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府的厨子(短篇小说)

短文看小林 2024-02-07 18:41:14

作者/董林(原创小说,版权所有,头条首发。盗版可耻,绝不姑息)

郎二奎住在隔着隋县县府一条街的胳膊肘胡同里,光棍一个人,屋里一铺一桌一把椅子,桌子上只有茶壶茶碗,没有现用餐具。郎二奎在县府做厨子,一天三顿吃在县府后厨,家里不开火。

郎二奎早起去县府开灶做早饭,公差一半在县府吃住,三顿饭都得开灶。还有的公差租房子住,吃饭在饭庄定制,本县人在县府当差则在家吃住,但中饭皆在县府餐房吃。县府后厨中饭时段最忙碌,得准备包括县长还有一个秘书室五个科,合计四十多人的午餐。

郎二奎是大师傅,管灶上大勺煎炒烹炸,两个帮厨的洗菜切菜备料,还有两个外买,跑外回来帮着摆桌端菜洗碗。早起开灶做早饭,帮厨的杂役和外跑都不用搭手,东西头一天晚上备好,早起郎二奎一个人能应付。

郎二奎不管刮风下雨或大雪封路,都是天不亮(夏天除外)出房门去县府开灶火,晚上做过晚饭备好第二天的食料,天黑之后回胳膊肘胡同小屋睡觉。

一个神秘帮伙,暗中盯了他十多天,见其早起晚归丝毫不差,每天皆是如此,便悄悄撤走了暗哨。

这天晚上,郎二奎前脚进屋,还没来得及关门,忽然跟进来两个人。身材矮小的郎二奎吓一哆嗦,只见进来的两个人,一个像是师爷戴着六合帽,另一个高大壮实面目狰狞。

“你们是哪一个?我不嫖不赌,不欠赌债也不欠花债,八成认错门了吧。”

六合帽笑嘻嘻地说:“郎厨头,我俩不是讨债差,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郎二奎悬起的心放下一些:“谈生意?我不贪食料,隋县县府又是个苦衙门,没有啥油水挤出老鼠洞做生意。”

六合帽摆手说:“郎厨头误会了,我们不打老鼠洞(贪公),这县府确实没油水。我们家少爷雄心万丈,就想干一件震天动地的大事,让全隋县人都记得住。”

郎二奎问:“你家少爷要搭粥棚施粥,煮粥用不到厨子,哪个不会呀,这么晚来找人就为了拉我去煮粥吗?”

六合帽神秘地说:“让全县刻骨铭心不是搭粥棚,而是在明天中午,让隋县县长和秘书室及四个科公差全趴下,整个下午隋县无父母,事事件件听堂主。”

郎二奎吓得差点坐地上:“什么,你们叫我下毒?”

六合帽微微点头,大汉从腰里拔出一支匣子枪,这个无意的动作是给郎二奎上一条无形绑绳。接着大汉又从腰间拽出一袋子银元,还有一包药,放在光板桌子上。

六合帽收起了笑容,脸色阴沉地说:“这是两百块光洋,你在县府做厨子,月饷三块半,这是你五年的满饷。先给你五十块光洋,事成之后另一百五十块付清结账。”

六合帽见郎二奎面带难色犹豫不决,便缓和一下气氛,自己拿起茶壶,倒了一碗冷茶,喝一口抹抹嘴头说:“郎厨头,四十大几了,一个人住冷屋喝冷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两百块光洋娶个女人,还得是个有模有样的。你放宽心,不会让你吃官司,这包药不过是泻药而已,让县府公差一起拉稀趴一个下晌,我家少爷就满足了。再说你又不是采买,外跑买啥做啥,警局侦探也想不到是你干的。”

郎二奎还在犹豫,六合帽一侧身,大汉再次拔出枪,在郎二奎眼皮底下“咔咔咔”熟练摆弄着匣子枪。

郎二奎实在听不下去刺耳的声音,蹲在地上默默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郎二奎将五十块光洋藏好,把那包药小心揣在怀里,照常出门去县府开灶做早饭。今天早起到餐房吃早的公差发觉小油饼糊了,蛋汤咸了,公差议论纷纷,这个郎大厨今早没睡醒啊,上灶还在打瞌睡。

中午开饭,县长常正发吃着吃着,就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响,起先以为没事,还坚持又吃半个馒头。常县长的肚子咕噜一阵后,开始剧烈绞痛,他也顾不得县长庄重仪表了,站起来捂着肚子奔去茅厕。不一会儿茅厕外排上不少人,都捂着肚子哼唧着,个个脸色惨白。

常县长知道事情不妙,派人去请郎中进县府诊治腹痛,随后派秘书带人查封后厨,将大师傅郎二奎带来问话。秘书捂着肚子执行县长令,查封后厨,却不见了郎二奎的影子,灶上留下五块大洋,压着个字条写了“买解药”三个字。

县府门房进来禀报,说棺材铺的人送到县府几口棺材,是有人交了钱叫脚夫抬到县府的。

事情发生得突然,县府没有备案,简直乱套了。常县长知会了警局这件事,希望警局抓住逃走的厨子郎二奎。警局当然要给县长这个面子,立刻派出人马四处搜查,但是没发现郎二奎的踪影。

下午,隋县东门下有个代人写书信的老者,拄着拐棍将一封信交给县府门房,说有人口述自己动笔,给了钱吩咐下午送给县长大人。

门房不敢耽搁,焦急等在茅厕外面,见县长手捂肚子出来了,立即将神秘信件举递过去。

常县长打开信封,信的内容如是:“叩拜县长大人,小人二奎有罪,在公差中饭下了泻药,罪不可赦。头一天晚上,小人遇到两个陌生人,给了小人五年的满饷,其让俺在公差中饭里下泻药。小人不干,大汉用枪逼着小人去干。

小人心想公差吃了泻药也罢,吃下去拉几泡稀屎也便无大碍,但是这药下到锅里可就捞不出来了。小人多个心眼儿,早起开灶时把他们给小人的泻药放在油饼上,搁在老鼠洞口。不多时老鼠偷偷摸摸出来吃油饼,吃得那个香啊,可是过没多一会儿,都蹬蹬腿死了。我又把泻药给鸭子吃了,鸭子也趴在地上死了。原来他们给我是毒药,这些黑道人不是要县长大人和手下公差拉肚子,而是要毒死县长大人和手下公差。

小人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小人将那包药深埋了。小人本想将这件事禀报县长,可是小人怕见了县长大人讲不清楚。小人是个讲义气的人,拿了人家的钱,就要为人家办事情,小人不下毒,下点泻药还是能做的。黑道上的人不是说泻药吗,那我就合了他们的意。悄声出去买了泻药,晌午下到公差中饭里。小人有罪,小人无颜见县长大人,小人二奎远走了!”

常县长倒吸一口凉气,若是这个郎二奎没多个心眼儿,就当泻药将那包毒药下到公差中饭里,县府公差今天中午就全被灭掉了!

常县长忍着剧烈腹痛,立即将这件事写了呈报,派人快马上递省府。这时候县府在堂口黑帮的卧底传回情报,堂口黑帮与土匪绺子联手,要下毒灭了县府公差,还叫棺材铺将棺材送到县府大门前,以泄愤剿匪捐加倍收缴。

常县长手里捏着这份情报,苦笑摇头,晚了半个时辰,要不是厨子二奎还有良心,或许这一整院子的人都已经昏死过去了。这份情报虽然迟了,但是它证明了郎二奎信中写的内容都是真的。

晚上卧底又传回情报,堂口和土匪得知县长和手下公差不过是拉肚子跑茅厕折腾半天一个也没死,气得要抓住郎二奎活烹了他。厨子郎二奎将毒药换成泻药,打乱了堂口和土匪下一步行动,使得逆天毒计泡汤了。

常县长再次呈报,请省府下发省府令,严密监视各县府、区乡公所雇佣的厨子,以免后患。

这一下提醒省府细细查阅本省各地呈报,发现仅仅上半年,就有各县区乡报上来投毒案数十起,其中多半数得手,造成了严重后果。省府立即下令,并酌定将此令长期化,责令各县区乡,皆须有公差轮换在公差后厨值班,避免投毒隐患。

民国九年,本省将省府令改定为公差规制,公差轮换到后厨值班成为常态。并规制各县区乡定捐定费不宜过勤过多,以缓和地方仇怨。规制出台后,堂口黑帮和土匪绺子再想下手制造轰动性投毒大案,堪比登天还难。但是地方矛盾似乎并没缓解,捐费还是名头众多。

半年后,常县长忽然有些想念厨子郎二奎,是他多个心眼儿催生了一项规制,这在本省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想一想真是不可思议。郎二奎到底去了哪呢?黑帮和土匪到处寻找他,那可不是一般的泄愤,常县长望着街景,为厨子郎二奎担忧起来。

各路人马始终没放松,依然到处寻找或是捉拿他,却不见其半点痕迹。难道这个有良心的厨子,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自杀了,亦或真藏到天边去了?

常县长派人不停地寻找,倾尽全力要保护郎二奎,但是没能查到其下落。据说,两年后常县长卸任县长离开隋县时,仍然没找到这位神秘的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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