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死后快一年,我爹竟然真的从坟里抱回一个刚出生的弟弟,
这个弟弟很奇怪,
眼睛隐隐透着绿光,他不仅喝奶,还会咬人喝血,
奇怪的是,他唯独不咬我。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我不得不离开我向往的教室了。
1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娘一直关在我家地窑里,
她的衣服都是破破旧旧的,头发也一直散着,脸十分的消瘦。
但如果细看,其实我娘长相清秀,皮肤也很白皙。
她的眼神只有看到我时会闪出一丝难以捕捉的亮光。
她每天吃喝拉撒都在这个狭小简陋的地方,
我听村里婶子们说我娘是被我奶买来的,因为跑过一次所以在地窑里一关就是十年。
因为我娘一直没生出个儿子,挨过不少打。
而且我亲眼看到我奶为了赚钱,好几次让村里老光棍下到地窑里,之后都能听到我娘撕心裂肺的喊叫。
如今她死了。
家里也穷得没钱再娶个媳妇生儿子,我奶和我爹每天唉声叹气,或者骂我娘几句发泻他们的不满。
后来,我听我爹给我奶说他一直梦到我娘,在梦里说给老张家怀了个儿子,已经几个月了。
在我看来,我爹就是想儿子想魔怔了。
连着几个月,我爹一遍遍的念叨,把我奶也念叨得相信了我爹的话,
特别是在我弟进门前一周那几天,
我爹和我奶都是坐立不安,没事就跪在地上求老天和祖宗保佑。
2
之后的一个凌晨,
我爹抱着一个婴儿回来了。
婴儿特有的小把儿,让我奶兴奋地在院里磕了三个响头,又跑到村口买了高级奶粉和奶瓶回来,张罗着喂奶,
“鹂子她爹,这娃真的是你挖出来的?”
“娘,我都给你说了,鹂子娘一直给我托梦说娃在她肚子里,她上次说她要生了,让我去接娃,你看,我把她棺材一打开,就看到这个娃在里面爬来着。”
“她总算还有良心,给老张家添了后。”
我太小,无法分辨小孩子到底是打哪生出来的,总是听大人们说是河里捡的,也有人说是土里刨的,那我这个弟弟应该就是刨来的。
我奶给他起名叫张柱,希望他能成为老张家的柱子,
我的名字是我娘起的,她希望我像只鹂鸟一样自由有灵气。
“哎哟!这娃子怎么有牙啊!我手都给咬破了。”
我奶的手泛着血印,柱子嘴角边也沾着一点血丝,
他像猫闻到鱼腥一样,不停地用鼻子嗅着,同时眼珠闪过一道绿荧荧的光。
我奶试着把破皮的手指再次伸向柱子,他像是如获至宝一般,小嘴啪唧啪唧地吮个不停,
我奶猛地又抽回指头,眼睛睁得溜圆,尽是慌乱,
“鹂子爹,这娃……不会有问题吧,他刚生下来就有牙,他还吸我的血,我咋觉着不对啊。”
我爹盯着婴儿看了半晌,
“娘,能有啥不对?再不对他也是我的娃,长长再说,活生生的不管长成啥样,有鹂子在,他都能娶上媳妇儿。”
打一开始,柱子对牛奶就不太感兴趣,我奶试着加点鸡血他才喝,不过他更喜欢咬破我奶的手指使劲吮。
我发现,柱子竟然不咬我的手,还时不时地冲着我笑笑,
小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和我娘的酒窝一模一样。
我特别喜欢看着他的小酒窝,就像看到我娘一样。
“鹂子,以后你不要再去上学了,在家里专门带你弟弟。”
我一听就急了,以前因为学费不让我去上学,去年村里来了个支教老师,他不收学费,我才能和其它人一样去上学。
现在因为多了个弟弟,又不让我去了。
“奶,以前你们答应让我上完学的。”
“女娃子能认几个字就行了,柱子不咬你,你不带谁带?”
我爹也探出头冲我吼:“你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扒了你的皮!”
“奶,我可以带着柱子去学校,我保证照顾好他,你不是说了,我上过学,以后才能多收些彩礼钱给弟弟吗?”
我奶十分不耐烦地点点头,
自从我带着柱子去学校,村里人都知道我家多了个男丁。
我没敢说弟弟哪来的,村里人大多以为是我爹从外面买来的男娃。
并且都笑话我爹倒霉,买个媳妇连个男娃都没生出来,还得费钱再买个回来。
柱子害怕阳光,所以白天我上课时,他基本上都躺在我脚边的筐里睡觉。
3
但是晚上他却无比的精神,我晚上能睡的时间越来越少,白天逐渐没有精力听课。
为了清醒些,我跑到操场拧开水龙头不停地洗脸,
“张鹂!你弟弟咬人啦!”这一声把我的汗毛都叫了起来。
我快步跑进教室,
同村的小胖倒在地上不停要嚎叫着,腿上还流着血,而柱子正趴在他的腿上不停地咬着吮着,
周围人都面露惊恐,
谁上前拉,柱子都会呲着沾血的牙,满眼绿光瞪向谁,
“怪物,这是怪物。”
“妖怪吧。”
我赶紧上前把柱子拎起来,他一看到是我,只是呲了两下牙。
从这以后,学校彻底没法去了。
村里对我弟弟更是议论纷纷,我爹还赔了小胖的医药费。
毫无意外,我被狠狠凑了一顿,旧伤上面又添新伤。
我爹和我奶像看仇人一样瞪着我,骂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我所谓的亲人!
当初他们溺死我两个刚出生的妹妹时,为什么不把我也给溺死!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从小没有关心,没有玩伴,只有非打即骂……
我躲在厨房的墙角,
每次都是如此,一个人躲起来哭一哭就好。
天黑了后我照旧回屋继续带柱子。
第二天下午,姜老师来家里找我,
姜老师就是去年来我们村的支教老师,人特别的好,时不时地会给我些吃的。
“你的脸怎么了?”
我轻轻摇头,没忍住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等着我。”
没一会儿,姜老师拿着个袋子回来,
他取出里面的药棉和药水,一点一点涂在我脸上、手上还有身上。
“张鹂,你以后来不了学校,老师把书和练习册给你带来,你在家闲的时候可以自己先看看,老师有空就来给你讲,好不好?”
“真的吗?”眼前布上一层水雾。
从来没人专门为了我做过什么事。
我垂下头看着脚尖,
“张鹂,只要你学习好,可以考出这个地方,可以自己赚钱,外面的世界还很大。”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吗?我也很向往。
以前给我娘送饭时,她一直说让我一定要好好上学,离开这个地方去外面的世界。
“姜老师,我娘也说让我一定要上学,可是我奶说女娃就是为了弟弟才活的。”
“不张鹂,你为你自己而活的,你娘说的对,你可以靠上学离开这里。说起你弟弟,我听学校里同学都在讨论,你能给老师说说怎么回事吗?或许……老师可以帮你。”
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柔和,让我有种想依靠的感觉,
绝无仅有的信任,
我把弟弟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能看看你弟弟吗?”
走进屋子,我把遮阳的布帘打开,
姜老师看了眼,伸出手要摸柱子的脸,
突然,柱子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姜老师露出一排白牙。
姜老师明显是被吓到了,向后退了两步。
“姜老师,没事,只要别碰他就没事。”
姜老师安慰我两句就离开了。
4
当晚,照常逗柱子玩,但我实在太困,睡着了。
突然,院子里的鸡不停地叫,
一个激灵,我坐了起来,
怕是黄鼠狼偷鸡,鞋没穿冲向院子,
手里的木棍还没举起来,
我就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拱在鸡窝里,
一阵“呜呜……咝咝……”的低吟声传出,我打了个寒颤。
“柱……柱子。”
一张煞白的小脸转向我,
两只眼像狼眼一样泛着绿光,鼻孔一张一合,一排白色厉牙上还挂着点点血滴。
“啊……”
我吓得跌坐在地上,脚撑着地往后蹭。
柱子抓着一只不会动的鸡仔,往我这边爬了过来,
月光下,他脸上多了一丝诡异餍足的笑意,更显得阴森恐怖。
我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柱……柱子,别……”
当他爬至我脚边的时候,把手里的鸡仔递向我,
脸上又恢复了原先的小酒窝,
只有他嘴角挂着的那缕血丝证明着刚才我不是幻觉。
我怔怔地看着他,
试着伸手接过那只已经死的鸡仔,
可我的手刚伸出去,柱子竟然站了起来!
他岔步到我面前放下鸡仔,走回了屋里。
我没敢进屋,在院子里一直呆到天亮。
一早我就迫不急待地把晚上看到的说给睡醒的我爹和我奶,
他们也是一阵惊慌,
但是任何惊慌都大不过张家男丁这件事。
“鹂子,他是你弟弟,别一惊一诈地,以后张家还指靠他呢。”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连着几个晚上,我都把屋门锁得死死的,
怕他出事,也怕自己出事。
半夜时分,
透过窗户,我看到有个人影从院外走了进来,
这不是娘吗!
她穿得很整齐,梳了个发髻,白白净净。
原来我娘这么好看,
“娘……?”我低喃着,并没有觉得害怕。
“鹂鹂,娘来看你了。”
一道声音轻地像是在屋顶飘着,我娘已经站到我面前,
“鹂鹂,辛苦你了,还要照看这家伙。你的学习不可以落下,一定记住,你要离开这里。”
“娘,可我得带柱子,没法去上学,都是姜老师来家里辅导我。”
“你不必顾虑这个家伙,你要听姜老师的话,一定要考出这个地方,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事,都要记住,离开这里,这是娘对你唯一的心愿。”
我点点头。
一瞬间,我娘消失不见了。
“娘!娘!”一个寒颤,我睁开了眼。
原来是梦。