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我妈老了性格也变了。昨天我妈打电话说，让我没事就不要回来了。我吃惊的问，咋回事啊？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她熟悉的咳嗽声，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迟疑：“你上周回来，路上堵了三个小时，到家都半夜了，第二天又得赶回去上班， 我妈昨天打电话，第一句就说：“没事就别老往回跑了。” 我握着手机贴在耳朵上，客厅的挂钟滴答响，突然有点懵——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上个月我随口说想喝她煮的玉米排骨汤，她第二天一早就去菜市场挑玉米，还发微信问我“要甜的还是糯的”，结果我临时加班没回成，她愣是把汤冻在冰箱里，说“等你下次回来热给你喝”。 “咋回事啊？”我忍不住问，手指无意识抠着手机壳边缘，那是去年给她买手机时一起挑的，粉白小花，她当时笑说“都多大岁数了还用这么嫩的”，却每天擦得干干净净。 电话那头沉默了，比平时长一点，然后是她熟悉的咳嗽声，不是生病的那种，是有点不好意思时会有的轻咳，带着点迟疑：“你上周回来，路上堵了三个小时，”她顿了顿，声音放软了，“导航上红一片，你给我发消息说‘妈我快到了’，我看时间都十一点半了，你进门前我摸了摸你手，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我心里猛地一揪。 上周六公司临时调休，我想着趁空回去看看，没提前说，想给她个惊喜。结果高速上追尾，堵在离县城还有二十公里的地方，车一动不动，我怕她担心，撒谎说“快到了”，其实在应急车道上站了半小时，风往脖子里灌，手机电量掉得比车速还快。 到家时她果然没睡，客厅灯亮着，桌上摆着碗热好的粥，旁边放着她腌的萝卜干——我小时候不爱吃菜，就着这个能吃两碗饭。她看我进门，赶紧把粥往我面前推，“快吃，刚热的”，却没提我回来晚了，也没问路上的事。 “第二天你七点就起了，说要赶回去上班，”她又说，声音里带着点我没听过的委屈，“我看你眼圈黑的，像熊猫，开车时打了好几个哈欠，我站在门口看着你车拐过路口，心里堵得慌——你说你这一趟，图啥呢？” 图啥呢？我握着手机突然问自己。 图她看见我时眼里的光？图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还插着牙签？还是图她总记得我不吃葱姜，炒菜时会把葱姜挑出来放在一边？ “我不是不想见你，”她像是怕我误会，急忙补充，“就是……就是觉得你太折腾了，来回六七个小时，就为在家待一晚上，第二天又跟打仗似的往回赶，我看着都累。” 我想起她去年冬天摔了一跤，膝盖肿得老高，却瞒着没说，直到我视频时看见她走路一瘸一拐，追问了半天才承认，还嘴硬“没事，老骨头了磕一下正常”。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怕我担心，怕我分心。 原来爱到了一定年纪，是会变成“推开”的啊。 不是不想，是不敢；不是不需要，是怕成为负担。 “妈，”我吸了吸鼻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那下次我不周末回了，我请个周三的假，中午出发，下午到，陪你吃晚饭，第二天早上再走，高速肯定不堵。”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她轻轻的笑声，带着点如释重负：“行啊，那你路上买两斤排骨，我给你做玉米汤——这次买糯玉米，你小时候爱吃。” 我挂了电话，打开日历，把周三圈起来，旁边写“买糯玉米，带她爱吃的软糕”。 其实我们都忘了，爱从来不是只有“见面”这一种方式——她怕我路上累，我怕她在家孤单，那不如找个中间值，不赶时间，不熬通宵，慢慢开，慢慢聊，就像小时候她牵着我过马路，一步一步，稳稳的。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手机屏幕上，粉白小花的手机壳图案，突然有点晃眼。 原来所谓长大，就是终于看懂了她每一句“不用”背后的“想要”，每一次“别回”底下的“盼着”。 下次回去，进门先给她个拥抱吧——以前总觉得不好意思，现在突然想告诉她，我也怕她孤单啊，就像她怕我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