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她是普罗大众,滔天皇权的为所欲为让她十分憋屈。
“以前觉得皇帝离我特别远,可近了大人后就发现……他们心都是黑的。”
“旁人所见终归是表象。你以前还觉得锦衣卫杀人如麻,如今不也敢窝在我怀中?”
“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今夏说得一本正经。
陆绎笑了,一点儿都不否认,“我是。”
今夏也笑了,大人对自己的认知真精准,“大人,后来呢?难道……陛下日久生情了?”
“李妃品性好,陛下很快就陷进去了,当时陛下尚未封地出京,日日与我说着情为何物。”顿了顿,陆绎嫌弃的皱眉,“都吵着我耳朵了。”
“后来,陛下去了封地,鲜少回京,但李妃会来京中小住,她提起陛下时眼底就有光。”陆绎忽然蹭了蹭今夏的颊,“就像你看我时这般。”
今夏移开眼,低头继续啃着桃,怎么就扯她身上了。
陆绎微微的笑了,夫人还是害羞了,“再后来,我成了锦衣卫,先帝有令四处奔走,去过裕王府小住,每每只觉着……自己真多余。”
“陛下在封地中也有后院,两三人罢了,不沉迷此道,尽是些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今夏反而觉得伤感,“陛下若是无情就算了,可这风雨十四年,育有公主将成年,何至于到此般田地?”
“所以我心中不舒服。”
“陛下一朝得权,一时得意忘形了,他之前压得太低,如今捧得太高了。”
今夏转了转眼珠,“大人觉得陛下是负心人吗?”
“他是。”陆绎答得毫无迟疑,“可我不能与他生了嫌隙,只是试着去理解他。”
今夏抿唇,大人想为陛下开脱。
终归一场君臣,还要继续做君臣。
今夏只得开解陆绎,“陛下虽然有错,但不能全怪陛下。”
“淑妃蛊惑,宦官不言,李妃不争,消息闭塞,陛下他只是不知道。”
陆绎低垂着眼眸,“陛下恨过李妃,受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不来跟他说。”
今夏心里腹诽,难道以前李妃没说哭过闹过吗?肯定是陛下没管,李妃才会渐渐绝望。
爱,慢慢寂灭。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
“可李妃当时有孕,还是目睹孩子被吃了,要是我怕不是早疯了!”
“胡说!这种事不会发生!”陆绎轻叱打断,这人说话永远没分寸。
今夏吓了一跳,突然那么凶!
一时寂寂。
今夏握住陆绎的手,难得严肃板起小脸,“大人不同陛下,我又不同李妃。”
她拇指蹭着陆绎手心的茧,似乎要抚平陆绎心里的疙瘩,“陛下痛失爱妻爱女算是报应,大人莫要因此背离了陛下。”
“他终归是天下君主,若是因此痛定思痛,承李妃遗志,乃天下万福。”
“陛下乃新帝,帝王又不是一日可成。”
“陛下此刻最疼,若是无人拉一把,入了歧途可就不好了,所以大人还望多多扶持,令他成为一代明君。”
陆绎看着今夏,她可真是解语花。
“夫人所言甚是。”
——要当帝王啊,本就不是容易之事。
陆绎轻叹一口气。
“李妃真的好手段,铺成此大局,无论成败,她都是赢家。”
“追悔莫及,世上最痛,就连帝王,凌驾万物,都不可斗转。”
他又喝了口酒。
此时的指挥使眼中带着醉意,不似平素那般冷然正经。
落入今夏眼中,就只剩下……我家大人怎么这么好看!
她擦去陆绎的唇角余出来的酒,“李妃当真了不得。若是景王赢,那便是改朝换代新气象;若是陛下赢,那便是扫除朝局不稳。”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是哪方赢,她这刀子都捅进陛下心窝子里了,她能让陛下痛一辈子,记一辈子!”
世间女子看起来柔顺,狠起来时不知多狠!
陆绎捏了捏今夏的手,语气郑重,“今夏,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信我。我知晓此心,但世事难料,若是我将来真糊涂了,你可不许逆来顺受。”
“大人,你瞧着……我像是逆来顺受的人?”
陆绎点头,她这性情,他很放心,“是,我家夫人说了,若是我将来绿她,她就剪了我。”
今夏窝在陆绎的怀中,颇有感慨,“十四年夫妻都会变,陛下许下诺言时,必定想过此心永不变节,可是终究只剩下血粼粼了。大人如今是言之凿凿,可人生漫长谁知会遇上什么?”
陆绎捏起今夏的下巴,“我就不与你发誓了,一辈子很长,若是能与夫人白头归老,是我最想要的结局。”
顿了顿,“你我同心,天意怜悯,能与你走到结局是最好。若真是不能,你此刻伴我,是此生幸运。”
凉风晚夜,夫妻对谈。
是推杯换盏,是心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