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饭点的时候婆婆来家里一屁股坐下就说你表弟马上就要结婚了,在城里找房子从过年到现在都没合适的,你县城那套空房子装修得挺好,你们也不用,反正也是闲着,要不就先借他们当婚房用用了。 傍晚六点半,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响,婆婆就揣着一身晚风坐进了客厅。 手里攥着的蓝布袋子蹭到门框,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那是她每天去菜市场必带的家伙什。 我把刚炒好的青菜端上桌,她连鞋都没换就往沙发上靠,沙发垫陷下去一块,像个突然出现的坑。 "吃饭没?"我问。她没接话,眼睛先瞟了瞟阳台晾着的衣服,又扫过墙上的婚纱照,最后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熟门熟路的审视。 "你表弟要结婚了。"她突然开口,语气平铺直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油星子溅在桌布上,洇出小小的黄点。 "城里房子贵得离谱,从过年看到现在,不是顶楼就是朝北。"她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米粒粘在嘴角也没擦,"你县城那套不是空着吗?去年刚装修的,家具都是新的。" 抽油烟机的声音停了,客厅里只剩下她说话的声音,一下下敲在地板上。 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碗沿磕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套房子是我们夫妻俩咬牙买下的学区房,想着将来孩子上学用,钥匙还在抽屉里锁着,连窗帘都没舍得换贵的。 "妈,那房子我们..." "你们又不住!"她突然提高了音量,蓝布袋子被她拽得变了形,"空着也是空着,放久了还发霉!你表弟结婚就差个场地,又不是不还你——等他们买了房,立马腾出来。" 她的指甲在塑料袋上掐出几道白印,我看着她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结婚时她塞给我一个红包,说"以后就是一家人"。 饭桌上的菜慢慢凉了,排骨的油凝成了一层薄膜。我想起装修时老公趴在地上贴瓷砖的样子,想起我们每个周末跑建材市场的疲惫,想起搬家那天他说"以后我们也算有两套房子的人了"时眼里的光。 那墙上的婚纱照,难道要换成表弟的喜字?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她已经站起身,蓝布袋子往胳膊上一挎,"就这么定了,我明天让你表弟过去看看房。" 门"砰"地一声关上,留下满屋子的油烟味和没说完的话。 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手机屏幕亮了又暗,老公的微信对话框停留在"今晚加班"。 或许在她眼里,空着的房子就该发光发热,亲戚间互相帮衬是天经地义,可她忘了问,那套房子里藏着我们多少个省吃俭用的夜晚。 瓷砖缝里还嵌着去年装修时没擦干净的水泥印——那是我们攒了三年的首付,加上啃老的十万块才拿下的小窝。 窗外的路灯亮了,照着茶几上没动几口的饭菜。我突然不知道,明天该怎么跟老公开口,又该怎么跟兴冲冲来看房的表弟说"不"。 或许亲情就是这样,总在不经意间摆出一道两难的选择题,让你在愧疚和委屈之间反复拉扯。 夜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晃,像谁在无声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