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我军瓦解敌军,起义,投诚,被俘,三者之间,有明确的性质区别和确定原则,不是随便定的。
起义,必须是决心转换政治阵营的主动行为,这是最基本的要求。长春滇军六十军,是主动和东野围城部队联络,决心投向解放军,因此是起义。而新七军是在抵抗无望情况下被迫缴械,是投降而不是起义,曾泽生主动起义,对国民党来说就是叛变,新七军李鸿则是被迫率军投降,这就是蒋介石说的长春守军“曾叛李降”。
投诚就是投降的客气说法。解放战争中,对投降的国民党军,一般都使用投诚。
被俘,是在战斗中被对方活捉。被俘不是主动投敌,有很多情况是失去了抵抗能力,如伤重被俘。俘虏是什么?俘虏就是放下武器的敌人。
淮海战役歼灭黄维兵团,廖运周的110师在战斗发起前投向解放军,是火线起义。黄子华的23师是在战斗已经进行一段时间后被迫放下武器,属于投诚。黄维等人在突围逃跑中被活捉,是被俘,身份是俘虏。
开不开枪抵抗是个标志,特别是解放战争中,枪一响,造成我军伤亡,这时候没有什么起义,放下武器只能算投降,顽抗到底被活捉,就是战俘。所以经常能看到双方接洽时我军指挥员提醒对方,别交火,开枪可就不好办了。
投降和被俘,对于国民党基层官兵来说,过来后待遇相差不大。但对于蒋介石来讲,这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被俘可以是身不由己,举白旗投降性质可就变了,严重违背他一贯要求高级将领做到的“不成功便成仁”,是绝对不可接受的。《中华民国战时军律》第四条就是:降敌者死刑。当然,事实和要求差距很大。
解放战争国民党军队最大规模的起义投诚发生在大西南,90万被消灭的国民党军队中,起义投诚占了一大半。最先起义的是邓锡侯刘文辉潘文华卢汉等老川军和滇军,其次是非嫡系和嫡系。当然,无论是起义还是投诚,都是在解放军强大军事压力下才可能出现,这就是为什么要采取军事打击为主,政治争取为辅。
对于国民党将领来说,起义意味着“背叛党国”,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总要为个人、为手下的出路着想,什么杀身成仁,没有多少人再去想。只是由于对解放军的政策不了解,担心受到制裁的不在少数。
裴昌会是西安绥署副主任,第五兵团司令,蒋军攻占延安的“功臣”,他在西北战场和解放军频繁作战,给西野造成过不小伤亡,作为非嫡系将领,却一直不被蒋所信任。在德阳起义后,贺龙的一句话,就让他解除了担心,贺龙首先问候老朋友,两人抗战时在洛阳一战区开会就认识,贺龙紧接着说:战场上打死人不算数。
贺老总简单一句话,说出了解放军的基本政策,也是一个军事伦理,那就是交战中造成对方军人死亡,是不受追究的。
事实上,只要没有杀害俘虏,伤害群众沾有血案,以及破坏战地资材,根本就不用怕算账。有的自媒体描述个别国民党将领的遭遇,这东西得查案底的,那么多地方干部和群众被杀,手段极为残忍,都是谁干的?只要有群众举报,共产党是靠群众政策吃饭的,怎么可能不处理,这和战场上造成解放军多少伤亡没关系,陈明仁傅作义哪个给解放军造成的伤亡小了?
当时被压缩到成都平原的蒋军,在二野和华北18兵团的包围中瓦解速度之快,出乎蒋介石的意料,胡宗南前脚逃到海南岛。后脚各兵团就开始起义,七个兵团里嫡系众多,杂牌中不乏有些很能打的番号,三十军军长鲁崇义是老西北军出身,目睹抗战以来这支台儿庄的有功部队被一步步压缩编制,分割使用,一部分被扔到临汾,一部分被扔到太原,东挡西拼,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不可能为蒋殉葬。只是阴错阳差,成了最后起义的西北军余部,三十军的老军长是吉鸿昌。
18兵团司令李振,1948年带着65军从华东来给胡宗南助战,65军是粤系部队,比胡部的所谓主力战斗力强,曾经和马继援82军误战一场,马家骑兵没占到便宜。扶眉战役65军遭歼灭性打击,退到成都附近时已经军心动摇,这时叶剑英从广州捎信儿给李振,两人在大革命时期是上下级,告诉李振要起义赶紧,不然就晚了。李振遂向鲁崇义靠拢,两军抱团儿防备胡军,李振怕解放军不守信,坚持要见刘伯承司令员,后来是二野参谋长李达亲自和他通电话,才放心部署起义。
杨虎城旧部38军,有一部分早就由孔从洲等将领带着起义了,即民主建国军38军。留下来的38军被中央系渗透控制的很厉害,此时穷途末路,军心大乱,偏偏有个军长李振清,不听兵团司令官的命令,带着5000多人钻进了川西大山,非要再比划一下,贺龙多次让裴发电促其归队,承诺现在回来仍可算起义,李振清不听,裴昌会请解放军给点军事压力,结果李振清和解放军一交火就扛不住了,不得已放下了武器,下山才知道解放军只是一个团,所谓前指总指挥就是个团长,害的38军主力177师本来是起义,现在只能算投诚。
胡宗南扔下部队逃走后,指定李文接手指挥权,李文是胡亲信,北平和平起义时是四兵团司令,中央军嫡系高级将领被傅作义送走,回到胡宗南部重掌军权,这不是从解放军掌握中逃走,而是和平起义的必要策略,为的是减少对傅作义起义的干扰。李文要顽抗到底,在邛崃一线和二野部队激战一场,结果被穿插分割,溃不成军,不得已只好举手缴械。刘伯承司令员给军委的报告写的是“俘敌约五万并生擒李文”。
西南军区对李文是相当照顾的,西南军大的高级研究班是为起义将领办的,李文也被允许进去学习,因为学员完全自由,才让他有不辞而别经香港潜回台湾的机会。此时蒋介石正对胡宗南丧军失地大为恼火,胡系人马受此牵连,李文只混了个高参的虚职,后来当了一家糖业公司的顾问,按其“忠贞劳苦”,似不该受如此冷遇。
川军对蒋没有好感,刘湘的部队不挂蒋介石像,杨森的二十军起义时军长是杨汉烈,起义后主动要求追击胡宗南部队,刘文辉更是准备迎击胡部主力。刷了一辈子码头的人,在袍哥人家面前不灵了,扬名巴山蜀水的范哈儿军长起义后,负责改造部队的是另一支起义部队,解放军50军,起义部队改造起义部队,轻车熟路。
大西南战役是以少打多,“附其侧背,断其退路,勇猛追击”,蒋军兵无斗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二野从湘鄂,18兵团从川北,各军一日夜行军都在120-180里,这种吃苦耐劳的意志力,国民党哪个军也做不到。至于互相勾心斗角争功邀宠,看看那时的解放军是怎么给国民党打样的:成都战役结束,规定由18兵团接管城市,二野各军一律不得进入成都,因为一野18兵团刚改隶二野,老部队要让,于是最后进入成都的是18兵团所部和四野50军。之后进军西藏也是如此,18兵团62军已进驻西康,离西藏最近,二野18军仍要从川南走到西康,再进军西藏,艰苦任务应由老部队承担。
向这样的军队起义投诚,还不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