再也没人笑着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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