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亚洲》:亚洲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

郑胜辉 2024-09-17 04:36:18

郑胜辉学习与思考第2464天

“制造亚洲”,这书名听起来好像是在告诉我们,亚洲本不存在,它是被制造出来的。那它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呢?副标题告诉我们,通过“地图”。

这个说法就很有意思了。我们知道,亚洲是个地理概念,它是我们七大洲当中最大的一块。不管你给它什么样的命名,它都客观地存在于那儿。

所以,按理说,亚洲可以是被发现,被命名,但你要说被“制造”,就好像有点说不通了。总不能说,我们跟神笔马良一样,在地图上那么一画,这个亚洲就被制造出来了吧。显然,今天说的“制造”,不可能是这个意思。

那么,“制造亚洲”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刚刚我们说了,亚洲是个地理概念,但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这个地理概念其实很“不正常”。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想啊,我们说地球上有七大洲,基本上每个大洲都有它相对独立的板块,也就是说,它们和其他洲之间有着清晰的自然地理边界。可亚洲不一样,包括欧洲也是,你会发现,亚洲和欧洲,它俩完全是粘连在一起的。我们不是有个词叫“亚欧大陆”吗?那既然是同一片大陆,为什么还非得分出个亚洲和欧洲呢?

还有,既然亚洲和欧洲是粘在一块的,那我们又是依据什么给亚洲和欧洲画出一条边界线来的呢?我们今天常常用乌拉尔山、乌拉尔河、里海、黑海这一线来作为亚洲与欧洲的分界线,可是,依据是什么呢?

事实上,这样一种划分亚欧的方法,是到了18世纪才被提出来的,而且是到了19世纪才相对约定俗成的。严格来讲,直到今天,亚洲和欧洲之间还没有一个被所有人公认的、精确的分界线。书中甚至直接引用了美国学者刘易斯和维根的话,说:“欧洲和亚洲间的分界是完全武断的。”

你看,聊完了这一些,是不是你也会认同,其实亚洲并不是一个客观的存在,它是被人为地、主观地塑造出来的知识产物。

所以,今天就重点来聊聊,亚洲作为一个“知识产物”它是怎么产生的,以及,它的产生又意味着什么。

传统东亚如何想象世界?

先来看一下生活在亚洲这片土地上的先民们,看看他们是如何来理解自身所生存的空间的。书中重点讲述的是古代中国的例子。

我们知道,古代中国受儒家的影响非常之深。因此,古代中国人,尤其是读书人,他们对世界的理解有着非常浓厚的儒家色彩。

书中提到了古代中国的两种政治地理想象,一种叫九州,一种叫五服。

在《尚书·禹贡》里,所谓九州,指的是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个州。《说文解字》里头说,“水中可居曰州”,这是在说,“州”原本指的是被水环绕的陆地。到了后来,九州成了中原政治地理空间的想象基础,有些时候“九州”还会被我们直接用来指代国家。

那什么是五服呢?五服指的是甸服、侯服、绥服、要服和荒服,这是另外一种政治空间秩序。它指的是以国都为中心,每五百里为一个圈层,由内而外分为五个等级,以此来标志政治影响力从强到弱的辐射次序。

书中说,虽然所谓五服和九州看上去非常不同,但两者实际上是相互补充的。五服体现的是一个国家的核心区和边缘区之间的理想关系,九州则体现的是一个国家内部通过政治分区来进行管理的实际体制。自秦汉以后,古代中国的政治地理格局大概就是这两种“基本形态”了。

除了九州、五服之外,我想你应该还听过另外一个词,叫华夷。没错,对于更广大的世界,古代中国人是通过华夷秩序来完成想象的。简单来说,华就是中原,夷就是不受中央王朝管辖的四方。不过,书中提醒我们,所谓九州、五服、华夷,它们都没有绝对的边界。

书中提到,在晚明清初欧洲传教士到来之前,中国人对世界的感知基本上都是基于前面所说的这套模型,再套一个天圆地方的宇宙观。

当然,除了这套我们所熟知的儒家世界观之外,书中还提到了另外一套很容易被忽视的世界观,也就是佛教的世界观。这很有意思。我们知道,佛教也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地图”,但这一套“地图”关心的不是现实的地理,而是超脱的宇宙。

比如说,佛教宇宙观认为,宇宙中包含千千万万个世界,每个世界的中心,都是一座巨大的山体。山的周围是茫茫大海,大海的四方,漂浮着四块陆地,也就是所谓“四大部洲”。

那你说,这样一种超脱的宇宙观,能够跟咱现实的地理结合在一块吗?答案是能。我们知道,佛教宇宙观里的四大部洲之一南赡部洲就是人类居住的地方。所以,玄奘在《大唐西域记》里头,就用这个概念来理解现实,他说,南赡部洲有“四主”,“南象主则暑湿宜象,西宝主乃临海盈宝,北马主寒劲宜马,东人主和畅多人”。这里说的“四主”,其实暗指的是南方的印度、北方的游牧帝国、西方的波斯和东方的大唐。

值得注意的是,在古人的实际生活当中,儒家世界观和佛教世界观并不完全是泾渭分明的。书中就提到了一张叫《四海华夷总图》的地图,名字很儒家,但里头用了“南赡部洲”这个概念。除此之外,这张图上还画有长臂国、长脚国、君子国、小人国、无肾国、穿心国、西女国等等地方,这显然还混杂了《山海经》《淮南子》当中的志怪传说。

当然,作者在书中为我们介绍了儒家世界观下的世界和佛教世界观下的世界,目的不是要告诉我们,亚洲古代就只有这两种世界观。相反,作者试图告诉我们,亚洲各地的世界观都是在不断生长、相互借鉴和相互融合的,而且是非常多样化的。

此外,作者还强调说,地理认知上的“以自我为中心”并不等于对外交往上的“自我封闭”。就好比说古代中国,虽然在华夷秩序当中会把自身放在最中心的位置,但随着中国与西域的交往,中国人的视野也在不断地向西拓展,一些西方的地名也会被纳入中国人所绘制的地图当中去。

早期欧洲如何想象亚洲?

在我们刚刚讲述的亚洲本土的传统世界观当中,并没有出现“亚洲”这个词。那么“亚洲”这个说法最早来自于什么地方呢?它最开始指的又是什么呢?

要讨论这些问题,我们就得先跳到亚洲之外,来到亚欧大陆的另一端,也就是欧洲这边。事实上,就在亚洲人不断地向西探寻的同时,欧洲人也在不断地向东眺望。

早在古希腊的时候,欧洲人就开始用“亚细亚”来笼统地指代东方。到了中世纪的时候,欧洲流行起了一种被称为“T-O图”的世界地图。

这种所谓“T-O图”的典型画法是这样的:首先,它会画一个圆形的大地,这片大地被一圈海洋包围着,这就构成了大写字母“O”的形状;其次,它会在这个“O”里头画上一横一竖,也就是一个大写的“T”,从而把这片大地给分为三部分。上面那部分,被称为亚细亚;左下部分被称为欧罗巴;右下部分被称为阿非利加。

“T-O图”是以东为上的。所以,居于地图上方的亚细亚,它所代表的,就是东方。

按照《圣经》的描述,伊甸园位于遥远的东方,那里会有赤裸的亚当夏娃以及邪恶的诱惑亚当夏娃摘下禁果的蛇。因此,此时欧洲人想象中的东方,是带有宗教色彩的。这种想象跟我们前面提到的佛教世界观一样,它是一种“地理与宗教时空的杂糅”。

此外,在欧洲人的东方想象当中,还包含着“蛮族入侵”的因素。这是因为,历史上西欧曾经多次遭到来自东欧、中亚、北亚方向草原民族的攻击。于是,他们宗教记忆当中有关“蛮族入侵”的部分也被不断唤起。

到了12世纪,欧洲人对东方的想象又多了一个所谓“约翰长老”的传说。这个传说也带有浓浓的宗教色彩,它说的是,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约翰长老治下的基督教王国。欧洲人对于这样一个传说很着迷,甚至希望能够找到东方的这位约翰王,来一起联手对付他们宗教上的对手。

就这样,早期欧洲对东方的想象混杂了伊甸园、蛮族和约翰长老,这使得东方在欧洲人眼中变得非常具有神秘色彩。

不过,14世纪以后,一位从中国元朝返回欧洲的威尼斯商人给大伙儿介绍了一个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的东方。这位商人,叫马可·波罗。

马可·波罗告诉他的同胞们,东方大汗治下有着富庶繁荣的都市,在北方的契丹国,有汗八里(大都)和仙那度(上都);在南方的蛮子国,有行在(杭州)和刺桐(泉州)。而在大汗国以东的海上,还有遍地黄金的日本国,以及7448座盛产香料的岛屿。

书中说,马可·波罗所带来的这些信息,成了此后数百年欧洲人关于亚洲的地理认知的标配。从那以后,欧洲人关于东方的宗教想象就让位给了对财富的憧憬了。

到东方去:哥伦布,出发!

马可·波罗的描述刺激了欧洲的大航海事业。

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的君主和探险家们被那个传说中的东方深深吸引,他们希望能够打通前往东亚的道路。

可是,很不幸,当时亚欧大陆之间的陆上通道被奥斯曼土耳其所隔断。这就意味着,欧洲人如果想要到达遥远的东亚,走陆路是很难的,更加现实的选择,是走海路。

但是,说实话,海路也不好走。毕竟,那个年代,苏伊士运河还没有凿通。欧洲人如果想要走海路到达东亚,最可行的方式,就是兜一个大圈,绕过整个非洲,之后再进入印度洋,再到达东亚。当然,在哥伦布误打误撞地发现了新大陆之后,欧洲人还渐渐地探索出了一条向西前往亚洲的航道。当然,这条航道也不好走。在巴拿马运河凿通之前,欧洲人想要向西前往亚洲,也得先绕过整个南美洲,之后才能进入太平洋,再到达亚洲。

总而言之,如果不能走陆路,欧洲人前往东亚的过程会非常绕,几乎是得把地球绕了个遍。

不过,也正因如此,欧洲人在前往亚洲的旅途中加深了对非洲的认识,同时还意外地发现了美洲的存在。书中总结说,“西欧人为了‘寻路亚洲’,而不期然‘重识非洲’并‘发现美洲’”;“在寻路亚洲的冲动之下,一幅完整的地球图景渐次向欧洲人打开了”。

欧洲人一直都很关注海洋。早在中世纪的时候,欧洲就有着各式各样的海图。这些海图上会画有罗盘玫瑰和风向线,这是为水手航行时指示方向用的。

不过,当欧洲人航行的距离越来越远,地图所需要覆盖的地球面积越来越大时,原先的海图就不太够用了。他们需要用更加抽象化和数学化的方式,来帮他们认识他们所要到达的远方。

那怎么办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欧洲人在他们自己的传统文献当中找出了一份神秘的“武功秘籍”。这份“武功秘籍”,叫《地理学指南》,它的作者,是公元2世纪生活在罗马帝国的希腊人托勒密。

书中说,这本“武功秘籍”在欧洲流传了一千多年,但一直都火不起来。但是,在大航海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它的价值被欧洲人给重新发现了。

那么,这本“武功秘籍”给欧洲人带来了什么样的认知突破呢?书中说,如果要用三个字归纳,那就是:经纬度。

在《地理学指南》这本书中,托勒密用经纬度给地中海沿岸的8000多个地点做了“编号”,建立起一整套网络坐标体系。而相比较过往的定位方式,经纬度的优势就在于,它能够告诉我们一个地方的绝对位置。

什么意思呢?咱拿北京为例,如果按照传统的定位方式来描述北京,我们会说,北京位于天津以北120公里,乘高铁约30分钟。我们需要依靠天津的位置作为参照,来讲清楚北京的位置。那如果使用经纬度呢?我们会说,北京约在北纬39.9度,东经116.4度。你看,只要你把0度经线的位置确定了,北京的位置就可以靠计算来单独确立了。

书中说,“《地理学指南》革新了欧洲地图学之后,我们在地图上就很难再找到伊甸园了”。听起来,欧洲人对东方的理解似乎在不断地趋于理性和科学。

书中描述了这么一个场景,说哥伦布在开始他的西行旅程时,手里捧着的,是根据《地理学指南》所绘制的地图,而他心里惦记着的,是马可·波罗口中那个黄金遍地的亚洲。

地图是怎么“说话”的?

前面聊了这么多,有一个词被我们反复提及,那就是“地图”。这也是《制造亚洲》的副标题上的字眼。现在,咱们暂时脱离关于亚洲的讨论,先来聊聊地图。

根据我们前面所谈到的内容,我们似乎可以这么总结:随着欧洲人对亚洲的了解的不断加深,以及欧洲科学技术水平的不断提升,欧洲人所绘制的世界地图或者亚洲地图正在变得越来越精确。换而言之,知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经验的增加而不断累积,因此,人们对地理的认知也会越来越丰富、准确和客观。

不过,在这本书中,作者却对这样一种观点提出挑战。在作者看来,“地图反映的不是现实空间,而是人们对空间的想象”。因此,绘制地图这件事情就不可能是纯然客观跟中立的。

书中讲了这么一个故事,说有一群帝国的制图师准备制作一幅与帝国一样大的地图,这样的话,图就能够与现实严格对应,分毫不差。但是,后来的人们发现这样的地图毫无用处,于是,这种地图就被废弃了。书里讲的这个故事自然是个虚构的故事,但它反映出来的道理却是真实的:除非我们按照现实的大小来画地图,否则的话,我们就必须有所取舍。既然有所取舍,那就免不了一些价值观的干涉,那就势必会抹去一些东西。

比如说,书中举了一个例子,说15、16世纪之后欧洲所绘制的世界地图存在这样一个特点,那就是它们会用边界线和色块区分不同的国家或政治体。这样一种绘图方式,其中背后传递的是这样一种观念:国家是以陆地领土为基础、内部同质、外部边缘清晰的空间主权体。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书中说,今天我们看美国地图,可能就会按照美国的陆地边界和海岸线来认知美国的形状。用这种方式认识美国,我们会发现美国的绝大部分领土都位于北美洲,它是一个北美国家。

但是,这不是美国真正的空间分布。作者提醒我们,要了解美国真正的空间分布,我们应该去看《美军联合司令部责任区域图》。在这张图中,我们会发现,美国的6个联合司令部把地球分割成几大块,“无处不在的军事力量对全球任一角落实时监控,帝国的触角无远弗届”。作者说,在这张图里面,光是一个“印度洋-太平洋司令部”的责任范围就达到了2.6亿平方公里,占整个地球表面积的一半以上。

这才是美国更加真实的空间分布,但是,美国可以用地图把它的这种殖民霸权给悄悄遮掩起来。

了解完当代美国这个案例,我们再回到大航海时代的欧洲。在那个年代,欧洲人绘制的地图上常常会出现一些所谓的空白区。

那么,这些空白区只是单纯意味着欧洲人知识上的缺失吗?并不是的。书中说,这些欧洲人所绘制的地图上的空白区的存在暗示着这么一件事:那是一块有待他们去发现的地方,就算那里原来已经存在着某一类型的社会或地理文化形式,欧洲人也可以将它们抹去,然后用他们带来的新秩序取而代之。所谓“地理大发现”,真的是说那些地方此前没有被人类发现吗?当然不是,当地土著早就发现了!地理大发现指的是欧洲人的发现,而借由“发现”这么一个中性的说法,欧洲人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这些所谓的空白区去进行殖民了。

书中引用了小说《黑暗的心》中水手马洛的一段话,他说:“我小时候可喜欢看地图了。我会一连好几个小时盯着南美洲、非洲或者澳洲出神,为那些辉煌光荣的探险伟业心荡神驰。那时候地图有很多空白的空间,每当我看到一处看起来特别诱人的地方,就会把手指放在上面,说长大后一定要去那里。”

可见,地图并不仅仅是知识那么简单,它还是一种权力,它会潜移默化地影响我们对一些事情的认知和判断。

当“九州”遇见“亚洲”

也正因如此,欧洲人为了配合他们的殖民活动,发展了他们的地图学和地理知识。在他们的表述里,欧洲以外的世界都是同质的、野蛮的、低人一等的。所谓亚洲、非洲、美洲,都被视作区别于欧洲的可被占取的地方。

不过,这样一套叙事遮盖了历史真实的发展过程。书中说,一直以来,亚洲内部始终没有被欧洲这一套霸权性的想象方式所规训。事实上,现代的到来并非源于欧洲单方面的推动,而是源于全球普遍的参与。

当西方的地图和制图学来到东亚,东亚这边也不是纯粹的被动接受。东西双方的世界观存在着一个相互交融的过程。

书中重点讲述了一个案例,即来自西方的传教士利玛窦是如何协调东西方两种价值观,进而将来自欧洲的地理知识介绍给中国人的。

1602年,利玛窦和李之藻合作出版了《坤舆万国全图》。在图的序文里,利玛窦是这样描述天地关系的:“地与海本是圆形,而合为一球,居天球之中,诚如鸡子,黄在青内。”利玛窦采用了鸡蛋和蛋黄的比喻,这样一种说法,既贴合了中国传统的浑天说,又符合古希腊直至文艺复兴时期的地心说。他又说:“有谓地为方者,乃语其定而不移之性,非语其形体也。”这说的是,所谓“地是方的”的说法说的不是地的形状,而是地“定而不移”的特性。我们可以发现,利玛窦在故意弱化“天圆地方”与地球观念之间的矛盾。

值得一提的是,利玛窦巧妙地采用了“州”的说法,来区别地球上的几块大陆,所谓“地分五州”。前面我们说过,中国传统有“九州”的说法,所以采用汉语的“州”以及由它衍生的带三点水的“洲”,会让中国人感到亲切。而且,这个“州”的本意就是水中高地,所以用“州”来指代地球上的大陆板块,是十分恰当的。

而此时,欧洲文献还没有一个类似“大洲”这样的固定说法,他们提到地球的这几块大陆,要么是直呼其名,比如“亚细亚”,要么就把它们称为“部分”。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中文世界是更早出现像“亚洲”这样的称呼的。

当然,利玛窦本人并没有直接使用“亚洲”这样的说法。

在利玛窦之后,有位叫艾儒略的传教士延续了利玛窦的工作。他整理出版了一本书,叫《职方外纪》,里头说到,“亚细亚者,天下一大州也。人类肇生之地,圣贤首出之乡”。他还说,“初,西土仅知有亚细亚、欧罗巴、利未亚三大州”。

到了后来,人们就渐渐把所谓“亚细亚者,天下一大州也”给转变成“亚洲(州)”,并把这种称呼给固定了下来。

当然,前面我们说了,东西方之间的交流并不是某一方的单向输出。书中还提到,来自东方的地理学知识也在不断地刷新西方的认知。

从“只取大概”到“毫无差忒”

到这儿,我们似乎已经回答了“亚洲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这样一个问题了。但是,我们还遗留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亚欧之间的分界线是怎么确定下来的呢?

说到这,我们就不得不提到一个很重要的事件,《尼布楚条约》的签订。

我们知道,在清康熙年间,清朝与俄国之间签订了《尼布楚条约》,划定了边界。书中说:“《尼布楚条约》签订于人类最终完成描绘亚洲大陆轮廓的前夜,引发了欧亚几个大帝国之间的知识和权力互动,也开启了东亚世界对国家空间的全新认知。”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在《尼布楚条约》签订后不久,俄国的西伯利亚总督下令绘制全西伯利亚的详细地图。

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俄国将亚欧之间的分界线东移到了乌拉尔山、乌拉尔河一线。也就是说,传统上大家默认的亚欧之间的分界线其实还得向西一点。那么,俄国为什么要把这条线给往东挪呢?书中说,这种新的划界方式能够大大扩充俄国领土当中的欧洲部分,这就强调了“莫斯科-圣彼得堡”核心区的欧洲性,从而强调了俄国作为一个跨界帝国的身份。作者认为,新的亚欧分野,其实是跟俄罗斯帝国的自我定位是分不开的。

除此之外,受边疆危机的刺激,东亚国家也开始启动了地图的测绘。

1708年,康熙下令,由法国传教士领衔在全国展开地理测量,并最终完成了《皇舆全览图》。这份《皇舆全览图》有两个特点,首先它画的是国家,不是天下;其次它追求写实和精确,不像传统的制图那样只是画个大概。书中说,这是一种全新的理解国家的方式,它既出于清朝与沙俄之间地缘竞争的需要,也为中法之间的科学互动所支持。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中国临近的朝鲜和日本。它们也纷纷开展了地图测绘工程。在这个过程当中,传统的华夷观念开始变得模糊了,东亚国家关于自身的边界感也得到了强化。书中说,“东亚‘地图国家’的形成,为它们在19—20世纪朝向‘领土国家’的转变奠定了基础”。也就是说,绘制地图这件事,其实也在悄然影响着各个国家未来的转型。

当然,除了这些能够主动绘制地图的国家之外,在彼时的世界上,还有很多所谓地图上的空白区。不过很快,随着19世纪西方殖民和帝国秩序在全球范围内的建立,这些地图上的空白也被一个一个地填充了。

结语

这本书当中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叫地图既是知识,也是权力。

今天我们所熟悉的亚洲的观念似乎最早可以追溯到早期欧洲人的世界想象。在想象亚洲的过程当中,欧洲人不断根据他们的需要在“制造”着亚洲。在殖民时代,欧洲人想象亚洲轮廓的过程,也是他们在试图安排世界的过程。

不过,书中又强调,这样一种带有霸权性质的想象方式,却始终没有彻底地规训亚洲,尤其是东亚。就像我们前面提到的例子,利玛窦用中文语境的“州”来解释西方宇宙观中作为人居世界之一部的“亚细亚”,这其实也表明,“亚洲”的产生本身就代表了不同文化的相互融合。

而这才是所谓“现代”的真相。它并非源于欧洲,进而“普惠”全球。书中说,现代是一个全球参与的过程,真正的现代是在交往互动、互相吸纳的过程当中形成的。

撰稿:陈子昂;脑图:摩西脑图工作室;资料来源:得到APP听书栏目。声明:除原创内容特别说明外,推送稿件文字及图片和音视频均来源于网络及各大主流媒体。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认为内容侵权,请在文章下方留言联系我们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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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胜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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