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时候,我已稍懂人事,那时的事迹,印象最深,到现在还历历如在目前。
曾祖父葬在帝瓮背狼狗耍附近,曾祖母葬在云沙罗屋侧,祖父葬在文屋背,祖母葬在潮水上侧,又名大捅背。这些坟场离家很近,清明那天,父亲和堂叔天华、天良等,带着我去扫墓。每到一所坟场,父亲必对我说:"这是某祖父,那是某祖母,你要记着。"当时我正欲知先祖的事迹,遂问父亲:"太公在生时候,是干什么事业?"父亲似乎为我的说话所刺激,他叹了一口气,才说:"由你太公(我之曾祖)到你阿公(我之祖父),都是耕田掘地的,长年辛苦,都是探朝无晚(俗语两餐不继的意思)。生时却十分和平,对叔侄及邻村的人,都十分和蔼,很得乡人敬爱。到我手上,也是一样穷,有钱的人家,未到二十岁就早早娶亲,我到二十九岁才娶你母亲回来,当时仍要向人家贷借三十千钱方能成事。而今养你们姊妹兄弟,也是很辛苦的,所以你要听话听教。"我忽然又想起别的事情,又对父亲说:"阿哥(乡间有称父母为哥嫂的,大约因为宝养儿女关系)!怎么隔邻人家拜山(扫墓),穿起长衫戴着红须帽,坐轿坐马来,而我们却要行路呢?明年,阿哥照他们这样,好吗?"父亲象讨厌我的多嘴,发怒似地说:"小孩子!不要多管人家闲事,你不知道,我们是穷家呢!"我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发怒。父亲说了两句之后,态度似乎回复和蔼,他对着天华叔和我说:"你们长大之后,努力去做世界,就可以坐马坐轿来拜山了。"这几句话,我永不会忘记。到现在,还好象是在耳边似的。
到曾祖父坟场,我十分高兴,因为在坟场上可以纵目远观,下瞰原野,罗镜、太平两支流,横在眼底,如两条白带,村落树林,星罗棋布,一簇一簇的很是好看。我指着这些景物问父亲或天华、天良叔:"这是何村,那是何庄?"他们便会远远指着告诉我,这是罗镜,那是太平,这是我们的家,那是外婆的村。后来,每到扫墓,我总愿意在曾祖父坟场多留一些时间,眺览这广阔的远景。
这天扫墓,大约行有四、五十里,六岁的我,自然跑不得这么远的路程,由天华叔抱我走了约十里左右路程,黄昏时候,才回到家里。母亲在家已煮好了晚饭,她见我们回来,便很欢喜很关切地问我:"肚子饿了没有?"我见着母亲,便扑到她怀里,撒娇地说:"肚饿不要紧,我的脚却是走痛了。"母亲马上替我洗身,洗完身才食晚饭。
跑了几十里路,十分困倦,我很快就熟睡了。可是到半夜醒来,感觉不大舒服,头在作痛,口在作渴,即起身爬到床头,叫唤母亲:"阿嫂,我要粥水!"母亲摸摸我身体,她说:"你有点发热,不要吵,好好地睡。"母亲起来给我一碗粥水。第二天早晨,我的头好似给什么箍着,痛得非常厉害,口亦干枯,周身象火烧一般热。我没有起来,在床上哭。父亲便来抱我,他见我周身发热,便抱我到光亮处察看我的病状,母亲见父亲抱着我,便说:"大约又诈娇吧!"父亲既知医理,平日尤以小儿科最拿手,他知我是真病,很怪责母亲刚才的说话。他命令似地说:"小孩明明有病,你不关心,还要乱说。快点抱他回床,不要给风吹着!"母亲听说我真是病,倒着急起来,赶紧从父亲手里接抱我,立刻放到房里床上。父亲说我是出麻,即开药方,教家姐拿药方到罗镜买药。我听说要饮苦药,很是害怕,一声不响睡在床上打算。不久家姐买药回来,母亲立刻拿去煲。一刻工夫药煲好了,母亲用碗盛上来,要我饮。我看着这碗又黄又黑又发臭的苦东西,即发急啼哭,咬着牙齿不肯饮。父亲见我不愿饮,怒气冲天,大声喝责,母亲则劝诱着说:"饮过就好了!"这碗黄黑苦药,终于被威吓强迫饮下去,这臭苦味的确难受。第三天早晨,我还是发热,周身起着小红点,连眼也睁不开,心里非常难过,躺在床上只是哭。父亲见我这样,很温和地对我说:"虾毛仔(我的乳名)!你是出麻,不要紧的。你不要哭,好好地安睡在床上,过三五天就好了。"母亲也是用同样的说话来抚慰我。不多时我又熟睡了。我这样时哭时睡地躺在床上过了三四天,红的小点渐渐隐去,也不见发热,再过三四天,已和平常一样,麻病算好了。可是父亲又说,要替我们种痘。
三月中旬,有一天,父亲带了一位生客到家里来。生客和父亲差不多年纪,姓名不知道。父亲招生客坐下,就叫我和家姐来,父亲说:"你们今天种痘,大姐先种。"我听说种痘,莫明其妙,只站着看那生客,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家姐和堂叔天华。我见家姐站在母亲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已将衫袖卷到膊上,露出两条洁白的手臂。那生客走到家姐面前,执着一张雪白锋利小尖刀,他捉着家姐的手臂,笑微微地说:"不要怕,不会痛的。"他把尖刀在家姐的臂上乱刺,刺一下,家姐的手就缩一下。我看见这种情景,知道不是好玩,便推说小便,溜出门口,向大华山直跑。父亲发觉我跑开,便着天华叔追出来。我跑到大华山脚,已筋疲力竭,才给天华叔追到,他轻轻地把我捉住,一面对我说:"种痘是不会痛的。如果你不听话,不回去种痘,将来出了天花痘,就会花面。满面痘皮的人,是多么丑怪,到那时,即使你有钱娶老婆,都不会有人中意你,嫁给你。"天华叔这样说了一大堆,我虽然有点怕痘皮,却也不情愿这样就回去。天华叔见我不怎番蛮,便抱我回来。他们见天华叔抱我回来,大家都说:"不会痛的,快过来!"母亲便从天华叔手里接抱着我,也和家姐一样把我的衫袖卷起,父亲捉着我的手,天华叔捉着我的脚。我虽然吵闹,但也无法挣脱。尖刀刺到臂上,当时略觉微痛,恍若给大蚁咬着一样。种完之后,我仍然不服气,不管什么,一面骂痘师,一面又飞跑出去。母亲见我跑去,亦不追赶,她说:"你怎么这样蠢笨,我煲有虾米粥,阿姐快要食完了,你系精乖的,就快些回来。"我听说有虾米粥食,就赶快跑回。当我回到厨房时候,的确,有一煲煮好的虾米粥,家姐已在取碗装粥。母亲说:"你们食了虾米粥,明日的痘,就出得很好了。"家姐素来痛爱我,她还未先食,见我回来,便笑微微地问我:"种痘痛不痛?"我说:"好似大蚁公咬着一样痛。家姐!你痛不痛?"她说:"有点痛。"我们姐弟两个便欢天喜地的一同食粥。
过了两天,我们种的痘发作了。两条手臂上刀尖刺过的地方,都红肿发痛,身体微微发热。再过三四天,红肿的痘已不觉痛,只觉发痒,也再没有若何异状,母亲叮嘱不可用手抓破。到了十天之后,我们的痘已痊愈了。
夏天到时,我终日和隔邻差不多年纪的小孩﹣﹣黎静火、黄火仔、黄乌佬等,三五成群,在附近玩水玩泥沙,过日极易。不久是大暑前后了,家家都准备割禾。
我家耕有两担种田,有一亩田是祖父遗下,但父亲娶母亲时已典当给人,每年纳利,田仍归自家耕。其余的田,都是向人家批来的,母亲周年都是五更起床,夜深休息,终日做着苦工,数十年来如一日,没有一天间断过。即使在最忙的六月,也不会雇请工人帮做,只有和邻近的邻人互相驳工,你帮我做,我帮你做。父亲有着兽医、医药、地理、裁缝等业务,虽然有时会帮母亲做田地工作,但帮的时候也很少,所以我家两担种田的耕植工作,都是母亲一个人独当。母亲从无推诿怨恨,对父亲很是尊敬,有时也会责怪父亲太过痛爱我们。她说:"做父亲的对儿女若是痛爱,是纵骄儿女,最不好的,会耽误儿女的终身。"当母亲这样责怪父亲时,父亲从不发气,也不会说什么。
我家割禾了,母亲特别纷忙,家姐也无一刻空暇。她虽然还未到十岁,却已帮着母亲做成人的苦工插、割禾、水、挑草、煮饭……,她都做得来。那时煮饭工作,就是家姐一个人担任,我有时也帮烧火煮饭,及做其他轻微工夫。家姐极勤慎,食完早粥午饭,放下碗又到田间帮母亲割禾,从不推懒。我则跟母亲、家姐到田间去玩水捉田鲤鱼(乡间利用水田养鱼,春间下鱼种,多属鲤鱼,割禾时已大,有三四两重)。每捉得一尾,都非常高兴。这些鲤鱼,就是我们最美味的,而且是收割时唯一的菜肴。回家时候,我也跟着母亲、家姐挑几束禾草。乡间生活,特别艰苦,虽然终日苦做,而三餐都是稀粥和芋薯夹着食。即使是富有之家,每日也只有一餐是饭。但在春耕及上下两造收割时候,则无论贫富,正午一餐,都是食饭。我家这几天割禾插田,也得饱饭几餐。但是不几天割插完了,我家又要再捱稀粥了。但为食饭,这件事,我却给母亲骂一顿。
割插完毕之后,已是立秋,天气转凉,玩水玩泥沙,已感到无甚兴味,没有得玩,时常会想到食这方面,事实一天三顿稀粥芋薯,也太不充亲次一天,而母亲却象是若无其事。有一天,我的确不能忍受再食这些稀粥芋薯了,便对母亲说:"阿嫂,隔了这么多日,怎不煲一餐饭给我们食?"母亲听了,不甚欢喜,而且很生气地说:"呵!你瞰排场(俗语阔绰)!有粥你食,都算好了,你还想食饭!如果食了这些谷,恐怕连粥都无得你食,到那时就要乞食了!"我当时见母亲生气,就不敢再说,只肚里寻思,母亲为什么这样怪,煲一餐饭都不肯呢?
我们这样一餐粥一餐芋薯度日,不久又到八月十五中秋节了。有钱人家,都忙着挑食品向亲戚故旧送节,大路上一担一担的往来如梭。我家贫寒,亲戚也非富有,送节自然不象人家大担来小担往那样阔绰。可是因为父亲在乡间行医,平日疗治过不少乡人,因而也收到不少乡人馈赠的鸡鸭和月饼(乡间人情,病者请医生疗治痊愈,在这年的中秋节,必买食物给医生送节,以示感恩谢德,普通是送两盒月饼,有钱的就多送一对鸡或鸭,那就了不得的出色)。我家平添几支鸡鸭和十几盒月饼,我和家姐都很高兴。
到八月十六,姑母来了。姑母年年在这天必来一次。姑母对父亲极其亲切,痛爱我如珠如宝,她每次来都带着饼食及别的东西给我。我也很爱姑母,她来的时候,我总不愿意她回去,有时我随她到她的家里住十天八天。姑爷对我亦十分亲热。姑爷姑母还没有孩子,他家虽非富豪,却比我家裕如,常会少少的帮助我家。
立冬时候,全垌一片金黄色,下造禾又得收割了。母亲要父亲添购农具,准备割禾。到开割那天,母亲什么都准备了,她给我一把镰刀,要我跟着去学割禾。食了早粥,我便跟着母亲、家姐到田间,这是我第一次学习。母亲教我用右手执着镰刀柄,用镰柄的别一枝勾集分散低垂的禾穗,然后用左手把已勾集的禾穗握着,翻手用镰刀在离泥近处正对成束的禾穗用力一拉,禾穗便给割断。这简单的工作,一学就成功了。割了一日,不觉得怎样辛苦。母亲见我能够割禾,异常欢喜。到第二天,母亲对我说:"虾毛仔,你能帮我割禾,做完工之后,每日煲一餐饭给你食。"我听母亲这样说,欢喜极了,天天都跟着母亲、家姐一同割禾。有时和家姐比赛,看谁割得快,但家姐比我长三岁,我总是赶不上她快。这样割了七八天,就割完了。时间逼着来,割完禾跟着要种麦,那时用不着我做,只母亲、家姐多忙几天,就将麦种完。
在屋里摆着五六担谷,已经晒干风净的了。但这几担谷不全是属于自己,大部分还要送给田主老爷,因为我家是佃农呵!父亲和母亲秤了几担风净的谷,赶着送去给田主,因为如果送得稍为迟缓,田主老爷们便会如狼似虎地到来催促。假使今年欠他一石租,到明年就无田可耕了。所以父母都很怕田主,永不敢欠租,一种完麦,即刻将晒干风净的谷拣上好的送去,永不敢欠租得罪田主老爷。
麦种了,租送了,但耕牛冬天的草料,也得贮备。乡间住屋狭小,没有贮放禾草的房,贮草的办法,就是架禾草棚。四周竖四条石柱或木柱,中央竖一条丈多长的木,在石柱或木柱横上几条木,排成一个井字,然后把禾草用禾叉叉上去,堆起来象一座小山,这样就可以保存禾草至相当时间,不至败坏;系牛棚下,它可以避雨,亦可以自由取食。架禾草棚时候,最少要两三个人帮忙。这天必煮糯米饭磨豆腐。帮忙的人,是不用给工钱,只是饮食。我家人手少,架禾草棚,请二三位乡邻帮忙,很快就架好了。架好了禾草棚,一年耕种的苦工,算是做完了。但母亲不给自己空暇,她与家姐还要去探山草。母亲很是壮健,力能挑司码秤一百二十斤重,家姐虽然年纪小小,也能挑三十多斤。母亲和家姐每天都挑百多斤草回来,有时将多余的草,挑到石灰窑铺去卖,百多斤也换得二、三百钱,这是母亲的打算。
当母亲、家姐上山时候,只我在家里看门及抱达锴弟,我终日在门口附近与邻家儿童放纸鸢,放孔明灯,有时打拐捶(乡间儿童游戏,以长尺余的木棍为拐捶,四五寸长的为拐指,置拐指于地,以捶扑之起,击之远,轮流击出,计远近以为胜负)。那时虽然过了中秋,但我们正醉心于放孔明灯。有一天,各儿童都没有找到纸张,我将父亲两本药书拿来做,做好之后,试放,却给火烧掉,十分可惜。父亲回来,找不到药书,问我是否拿去,我直说拿去做孔明灯给烧了。父亲生气极了,他骂我为何要拿药书去做孔明灯,他到处在找东西,找到一支竹枝;我见父亲这样恼怒十分害怕,但又不能跑开去,遂向父亲认错:"求阿哥恕我一次,下次不敢。"父亲愤怒极了,他不以我幼稚无知,即用竹枝打我,竹枝抽到身上,疼痛异常。父亲一支手捉住我,逃又逃不得,只有哭喊乱跳,父亲从来未有此次愤怒得这样厉害,竹枝一起一落,抽得我周身疼痛,那时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望着母亲希冀她来解救。可是母亲并不劝阻父亲,也不来抢救,只看着我微笑,而且说:"好!好!打得好!"我真恨极了。后来天良叔才来劝阻,替我说情,他抢去父亲手执的竹枝,父亲这才恕了我。是晚我总是哭,连粥也不食。到第二天早晨,父亲再教训我,他说:"以后倘若仍不听话听教,要比昨晚打得更厉害。"打过一次的我,想起还怕,只得再对父亲认错:"以后不敢如此了。"
寒天到来,我们穷到连棉衣也没有,我只穿着破补双重的三件单衣,怎能抵御割肉刺骨的北风,只得终日与邻拾树枝检干草根来烧火堆,烘火取暖。除此之外,我则常常带着火笼(竹织一篮,中置一小瓦盆,盛火炭俗称火笼),搂起前面破衣,将火笼推入里面,这样就不畏寒冷了。我们穷人家,如果没有这火笼,真不知怎样度过这隆冬寒天!
十二月廿七、八两天,人人都说新年快到了。父亲母亲都很忙,说是办年货,买了些纸宝香烛回来。到二十九日,又说年会猪(乡间习惯,大家做一个会,平时科谷或科钱,贮放着等到过年时候则买猪来分肉,叫做年会猪,我家每年都做一份年会),父亲分得四、五斤猪肉回来。年三十晚说是团年,父亲母亲都十分高兴,我和家姐更不必说。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工,这天是最兴闹的了。父亲到罗镜买了些冬蠔粉丝回来,母亲则忙着鸡拜神。晚餐时,除了饭之外,还有白切鸡,卤猪肉,煎豆腐,煮粉丝……最特色是冬壕煲猪肉,这一餐菜肴,比平时节日多几倍,算是一年最丰富的了。我和家姐食得很高兴。临睡时候,母亲还在做这样做那样,她拿着红绳穿钱,她说:"你们明早要同你阿哥给我拜年,我给你们这个'利事'。但是到天早你们不要乱说话,过年要讲好话,不得说死说生。"我听了很欢喜,想着明天过新年,棵"利事"。
【蔡廷锴(1892年4月15日—1968年4月25日),字贤初,出生于广东罗定。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早年参加同盟会。曾参加第一次北伐、讨伐桂军沈鸿英及东征讨伐陈炯明等战役。后任国民党军第六十师师长。1930年任第十九路军副总指挥、军长。1932年率十九路军进行一二八淞沪抗战。同年被蒋介石调往福建“剿共”,任十九路军总指挥、福建绥靖公署主任。1933年11月,同李济深、陈铭枢、蒋光鼐等在福州成立抗日反蒋的“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任人民革命军第一方面军总司令。失败后流亡海外,宣传抗日救国。1935年参加中华民族解放大同盟,为最高负责人之一。抗日战争时期曾任国民党军第六集团军副总司令、总司令,两广边境司令,在两广指挥作战。1940年因受蒋介石排挤而去职。1946年与李济深等在广州组织中国国民党民主促进会。1948年1月在香港参与发起组织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被推为中央常务委员、财务委员会主任。1949年9月,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国家体育运动委员会副主任。1964年12月至1968年任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是第一、二、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政协第一届全国委员会委员,第二、三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民革第一、二届中央常务委员,第三、四届中央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