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公二十四年晋文公夺位怀仁 介之推隐世 周天子引狄伐郑 公子带伐周 【经】二十有四年春王正月。 【传】二十四年春，王正月，秦伯纳之，不书，不告入也。 僖公二十四年春天，经中无记载。照例记作“春，王正月。” 传中接着去年冬的事情，叙述有关秦穆公送重耳回国之事。这个故事仍然很长，我们还是采用分段解说的方式，以便于大家对照原文去阅读。 二十四年春季，周历正月，秦穆公派军队护送公子重耳送回晋国。《春秋》没有记载这件事，是因为晋国没有把重耳回国的事告诉鲁国。 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负羁绁从君巡于天下，臣之罪甚多矣。臣犹知之，而况君乎？请由此亡。」公子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投其璧于河。 到达黄河岸边时，狐偃拿了一块宝玉献给公子重耳说：“下臣背着马笼头牵着马缰绳服侍您在天下巡行，一路上得罪您的地方太多了，连我自己都知道有罪，何况您本人呢？请您让我从这里走开吧。”公子说：“如果不和舅父同一条心，我可以指着河水赌咒！”说着就把那块璧玉扔到了黄河里。 从子范的行为看，子犯是聪明的，因为此次回到晋国，重耳的身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再也不是需要人照顾的公子了，而是说一不二的一国之君了。所以子犯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开是明智的。如果此时重耳真的让自己离开，那损失的是重耳，而且在众人的心目中会留下个“狡兔死，走狗烹”的名声，这样的君王及早离开也好；如果重耳不让自己离开，那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承诺，那么这为以后上了保险。这是子犯以退为进的策略。先让重耳对自己以后的行为做了约制。 此段中重耳指河为誓时，他提到“有如白水”，让我想起了李白的“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那是一首送别诗，白水的意象应是从这里来的，可以说李白应是化用了这个典故。因为在此句中的“白水”指的就是黄河，也就是说此水一点都不白，那为什么用白水来指黄河呢？这里的“有如白水”意思是我的心明明白白，河水可鉴，天地可证之意。所以李白化用“白水”之意象，也是向友人说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明明白白，河水可鉴。也是现在的歌词“明明白白我的心”之意。这样“白水”的就有了感情，这个意象就丰富了，也正合古人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之境了。 济河，围令狐，入桑泉，取臼衰。二月甲午，晋师军于庐柳。秦伯使公子絷如晋师，师退，军于郇。辛丑，狐偃及秦、晋之大夫盟于郇。壬寅，公子入于晋师。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宫。戊申，使杀怀公于高梁。不书，亦不告也。 重耳等一行渡过黄河，包围了令狐，进入桑泉，占取了臼衰。二月甲午这一日， 晋国的军队驻扎在了庐柳。秦穆公派遣公子絷到晋国军队里劝说他们不要抵抗。晋军退走，驻扎在郇城。辛丑日，狐偃和秦国、晋国的大夫在郇城订立盟约。壬寅日，公子重耳接管了晋国军队。丙午日，重耳进入曲沃城。丁未日，重耳到武公庙朝拜。戊申日，重耳派人到高梁刺杀了晋怀公。《春秋》没有记载这件事，也是由于晋国没有来鲁国报告的缘故。 此段中，时间非常紧凑，从甲午到戊申一共十五天，从驻军庐柳，与晋军交涉，三方订立盟约，接管晋师，进入曲沃，刺杀怀公，半个月一切搞定。这真是流亡十九年，夺权十五天，兵贵神速！读者注意，曲沃是副都，而此时的晋国都城是绛，所以重耳进入曲沃时，晋怀公就逃到了高梁，等于不战自溃了。重耳的回归，势如破竹，关键是国内对重耳的热烈欢迎。这个公子圉晋怀公终于为自己的免赦令买了单。 虽有秦国军队护送，但晋国的军队在边境已被劝降，而且晋重耳直接接管了晋军，可见晋怀公不但不得民心，也不得军心。怀公接替惠公没一年，弄得众叛亲离，危机四伏，晋军一触即降，大势已去，所以只能逃跑。 吕、郤畏逼，将焚公宫而弑晋侯。寺人披请见，公使让之，且辞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女为惠公来求杀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虽有君命，何其速也。夫祛犹在，女其行乎。」对曰：「臣谓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犹未也，又将及难。君命无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恶，唯力是视。蒲人、狄人，余何有焉。今君即位，其无蒲、狄乎？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行者甚众，岂唯刑臣。」公见之，以难告。三月，晋侯潜会秦伯于王城。己丑晦，公宫火，瑕甥、郤芮不获公，乃如河上，秦伯诱而杀之。 晋惠公的旧臣吕甥、郤芮害怕受晋文公的迫害，企图焚烧宫室进而杀死晋文公。寺人披（也叫勃鞮）请求进见。晋文公派人责备他，而且拒绝接见，对勃鞮说：“你到蒲城杀我那次，国君叫你过一夜再去，你当天就到了。后来，我避难到狄国，跟随狄君在渭水边上打猎，惠公命你来刺杀我，惠公命令你过三夜再去，你第二夜就赶到了。虽然你是奉国君的命令行事，可是为什么要那么快呢？那只被你割断的袖子我还保存着，你还是走开吧！” 寺人披回答说：“我以为您既然回国为君，当然已经懂得为君之道了。如果您还没有懂得这个道理的话，那么恐怕您又要遭到祸难了。执行国君的命令不能有二心，这是自古之法度。替国君除去所厌恶的人，当然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您逃到蒲时是蒲人，逃到狄时是狄人，杀一个蒲人和狄人，对我来说有什么呢？现在您做国君，难道就不会有像蒲人、狄人一样危害您的人吗？齐桓公能不计较射钩之事，任命管仲做相国。君王您如果不像齐桓公那样有大量而计较斩袖之怨，那我会自己走开，何必辱劳您下命令呢？当时惧罪出奔的人多的是，难道只有一个受过宫刑的小臣不逃吗？”晋文公听了，立刻召见了寺人披，寺人披就把吕郤的阴谋报告给晋文公。 这年三月，晋文公秘密地和秦穆公在王城会见。三月未那天，晋文公的宫里起了大火。瑕甥、郤芮没有捉到晋文公，就逃到黄河边上，秦穆公用计把他们诱去杀死了。 此段中，晋文公逃过一劫，是当时重耳逃亡时斩断他衣袖的寺人披通知他身处危险之地的。晋文公开始不见寺人披，是因为他记恨这个寺人披欲杀已而后快的心理；晋文公又不处置他，而是让他离开，这是晋文公内心知道他也是奉命行事，是为君除患之举。就是这句“女其行乎”，让寺人披窥见他的内心世界，这是个有仁爱之心的君王。只不过他自己没有把问题看透罢了。所以寺人披看似非常耿直的怒怼，实则是让晋文公明白如何执政的道理。 寺人披先以你本应懂得为君之道来说事，如果你懂，那就不应该不见我。如果你不懂，那你又会处于危难之中来暗示你已处于危险之中来警告晋文公。接着他说自己当进追杀重耳时非常卖力是自己为君办事必须坚守的原则。再下来就是你现在也是君了，那你也会遇难到惠公一样的敌人和事情，是不是也希望有像我一样实心实意为君办的的人呢？最后以齐桓公任用有射钩之仇的管仲而称霸诸侯的事来映射晋文公，如果你能像齐桓公一们宽宏大量那也可以称霸诸侯来打动他。 寺人披这段话告之以身危，晓之以君理，申之以臣责，动之以常情，比之于贤例，诱之以霸业。可谓有理有据，有条不紊，撼人心魄，醒人耳目。当然这个前提是晋文公的那句“女其行乎”。 此段中晋文公看似小心眼，却有大爱心；寺人披看似粗线条，却是细工夫。左传的作者真是描写人物的鼻祖。 晋侯逆夫人嬴氏以归。秦伯送卫于晋三千人，实纪纲之仆。初，晋侯之竖头须，守藏者也。其出也，窃藏以逃，尽用以求纳之。及入，求见，公辞焉以沐。谓仆人曰：「沐则心覆，心覆则图反，宜吾不得见也。居者为社稷之守，行者为羁绁之仆，其亦可也，何必罪居者？国君而仇匹夫，惧者甚众矣。」仆人以告，公遽见之。 晋文公迎接夫人嬴氏（此时怀赢变成了文赢，以后我们就以文嬴称呼了）回国。秦穆公为了护送晋文公返国赠送了卫士三千人，都是干练而有办事能力的卒仆。 当初，晋文公有个侍臣名叫头须，是替晋文公看守库藏的。当晋文公出奔在外的时候，头须窃取了库藏里的财物潜逃了，当晋文公要回国的时候，头须又把财物全部花光来设法让晋文公回国。现在晋文公回到了晋国，头须请求进见。晋文公推托说正在洗头，推辞不见。头须对晋文公的仆人说：“一个人洗头发的时候必低头，一低头心就倒过来，心倒了想法也就反过来了，所以主公才不肯接见我。留在国内的人是替主公守卫国家的，跟随在外的是替主公奔走服役的，居者和行者的行为都是对的，何必一定认为留在国内的就是有罪的？身为国君而念记一个普通人的小怨，那么惧罪的人就太多了。”仆人把这些话告诉晋文公，晋文公立即召见了头须。 此段中的头须是一个在过去的岁月里默默付出的一个人，他为文公的回国做出了巨大贡献，但这一切晋文公并不知道。头须此番来的目的不是领赏也不是夸功，实则是来洗刷罪名的。他与寺人披正好相反。在重耳眼中，寺人披过去是的敌人，是有罪的；竖头须过去是的管家，是有功的。寺人披现在是忠臣，是有功的；竖头须现在是叛逆，是有罪的。所以竖头须必须洗刷自己的罪名。他和寺人披一样，都基于重耳并不是要杀他们，只不过用不见来表达自己对他们的失望，就凭这一点就可进言。 重耳因一点仁心，便获得了两位忠心耿耿的人才，所以滥杀无辜者有可能失去的正是这样的贤臣啊。这也提醒我们普通人，你认为的真相可能真的不是真相，尤其是突发事情出现时，情况紧张危急时，你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是你认为的那样。 狄人归季隗于晋而请其二子。文公妻赵衰，生原同、屏括、楼婴。赵姬请逆盾与其母，子余辞。姬曰：「得宠而忘旧，何以使人？必逆之！」固请，许之。来，以盾为才，固请于公以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隗为内子，而己下之。 　狄人听到晋文公即位，便将季隗送回到晋国，而请求文公将伯儵、叔刘两个儿子留在狄国。晋文公把女儿嫁给赵衰，生了原同（赵同，封邑原）、屏括（赵括，封邑屏）、楼婴（赵婴，封邑楼）。赵姬请求丈夫赵衰将叔隗和赵盾母子二人接回来。赵衰（子余）不肯。赵姬说：“执政的人得了新宠而忘记旧爱，怎么叫人信服呢？一定要把他们接回来啊！”经过赵姬的坚决请求，赵衰同意了。叔隗和赵盾回来以后，赵姬认为赵盾很有才干，再三请求他的父亲文公主持，将赵盾立为赵衰的嫡子，而让她自己生的三个儿子居于赵盾之下。又让叔隗做赵衰的正妻，而自己居于叔隗之下。 此段中写晋文公的女儿深明大义、贤惠温良，自己不居正、儿子不立嫡，古今难觅。这也从侧面可看出晋文公的人品，当然赵姬这样对赵衰，那也是为晋文公加分啊。 晋侯赏从亡者，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对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其母曰：「能如是乎？与女偕隐。」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 晋文公赏赐跟随他逃亡的人，只有介之推不肯提出自己的功劳求得禄赏，因而赏赐也没轮到他。介之推说：“当初晋献公有九个儿子，现在只有主公一人在世了。惠公、怀公做国君时，弄得众叛亲离，国内外的人都反对他们。上天不肯灭亡晋国，必定要有贤君出现。那么主持晋国祭祀的人，不是主公又会是谁？上天要立他为晋君，而那些从亡之人却以为是自己的力量，这不是欺骗人吗？偷别人的财物，尚且叫做盗，何况贪取上天的功劳当作自己的功劳呢？下面的人把贪功的罪过当成正义的行为，上面的人却对奸邪行为加以赏赐，上下相互欺骗蒙蔽，因此难与他们同朝共处了。”介之推的母亲说：“你为什么不也去求赏？这样就是死了，又能怨谁？”介之推回答说：“明知他们的错误而去效法他们的做法，罪就更大了。而且我已口出怨言，就决不能再接受那样的俸禄。”他母亲说：“也应该让主公知道啊，你看怎么样？”介之推回答说：“言语，是身体的文饰。我身将要退隐，哪里用得着言辞文饰自己？如照母亲所言，这正是追求利禄显达啊。”他母亲说：“你相信能够这样吗？那我和你一起隐居吧。”于是他们就一直隐居到死。晋文公派人寻找介之推也没有找到，就把绵上的田地作为介之推的祭田，说：“用这来记载我的过失，并且表扬好人。” 此段文字历史上概括为“介之推不言禄”，也被后世认为是寒食清明节的来历。介之推认为邀功之人均是贪天之功，他说“天实置之”，他人“以为已力”，况“下义其罪，上赏其奸”，这样“上下相蒙”自己是没法和他们在一块共事的。说白了，介之推认为此时的晋国仍然是无道的，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所以他选择了隐退。说到底字里行间表现出了自己的无奈和一丝矛盾，但最终在母亲的“旁敲侧击”下，下定了决心。此段文字最令人叫绝的应是介之推的母亲。其母言语不多，但深为儿虑，其不忍儿子受委屈之心真实可感。一共三句话，第一句，为什么不也去求赏，这样死了能怨谁呢？第二句，就算你要隐退也得让他们知道你的功劳啊！第三句，如果你真能做到不后悔，那我和你一起隐退。首先是不能让自己内心受屈，其次是不能让功劳埋没，最后是真的能做到自己所思所想，那母亲陪你走完一生。这样的母亲，能体贴、能理解、能牺牲。真乃千古绝唱！普通人的母亲在能理解这一点上就难与介之推之母相比。所以我认为寒食应为纪念介之推，清明应为纪念介之推母亲更为有意义。 【经】夏，狄伐郑。 【传】郑之入滑也，滑人听命。师还，又即卫。郑公子士、泄堵俞弥帅师伐滑。王使伯服、游孙伯如郑请滑。郑伯怨惠王之入而不与厉公爵也，又怨襄王之与卫、滑也，故不听王命而执二子。王怒，将以狄伐郑。富辰谏曰：「不可。臣闻之，大上以德抚民，其次亲亲以相及也。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晋应韩，武之穆也。凡蒋刑茅胙祭，周公之胤也。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是，则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今天子不忍小忿以弃郑亲，其若之何？庸勋亲亲，昵近尊贤，德之大者也。即聋从昧，与顽用嚚，奸也大者也。弃德崇奸，祸之大者也。郑有平、惠之勋，又有厉、宣之亲，弃嬖宠而用三良，于诸姬为近，四德具矣。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目不别五色之章为昧，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狄皆则之，四奸具矣。周之有懿德也，犹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怀柔天下也，犹惧有外侮，扞御侮者莫如亲亲，故以亲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德既衰，于是乎又渝周、召以从诸奸，无乃不可乎？民未忘祸，王又兴之，其若文、武何？」王弗听，使颓叔、桃子出狄师。夏，狄伐郑，取栎。 僖公二十四年夏天，经中记载狄国讨伐了郑国。 传中对此事的缘由有详细的介绍。 曾经郑军进入滑国的时候（此事发生在僖公二十一年），滑国人服从了郑国的领导。等闲聊国军队离开回国以后，滑国转身又亲附了卫国。所以郑国的公子士、洩堵俞弥带兵再次进攻滑国。周襄王派伯服、游孙伯到郑国请求不要进攻滑国。而郑文公怨恨周惠王回到成周后不给厉公饮酒礼器杯子（此事又在庄公二十一年，这一年郑厉公与虢公平周王室五大夫之乱后，周惠王赏赐了郑厉公的是一条有铜镜为饰的腰带，而赏赐虢公的却是一个礼器酒杯。说白了一个是女人之物，一个是男人之物。），同时又怨恨周襄王偏袒卫、滑两国，所以不听周襄王的命令而逮捕了伯服和游孙伯。周襄王十分恼怒，准备让狄人去进攻郑国。 周室大夫富辰劝谏说：“不行啊。下臣听说，上圣之人首先是用德行来安抚百姓，然后按次序亲近亲属，用这种方法由近到远处理各国关系。从前周公叹息管叔、蔡叔不得善终，所以把同姓伯叔子弟封建这诸侯来保护捍卫周王室。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各国，都是文王的儿子。邘、晋、应、韩各国，都是武王的儿子。凡、蒋、邢、茅、胙、祭各国，都是周公的后代。召穆公忧虑周德衰微，所以集合了宗族在成周做诗，说：‘棠棣的花，因有花萼衬托才那样漂亮艳丽，普天下人之间的感情，没有比兄弟间感情牢固。’诗的第四章说：‘兄弟们在墙里争吵，到墙外就共同对敌。’像诗中所言，兄弟之间虽然有小怨忿，也不能废弃好宗亲。现在您不忍耐小怨而丢弃郑国这门宗亲，将要把它怎么样呢？酬答勋劳，亲近亲人，接近近臣，尊敬贤人，这是德行中的大德。靠拢耳背的人，跟从目眛的人，交往顽固无知的人，进用奸诈愚蠢的人，这是邪恶中的大恶，抛弃德行，崇尚邪恶，这是祸患中的大祸。 “郑国有过辅助平王、惠王的勋劳，又有厉王、宣王的宗亲关系，郑国国君舍弃宠臣而任用三个好人，在姬姓诸侯中最为亲近。四种德行都具备了。耳朵不能听到五声的和谐是耳聋，眼睛不能辨别五色的文彩是眼花，心里不学德义的准则是顽固，嘴里不说忠信的话是奸诈。狄人效法这些，四种邪恶都具备了。周室具有美德的时候，尚且说‘亲密不如兄弟’，所以分封建制。当它笼络天下的时候，尚且害怕有外界的侵犯；抵御外界侵犯的办法，没有比亲近宗亲再好的了，所以用同姓诸侯作为周室的屏障。召穆公也是这样说的。现在周室的德行已经衰微，而这时又改变周公、召公的措施以跟从各种邪恶，恐怕不可以吧！百姓没有忘记祸乱，天子您又把它挑起来，怎么来对得起文王、武王呢？” 周襄王不听，派遣颓叔、桃子出动狄军。在这年夏天，狄人讨伐郑国，并占据了栎地。 此段中我们要注意诗经中提到的常棣之华，就是棠棣之花。他的寓意就是兄弟相亲。中国的古诗词中常用此意象来表达兄弟和睦。就连日本的歌曲《北国之春》中也有“棠棣丛丛”“家兄酷似老父亲”之语，可见我国的诗经影响之深远，我们读《左传》就是要理解我们文化的源头。 此段中还有一点我们要注意，那就是何为聋，何为昧，何为顽，何为嚚yín？我们过去认为聋就是听不见，看来我们理解的远没有古人深刻，富辰说聋是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五声之和非五声，所以不是听不见声音，而是不去听和谐的乐曲。以此标准，那岂不是我们这个时代大多为聋者？有太多扰乱我们心神的神曲被人传唱。 我们认为愚蠢不精明为昧，富辰说昧是目不辨五色之章为昧，五色之章非五色，不是看不见五色，而是不去辨别五色调和。以此标准，那岂不是我们这个时代大多为昧者？有太多不堪的画作和书法受人追捧。 此段中“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个成语可谓响绝千古。 【经】秋七月。 【传】王德狄人，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谏曰：「不可。臣闻之曰：『报者倦矣，施者未厌。』狄固贪惏（贪婪），王又启之，女德无极，妇怨无终，狄必为患。」王又弗听。 　　初，甘昭公有宠于惠后，惠后将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齐，王复之，又通于隗氏。王替隗氏。颓叔、桃子曰：「我实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大叔，以狄师攻王。王御士将御之。王曰：「先后其谓我何？宁使诸侯图之。璲出。及坎欿，国人纳之。 　　秋，颓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师伐周，大败周师，获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王出适郑，处于汜。大叔以隗氏居于温。 　　郑子华之弟子臧出奔宋，好聚鹬冠。郑伯闻而恶之，使盗诱之。八月，盗杀之于陈、宋之间。君子曰：「服之不衷，身之灾也。《诗》曰：『彼己之子，不称其服。』子臧之服，不称也夫。《诗》曰，『自诒伊戚』，其子臧之谓矣。《夏书》曰，『地平天成』，称也。」 　　宋及楚平。宋成公如楚，还入于郑。郑伯将享之，问礼于皇武子。对曰：「宋，先代之后也，于周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丧拜焉，丰厚可也。」郑伯从之，享宋公有加，礼也。 僖公二十四年秋天，经中无记载，传中接夏天之事接着叙说王室与狄国之间的恩怨。 传中说，周襄王感谢狄人为已出力，准备让狄君的女儿做王后。富辰又来劝阻说：“不行啊。臣听说：‘报答恩德的人很容易就厌倦了，但施予恩惠的人会无限索求。’狄人本来就贪婪，而您又招引他们。没有德行的女子欲望没有尽头，没有德行的妇人怨恨没有终了，（您这样干）狄人必然会成为祸患的。”周襄王又不听。 当初，甘昭公受到惠后的宠爱，惠后打算立他为嗣君，没有来得及惠后就死去了，昭公逃亡到了齐国。周天子让他回来，他又和隗氏私通。周天子废了隗氏。颓叔、桃子说：“是我们指使的狄人这样做的，这下狄人一定会怨恨我们。”于是他们就事奉大叔，率领狄人攻打周天子。周王的侍卫人员准备抵御。周王说：“如果杀死太叔，先王后将会说我什么宁可让诸侯来图谋他。”周王于是就离开了王城，到达坎欿，都城里的人又把周王接回了都城。 秋季，颓叔、桃子奉事太叔，领了狄人的军队进攻王城，把周军打得大败，俘虏了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周襄王离开王城到了郑国，住在汜地。太叔和隗氏住在温地。 当年郑国子华的兄弟子臧逃亡到了宋国，此人喜欢收集鹬yù鸟羽毛装饰的帽子。郑文公听说后很讨厌他，指使杀手骗他出来。这年八月，杀手将子臧杀死在陈国和宋国交界的地方。君子说：“衣服的不合适，这是身体的灾祸。《诗》说：‘那个人啊，他的服饰不相称。’子臧的服饰，就是不相称啊！《诗》说：‘自己给自己找来祸害。’大概说的就是子臧。《夏书》说：‘大地平静，上天成全。’这就是上下相称。” 宋国和楚国讲和，宋成公到楚国。回国时，进入郑国。郑文公准备设享礼来招待他，向皇武子询问礼仪。皇武子回答说：“宋国是先朝的后代，在周朝来说是客人。周天子祭祀宗庙，要送给他祭肉；周王室有了丧事，宋国国君来吊唁，周天子是要答拜的。招待他丰盛些是可以的。”郑文公听从皇武子的话，设享礼招待宋公，比常礼有所增加。这是合于礼的。 【经】冬，天王出居于郑。晋侯夷吾卒。　 【传】冬，王使来告难曰：「不谷不德，得罪于母弟之宠子带，鄙在郑地汜，敢告叔父。」臧文仲对曰：「天子蒙尘于外，敢不奔问官守。」王使简师父告于晋，使左鄢父告于秦。天子无出，书曰「天王出居于郑」，辟母弟之难也。天子凶服降名，礼也。郑伯与孔将鉏、石甲父、侯宣多省视官具于汜，而后听其私政，礼也。 　　卫人将伐邢，礼至曰：「不得其守，国不可得也。我请昆弟仕焉。」乃往，得仕。 僖公二十四年冬天，经中记载两件事，一件是周天子离开王城到了郑国。一件是晋国的晋惠公夷吾去世。 关于第一件事，在秋天时传中实际已经提前作了介绍，此传中是到郑国后的事情。 冬天之时，周天子的使臣来鲁国报告发生的祸难，说：“不榖缺失德行，得罪了同母弟弟、母亲所宠爱的儿子叔带，现在野居在郑国的汜地，谨敢以此报告叔父。”鲁国大夫臧文仲回答说：“天子在外蒙受尘土，怎敢不赶快去问候左右。”周襄王派简师父到晋国报告，派左鄢父到秦国报告。天子无所谓出国，《春秋》记载说“天王出居于郑”，由于躲避同母弟所造成的祸难。天子穿着素服、自称不榖，这是合于礼的。郑文公和大夫孔将鉏、石甲父、侯宣多到汜地，问候天子的官员和察看天子的器用，然后周襄王听取郑伯汇报郑国的政事，这是合于礼的。 关于第二件事，《春秋》在去年记载“九月，晋惠公卒”，怎么今年又来一次“晋侯夷吾卒”，这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这大概是夷吾死了以后，晋怀公子圉立为晋君，所以他要派人去下讣告；而今年晋文公上位，他又下了一次讣告。所以鲁史把这两个讣告都如实记录，应该看出来晋惠公的死亡时间有可能早于去年九月，这两次记录都是下讣告时的时间。 但这里大家从“晋惠公卒”和“晋侯夷吾卒”的表述上可以看出来此时晋文公与鲁国还没有盟约，即不是同盟国，所以此时记载要记名。而怀公下讣告时应与鲁国是同盟关系。 传中还补充了一件事，卫国人要攻打邢国，卫国大夫礼至说：“得不到他们的正卿国子的支持，邢国是不能得到的。我请求让我们兄弟去邢国做官。”于是他们就去了邢国，做了官。礼至的意思是在邢国如果没有内应，是得不到邢国的，所以他们兄弟去邢国做官，实则是去做了间谍。这又是为明年灭邢做准备。 弹词 定风波 介之推 成宙评 舍命从亡无赏禄，封奸义罪互相蒙。贪盗天功君不齿，浊世，绵山退隐古高风。 其母忧幽规劝苦，心知此去意真深。偕子漂泊依水草，倾倒，清明远祀故人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