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作家罗烽,在那年的深秋,如落叶一样,离开了。
“他受了太多苦,如今得了病,疯了,打人连自己都伤,他走了,也好,早晚我们会相聚”,白朗后来回忆中说道。
他们从黑土地中走来,他们的革命事业,在笔尖,他们是文坛革命伉俪,苦难人生中,相守六十载。
却为何丈夫去世后,妻子直说“走了好”呢?又为何说二人是苦难人生呢?
图 | 晚年的罗烽白朗夫妇
阴差阳错的婚姻罗烽的成亲对象,本该是白朗的姐姐,刘东芝,为何后来成了白朗了呢?
二人本是表兄妹关系。
早年间,白朗的家境尚可,可父亲却在她十岁的时候,因病去世。
为了能让家中早点有个男人可以依靠,白朗母亲看中了才华横溢的罗烽,便与罗烽的父母商议,认为两家知根知底,孩子年龄相仿,订下亲事。
只是当时订下的,却是大女儿,白朗的姐姐,刘东芝。
订下亲事没多久,刘东芝突发疾病,还没等到结婚,就去世了。
为了兑现承诺,只能把二女儿白朗,嫁给罗烽。
只是没想到这阴差阳错,临时撮合在一起的姻缘,却成就了一段感人至深的伉俪佳话。
图 | 《黄金时代》中的罗烽白朗夫妇
1929年,罗烽娶了白朗,二人结为夫妻。
那时的罗烽,早在1928年,东北人民奋起反抗战乱的环境下,因地下党胡起,蒋广慈,鲁迅等作家的影响下,投身了革命事业。
以“乐红”之名,写下了多篇红色文学作品。
早已走在了革命的大道上,白朗对此却一无所知。
她只是好奇,为何丈夫总是半夜起来,蹑手蹑脚的写字。
到底写什么,还要背着自己偷偷写,写完还不留一丝痕迹的收拾好“现场”?莫非是“情书”?莫非已经“出轨”?还是早有“她人”?
本就是父母之命的婚姻,这让白朗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只是罗烽为了兑现承诺而娶来的,可能外面还有个他“真爱”的女子。
真相道地是什么?
罗烽
白朗豁出去了,不管结果是什么,她能承担,现在她只要一个真相。
那天夜里,夫妻二人一如往常的恩爱,也如往常一样,白朗很快睡去,只是这次,她是假装睡着了。
罗烽果然又“鬼鬼祟祟”的从被窝里爬出去,轻车熟路的开始“作案”。
听着沙沙的写字声,白朗没有马上起来,而是等到沙沙声结束,她要看到所写的“情书”的全部。
只是这“情书”是写给共产党,写给革命的,那是为了解救苦难中的百姓,深沉的呐喊。
那次之后,白朗的心也开始跟着罗烽走了。
图 | 罗烽、白朗
她在后来的回忆中曾表达过:“从此,我打开了眼界,我开始踏上了真正人生的道路,追求着真理,追求着光明,追求着我所不懂的一切”。
在罗烽的引领下,白朗的革命意识也如春草般,在罗烽的春风中,细雨里,成长出顽强的革命意志力。
“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全境陷入日本人的魔爪之中。
为了燃起群众的抗日斗志,白朗与罗烽一同加入了反日同盟。
她会写小楷,一张张的革命宣传标语,都出自她手。
也正因为参加了革命,见过越来越多的革命人士亦或是劳苦大众,在战乱下所遭受的苦难。
这些苦难已经无需华丽的词藻,单单是这悲悯就已写不尽,这愤恨更是罄竹难书。
从笔尖流淌于纸上,是江河般的壮阔。
与丈夫罗烽一样,以笔为枪,控诉着日本侵略者的恶行。
罗烽
沈师大文学院副教授巫晓燕,在钻研过罗烽与白朗夫妻二人各自的作品时,曾夸赞白朗的作品:“白朗温柔细腻,又不乏壮阔”。
此时的罗烽对于白朗来说,是她的枕边人,更是她的理想领路人。
他们共同执笔,他们共同斗争,他们的爱情因为出生入死的革命,显得愈加坚韧。
哪怕狂风骤雨,雷电交加,彼此都将矢志不渝,在这风雨雷电中,等他/回家。
苦难成就文学巅峰只是这暴风雨,来的有些猛烈。
蒋介石破坏了抗日统一战线,共产党遭到迫害,地下情报线也一条条的断了。
蒋介石
罗烽被捕了,捕他的理由是“反满抗日”。
世人皆知拿枪抗日的容易有危险,却鲜有人知,这用笔抗日的,也是危机四伏。
如今被捕的罗烽,就成了典型,因为那些宣传抗日的文学作品的大火,会让更多人加入抗日行列,毕竟精神的觉醒才是真正的觉醒。
被抓的这段日子,罗烽在狱中再次升华了革命信念。
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他没有招人任何对我党不利的消息,让他指认地下党,他一个都没说。
白朗也没有慌,想办法组织营救,同时先告诉罗烽所在的地下情报线的其他成员,即刻切断联络,避免他人暴露。
她倾尽了所有,打通了关系,在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党同志的帮助下,出狱了。
只是这出于,依然难以摆脱国民党的监视,于是二人决定开启南下上海的流亡之路。
偌大的上海,囊中羞涩的二人只能住在好友萧红家中,靠着朋友的接济,或者典当自己的衣物度日。
“屋漏偏逢连夜雨”,亦或者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未从狱中痛苦阴影中走出,又饱受了丧子之痛,他们的第五个孩子依然没留住。
黄金时代-罗烽形象
一波接一波的苦难,他们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自暴自弃,依然是用笔,宣泄着这些情感。
他们的革命信念日益坚定,要想让和自己一样的劳苦大众们,过上好日子,就要把革命坚持到底。
夫妻二人继续执笔,上海的各大报刊上,他们的诗歌散文,他们小说,传记,遍布了大街小巷。
罗烽的长诗《碑》、以自己为原型的长篇小说《满洲囚徒》都是出自这时期。
白朗著名的代表作《伊瓦鲁河畔》也是在这时诞生的。
他们虽然写作的风格不同,表达叙述的方式不同,但都有着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在控诉着日本的恶行,在讲述着黑土地上,悲壮的抗争史。
再后来,他们从上海又辗转到了重庆,他们一直流亡,一直写,一直以笔为枪,一直在宣传,在抗战。
在他们的笔下,抗日战争中的残酷,苦难,当然,还有不屈不挠的抗日精神,都被他们淋漓尽致的记录了下来。
直到抗日真正胜利,罗烽说:“冬天冻不死春天”。
苦难中相伴走过了战争年代,二人的笔下,不再是苦难,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冀与向往。
《为了幸福的明天》,成为他们在和平年代,又一种风格的代表作。
可他们或许也没有想过,和平年代中,没有了枪林弹雨的战场,却有了政治中的无声硝烟。
他们被波及了,尤其是白朗,以至于一度精神失常。
时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时常会以为自己还在刚刚成亲的那段时间,俨然已经忘记了后来的一切。
或许对白朗来说,那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
为了给妻子治病,罗烽带她跑遍了各大医院,牵着她的手,寸步不离,从沈阳,到大连,甚至去了北京,幸运的是,在罗烽的照料下,白朗渐渐正常了些。
这苦难的人生,并没有放过他们,这次又轮到了罗烽。
许是上了年纪,曾经牢狱中受刑所造成的损害,没想到晚年才是这正的痛苦。
他们的女儿,在《落英无声:忆父亲母亲罗烽、白朗》中曾记录过:
“每当熟睡后,(罗烽)四肢就不自觉地抽搐、挥舞,有时手脚或头部被碰伤甚至从床上摔下来。年岁越大越厉害,无奈在他睡觉前用软垫铺在四周保护”。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或伤害别人,或伤害自己,尤其伤害到白朗,伤害到孩子,他清醒的时候,总是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祈求家人把控制起来,或者关起来,或者绑起来,白朗从未答应过,也从未怪过,尽管自己也被伤的遍体鳞伤。
图 | 白朗(右四)
1991年,在一个枯叶纷飞的季节里,罗烽的生命,也飘落了。
“走了……也好……”,这一句也好,没有人能懂这份酸楚。
他们的一生,苦难占据了大多数,但唯一庆幸的,是携手走过的六十多年,这为理想奋斗的六十多年,是他们两人独属的浪漫。
没有了罗烽,白朗的日子显得波澜不惊,甚至六十多年里,那些苦难的记忆都在渐行渐远,倒是他们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彼此羞涩的笑容,绯红的脸颊,却愈加深刻。
带着对丈夫的思念,她又走过了三载的春去秋来,看过了三载的繁花似锦,因为这些,都是他们曾经美好的向往。
1994年,白朗与罗烽一样,把生命停止在了八十二岁。
他们生命的钟会停摆,但那些属于文人独有的不朽革命精神,以及那些铭记历史的著作,如江河,涓涓流淌,惠泽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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