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克回忆录-19

江山如娇一大好 2024-02-08 12:03:31

湘南这么大,到哪里去找党呢?就在我漫无目标地寻访时,突然想到我高小同学萧亮,他家在临武县沙田圩杉木桥,我离家从军,就是经他家里走的。他父亲是大地主兼商人,往广州、香港和江西等地贩卖杉木,结交的人多,消息灵通。我听人讲,“马日事变”后,长沙、衡阳一片白色恐怖,在那里读书的学生,下半年都没有去,估计萧亮此时在家。于是我就去萧亮家。

快到萧家时,我把那套半新的衣服换上,又把13军的铜证章也戴好。萧父是大地主,如果衣着不整,会引起他的怀疑。

收拾停当,我扣响了萧亮家的大门。开门的正是萧亮。他见到我,又惊又喜,忙把我让到屋内。萧亮的父亲也在,我家与他家同宗,萧亮父亲的辈分高,我向他施礼问候,照旧尊称他为“老前辈”。萧父见我穿的灰军装,又佩戴着13军的证件,满心欢喜,留我在家住宿。

萧亮领我到了他的房间。开始,我们只是寒暄了一下,夜晚,彼此谈了别后的经历。我把南昌起义及失败的详细经过告诉他,他听后非常惋惜。接着,他同我讲了“马日事变”后他如何跑回家乡,并对我说,父亲很怀疑他,要我在他父亲面前不要透露这方面的只言片语。

我们越谈越深,最后,互吐真言。原来,萧亮也是一名共产党员,是大革命时期在长沙入党的。逆境中遇到同志,真是倍感亲切。

萧亮与临武县的地下党组织有联系,离沙田圩二十几里的牛头汾,有临武县支部的联络点,他就是那个支部的成员。萧亮答应帮我去联系。

为了慎重,他先去了一趟,然后带我前往牛头汾。党支部负责人贺辉庭与我接了头。贺辉庭郑重地对我说:“临武支部研究决定,恢复你的党籍和组织生活。”听了这句话,我激动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但只对贺书记说了一句:“我终于找到党了!”

是啊,漂泊数月,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了我日夜思念的党组织,这心情怎能用言语来表达呢?

当天,我就留在牛头汾,与贺辉庭书记长谈。为了隐蔽,谈话有时在贺书记的家里,有时在野地。

一连几天,贺辉庭书记对南昌起义的政治和军事情况,问了又问,谈了又谈,表示极大的关注。当我讲到南昌起义军兵败流沙,人马溃散时,他的眼里闪动着泪花,顿足疾首,连说:“可惜,可惜。”

贺辉庭出身于地主家庭,大革命时期在衡阳读书,加入了共产党,“马日事变”后逃回家乡,联络当地的一些党员,重建地方党支部,坚持斗争。

牛头汾是临武县的大乡镇,四通八达。原临武党和工会负责人袁痴等在“马日事变”中被敌人杀害,县一级党组织不存在了,以牛头汾为中心的党支部,实际就是临武县支部。

在牛头汾期间,我参加了两次支部会议。第一次是在当时的党员傅昌表家(解放后,我听黄克诚说,傅参加了湘南起义,在耒阳小水铺战斗中牺牲了);第二次会议在野外。我们研究了如何发展组织、扩大宣传和开展革命斗争。我至今还记得,贺辉庭反复讲,要在穷苦农民中发展党员,不能总找些“穿长衫的”。议论到怎样开展斗争,大家都说要搞武装,还你一句我一句出主意,筹款买枪。

到牛头汾大约半个月,有一天,贺辉庭告诉我,宜章县倚石彭家有个党支部,他们派了个代表同我们联络。当晚,贺辉庭带我到傅昌表家和他见面。来人叫彭睽,他热情地介绍了宜章琦石彭家一带的革命情况,还告诉我到琦石联系的办法:平时,可直接找承启学校校长吴汉杰。寒、暑假期间,就到村里找“周攸华”,那是支部的联络代号。

与彭睽见面后,我沉浸在兴奋之中,想起了白居易的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觉得,湘南的地下党组织就像这“原上草”,烧不尽,斩不绝,一遇春风,又生机盎然。

这时,已近年关了,我决定回家去看看。从广东到湘南后,我随13军在砰石、宜章、郴县一带转了一个多月,几次离家不远了,都没敢回去。现在有条件了,我想该回家去,一方面看看父母亲人,一方面也可以在家乡开展革命活动。

1928年春节前,我回到离别近两年的家乡。

家里变了,父母亲明显地老了。父亲佝偻着背,神色显得呆滞;母亲擦着昏花的眼睛,正为惦记我而伤心落泪呢。我忽然回来,给他们带来一个意外的惊喜。母亲破涕为笑,父亲也一扫愁云,妹妹拉住我问长问短,诉说着自我走后家里发生的一桩桩痛心事。

三姐听说我回来了,从邻村赶来看我,并悄悄地对我说:“黄益善在南昌起义失败后也跑回村了,一直藏在家里的吊楼上。他只同夫人及二三知己有交往。”

我就随三姐去找黄益善。黄益善与我三姐婆家同村,三姐夫黄相憬就是同他一起搞农运被杀害的。战友相见,分外情深,我们一直谈到过半夜。黄益善对我说:“大革命失败后,嘉禾南区有不少党员从外地跑回来,我们要把大家联系起来,组成一个党支部,领导群众同国民党反动派继续斗争。”我非常赞同他的意见。黄益善曾任湖南省农协特派员和嘉禾县农协委员长,反动派正到处缉拿,他不能露面,我有13军的证件,活动起来比较方便,串联党员的事就由我来干。

0 阅读:8

江山如娇一大好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