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98年,太平公主在一个夜晚宠幸了四名男子。第二天清早,丫鬟们低着头去整理房间时才发现这四名男子早已经没了气息。 丫鬟们静悄悄地收拾房间,阿桃的布巾在手中拧成了麻花,春杏跪在地上擦床脚,木盆里的水映出她发白的脸。 这不是府里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清晨——两年前那个尖叫的小丫鬟,据说被塞进黑布袋子,沿着漕运一路漂到了岭南,尸骨都没留下。 阿桃的手抖得厉害,不是怕地上的人,是瞥见其中一人手腕上的月牙疤——像极了三年前被乱兵冲散的弟弟。 她猛地将布巾盖上去,指腹蹭过那道疤,粗糙得像村口老槐树的皮。 心里有个声音在撞:是他?不是他? 可她不敢停,手里的动作更快了,仿佛慢一秒,那具身体就会突然坐起来喊她姐姐? 春杏在床底摸到半块麦饼,牙印还新鲜,边缘沾着点芝麻。 她想起十岁那年偷啃阿娘藏的麦饼,被追着绕灶台跑,阿娘的巴掌落下来时,也是这样带着芝麻香的。 眼泪啪嗒砸在青砖上,她赶紧用袖子抹掉,水痕在地上洇开一小片,又被她用干布擦得干干净净。 有人说太平公主本不是这样的。 刚嫁薛绍那会儿,她还会为了府里小太监打碎玉簪子求情,驸马却冷笑“妇人之仁”。 后来驸马谋反被赐死,她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出来时眼睛亮得像淬了冰。 谁也说不清是权力磨硬了她的心,还是宫里的夜太长,不狠一点根本熬不过去。 丫鬟们不是不怕,是怕得更具体。 阿桃的弟弟还在乡下等她的月钱抓药,春杏的阿娘靠着她“公主府当差”的名头,才没被族长逼着给傻子做填房。 她们的命不是自己的,是系在家人裤腰带上的——嘴一松,全家都得跟着掉进火坑。 那天傍晚,阿桃去库房领月钱,管事嬷嬷盯着她的眼睛问:“早上收拾得干净?” 她膝盖一软就跪下去,头埋得比灶台还低:“回嬷嬷,都干净了,连床缝里的灰都刮了。” 嬷嬷满意地嗯了一声,丢给她一个钱袋。 铜钱碰撞的声音,像极了弟弟小时候摇的拨浪鼓。 也有人说,那些男子本就是来送死的。 宫里的暗卫常扮成伶人、书生,替公主“处理”不听话的人。 可阿桃知道不是——那手腕上的疤太真了,带着旧伤愈合的凹凸感,不像作假。 日子还得往下过。 阿桃依旧每月往家寄钱,信里只说“一切安好”;春杏把那半块麦饼的牙印刻在心里,再不敢偷吃府里的点心。 她们成了公主府墙壁上的影子,走路没声,说话没影,连哭都得找没人的茅房。 多年后有人说起太平公主,总说她狠戾、奢靡,杀男宠如草芥。 可阿桃和春杏记得的,只是那个清晨的血腥味,和麦饼上没啃完的牙印。 原来在权力的大锅里,最苦的不是被煮的肉,是眼睁睁看着水烧开,却连喊一声“疼”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