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宗显庆元年(656年),“牛头宗”在江南的声望已达顶峰,深得官府和民众的信赖。在司功萧元善的再三恳求下,法融答应前往南京去主持当时最大的寺院——建初寺。
临行前,法融预感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牛头山了,就叫来首座弟子智岩,当着众人的面,指定他为“牛头宗”的第二代传人,并嘱咐智岩一定要把“牛头禅”传承下去。
在古时,出家为僧的要么是学者、文人,要么是社会下层人士,而下面要说的这位智岩禅师却很特别,他既不是文人,也不是学者,而是将军出身。
智岩禅师出生于江苏丹阳曲阿一户姓华的人家,出生年月不详,大约在公元582年左右。
少年之时,智岩的身材就非常高,在十七八岁的时候身高就达到了七尺六寸,换算成现在的尺寸,大概在184cm左右。
不仅高,而且还很强壮;不仅强壮,而且还生性勇敢、好斗,这不就天生当将军的料吗?于是,智岩后来就从军去了。
智岩参军之后有一个习惯,不论在哪里行军打仗,都喜欢在自己的弓上挂一个滤水袋,走到哪儿,就用这个滤水袋取水备用。
古时行军打仗拼的就是身体,而在野外作战,水比粮食还要重要。智岩的这个习惯让他常常能保持充沛的体力,他总是冲锋在前,而拼杀到最后,为此屡立战功。
在隋炀帝大业年间,发起了很多的战争。
比如:隋大业元年(605年)林邑之战、契丹之战,隋大业三年(607年)隋击铁勒之战,隋大业四年(608)年隋灭伊吾之战,隋大业四年至五年(608—609年)隋击吐谷浑之战,隋大业六年(610年)隋击琉球之战等等。
按时间推算,以上战争智岩都有机会参与其中,特别是琉球之战,是由张镇州指挥作战的。而智岩就在这一战之后,成了张镇州部队中的一名“虎贲中郎将”,算是将军了。
但是,到了四十岁的时候,智岩厌恶了成天的打打杀杀,也看透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总觉得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高官利禄都解决不了“生死”大事。
于是,在唐武德中(大约622年)智岩便辞去官职,来到了舒州皖公山削发为僧,拜宝月禅师为师,想在禅学中寻找破解“生死”之道。
那个时候的禅师都热衷于在深山中结庐参禅,与飞禽为伴、猛兽为邻,不问世事。智岩也不例外,就常在山中独自打坐参禅,物我两忘。
一天,智岩坐禅之时,眼前忽然一个身高一丈有余的僧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其外貌端庄文雅,说话声音虽不大,但言语无比清晰,他对智岩说道:
“你连续八十辈子都是僧人,这既是缘分也是业障,此生应该加倍精进修行才是,以求早日不堕轮回。”
说完这番话僧人就不见了。智岩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于是更坚定参禅的信念了。
有一天,智岩一如既往的在山谷中打坐禅宗,忽然之间山水暴涨,奔腾的山水裹挟着山谷中的枯树、石头、泥块,宛如失控的猛兽,顺着山谷飞奔而下,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眼看就要冲到智岩打坐的地方了,而智岩对外界的一切无动于衷,就坐在那里自顾自的打坐,没有惊慌,也没有起身躲避。
说来也怪,突如其来的山水在快要到达智岩打坐的地方时又突然偃旗息鼓了,一下就退的干干净净,仿佛地面下长出来一张大口,一下就把“猛兽”吞了进去。
这一情景被正在山中打猎的猎人看在眼里。猎人就问智岩:“刚才你为什么不起身躲避呢?要知道刚才的那股泥流差点就吞噬了你的生命。难道打坐参禅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智岩睁开眼睛,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自言自语道:“本来就无生,又何来惧死?”
“如果注定死亡,又怎么是躲避得了的呢?如果没有生,那还惧怕死吗?刚才那一刻,我看清了当下的生灭不过都是当下时空点中的一刹那而已。”
“就像这山谷,虽然现在萧条衰败,但到得明年春暖花开,不就又是一副繁荣的景象吗?当下一切都是一时兴衰而已。兴,必然走向衰;而衰败之后又必然兴盛。”
“如果真的有生死,万物都走在一个方向上的不归路,世界的样子必然是寂灭的。可现在并不是,这不已经说明一切了吗?”
花期只有一周,蝴蝶的生命只有一月,小草的荣枯只有一年,人的一生不过百年......
的确,假如时间只有一周,花谢之后红不再;假如时间只有一月,蝴蝶无法再破茧;假如时间只有一年,小草也等不到来年的春风;假如时间只有一百年,人生不再来。
假如时间超过了所有事物的兴衰周期呢?假如时间是无穷尽的呢?那不就生生不息,无穷无尽了吗!
甚至于,时间如果是不存在的呢?还有生死吗?这个问题值得推敲。
比如:此人出生于2024年6月12日11点11分11秒,这就确定了?实际上是无法确定的。因为既然存在“秒”这个时间单位,当然就存在比它小的时间单位。
“1967年,第十三届国际度量衡大会将秒定义为:铯13原子振荡9192631770次为1秒”
假如铯原子振荡一次就是它的一生,那它是不是要活91亿辈子,这算不算“长生”啊!
另一方面,从“1秒”的定义来看,时间是可以无限划分下去的。其实根本就无法准确表达出来最终的“那一刻”,从这个层面来说“生”是不可界定的,“死”也同样如此。
既然无生无死,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这个时候的智岩已经体悟生灭的奥秘,参透了“生死”大事。
以前自己想着解决“生死大事”,现在才发现所谓的“大事”本来就不是“事”?根本就不是问题,只要自己明白过来,哪里还需要解决?
只要有生死,必然坠轮回。如果要想不被生死所困,只有超越生死,体悟“不生不死”。
“不生不死”当然是自己内在的体悟,不是知识、学问,不是听别人说说就能明白的。智岩的话猎人未必就能听得懂,至于他体会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书中这里只是提到,猎人从此就改过了很多恶习,一心向善。
而智岩自己,或许就是面对“洪水猛兽”的那一刻,向死而生,才体悟“不生不死”的,这又有谁能说清楚呢?修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智岩在山中自由自在之时,他以前军中同事则在到处找他,或许是为了好朋友叙叙旧,又或者是因为隋唐之间的战争想起这位勇猛的将军了,希望找他回来干出一番作为。
总之,一天他的几位军中好友就找到了在山谷中打坐的智岩。只见此时的智岩,衣衫褴褛,面容消瘦,俨然已无当初的豪情与威武,但却多了一份恬静与从容。
几人上前问道:“将军你疯了吗,要如此折磨自己,待在这种地方?”
智岩微微睁眼,看着几位昔日好友,悠然说道:“的确我曾经疯狂过,但正在清醒过来。而你们几个沉迷声色,贪图享受,争夺名利,才是真正的癫狂。如果这样沉沦下去,最终会陷入死亡的恐惧中而无法自拔的。”
几位好友当然不能体会智岩所说,只得悻悻然离开了。
智岩参透“无生无死”之后,并不是就这么消失在深山之中,而是另有打算。此时,“牛头宗”正盛,法融禅师的声名远播,响彻整个江南。于是智岩来到牛头山拜法融为师,他要法融禅师为他印证。
论年龄,智岩比法融还要大十多岁,但这在古代禅林很常见。比如:弘忍的旁出法嗣慧安国师还比弘忍大二十多岁。
智岩拜在法融座下后,非常努力精进,法融也非常认可他。并且在法融去建初寺住持的时候,正式把“牛头宗”的衣钵传给了智岩,智岩被称为“牛头宗”二祖。
临行前,法融对智岩说:
“吾受信大师真诀,所得都亡。设有一法胜过槃,吾说亦如梦幻。夫一尘飞而翳天,一芥堕而覆地,汝今已过此见,吾复何云?山门化导,当付之于汝。”
道信所授真诀,其实就是“涅槃寂静”。也可以说一切皆空,体悟“空”性就是悟道,人空、法空、生死皆空。
如果说有个什么方法或者可以靠修行得到的东西比这个“涅槃寂静”还要高明,那就不是“真”,都是随缘生灭的梦幻泡影罢了。
要知道,天空之中,哪怕掺杂一粒细微的灰尘,虚空也成了“有尽”;大地之上,哪怕落下一粒不起眼的芥子,无边也成了“有限”。悟与迷、真与假、有与无,区别不在于形态、大小、程度,而在于本质的不同。
不管是多么高超的“佛法”、多么殊胜的“境界”,只要“有”,则不是。这些道信所传真诀,你是已经亲身体悟过了。对于佛法而言,我没有什么可以传给你的了。
但是,“牛头宗”衣钵、弘法的责任你要担当起来,我走之后,希望你把“牛头宗”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智岩于是成为“牛头宗”的二祖,在牛头山弘扬禅法,培养接班人。在传法弟子慧方禅师后,智岩禅师也没就此隐退,而是更加深入尘世,继续为禅林、为苍生做贡献。
他先后在在白马、栖玄两寺弘法,最后来到南京石头城的疠人坊,就是类似于现在的传染病专科医院加隔离场所。
智岩在这里帮忙照顾病人,给他们诵经说法,从身心上帮助他们得解脱。智岩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大家诠释了佛法的意义,让人们看见了真正的“菩萨”。
佛法就是要服务于底层人民的,就是要服务于当下的,不是束之高阁的“不可说”的经典,也不是仅仅服务于皇家的装点与标榜。
智岩禅师于唐仪凤二年(677)正月十日圆寂,其颜色不变,身体屈伸自如,而且室内异香 十多天都不断,遵其遗言人们将其水葬。
禅宗人物志:牛头智岩
完结。
此生故彼生,有无即有有,还是堕于二边之中
但凡有传记的。不靠谱。万事讲因果。缘分深怎么会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