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最近天天在我家住饭。她工作离我家就骑电动车也就十分钟左右，说单位饭难吃。每天早上六点半，我就得往菜市场跑。儿媳妇爱吃带脆骨的排骨，得赶早去挑，去晚了就剩些肥腻的边角料。回来炖在砂锅里，小火咕嘟着，汤汁收得稠稠的，正好赶上她中午下班。 六点半的闹钟还没响，我就醒了。 窗帘缝里透进点灰蒙蒙的光，楼下卖豆腐的老张已经支起了摊子，三轮车“吱呀”一声碾过路面。 儿媳小敏这阵子天天来家住饭，说单位食堂的饭像嚼蜡——油大盐重，青菜炒得蔫蔫的，肉永远是肥多瘦少。 她单位离我家骑电动车就十分钟，可我知道，那十分钟的太阳，中午能把人晒得冒油。 “妈，要不我中午回来吃呗？”第一次听她说这话时，我正擦着厨房的瓷砖，泡沫顺着抹布往下滴，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上班够累了，回来还得折腾。 第二天起，我就成了菜市场的常客。 小敏爱吃带脆骨的排骨，那得赶早去挑。去晚了，肉摊老板就只会把剔剩下的边角料往你袋子里塞，肥腻腻的，炖出来汤都是浑的。 我揣着布袋，在肉摊前蹲半天，手指戳戳这块，按按那块，非得挑出骨头缝里嵌着点粉色脆骨的，老板笑我：“阿姨，给闺女买啊？这么上心。” 我也笑：“给儿媳妇，比闺女还亲。” 回来把排骨剁成小块，焯水时撇去浮沫，砂锅里放上姜片、葱段，倒点黄酒，小火咕嘟着。 得咕嘟一个半钟头，脆骨才会带着点韧劲又不柴，汤汁收得能挂在勺子上，油星子浮在表面亮晶晶的，正好赶上她中午十二点半踩着电动车刹车进院。 她一进门就喊“妈，好香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径直冲进厨房，伸手就想去掀砂锅盖子。 “小心烫！”我拍她手背，她嘿嘿笑，眼睛却盯着锅里的排骨，像只偷腥的小猫。 你说现在的孩子，上班压力那么大，回家能吃口热乎的，是不是比啥都强？ 有天她边啃排骨边说：“妈，您知道吗，我们同事都羡慕我，说我天天有‘爱心午餐’。” 我低头擦桌子，没接话，心里却像被太阳晒化的糖块，甜滋滋的。 其实刚开始，我也嘀咕过：这天天来，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早起买菜、炖汤，也不是个轻快活儿。 直到有次我感冒了，没去买菜，中午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听见门锁响，小敏回来了，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妈，您咋不跟我说呢？”她放下桶就摸我额头，“我从楼下粥铺买了小米粥，还有您爱吃的酱菜。” 保温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她蹲在我面前，一勺一勺喂我，像小时候我喂她似的——那时候她才五岁，发烧不肯吃药，我也是这么哄着。 原来不是她离不开我这口饭，是我离不开她这天天的“妈，我回来了”。 砂锅里的火该关了，汤汁收得正好，盛出来装在她的保温饭盒里，旁边再放上双筷子——她总忘带。 十二点二十五分，楼下传来电动车的刹车声。 我把饭盒递过去，她接的时候碰了碰我的手：“妈，您手咋这么凉？快回屋歇着，晚上我带草莓回来。” 看着她骑车拐过街角，饭盒在车筐里晃啊晃，像个小灯笼。 你看，日子不就是这样？一顿饭，两个人，热热闹闹的，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